第568章567.迷途难返
王妈的来电让依依心神不宁,自打亦枫遇害之后,大荣和钱丽莎也接连遭遇意外,莫名其妙地死了,这可太不寻常了,而父亲的做法也让她感到颇为意外,不仅不报警,而且将这两人的尸体就这么草草掩埋在乱坟岗里了,甚至连个像样的墓穴也不置办,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了,这跟父亲平日里总是八面见光,礼数周到的行为举止大相径庭。甚至还刻意对她隐瞒,上次她问到大荣的情况时,父亲还骗她说大荣回老家成亲去了,而当她觉得父亲太孤单,让父亲将钱丽莎接来林府同住时,父亲则笑笑,随后便把话题扯开了,丝毫没有提及钱丽莎早已不在人世的事,看来父亲有许多事瞒着自己。
林之皓散步回来,见依依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倚靠在沙发上,便走到依依面前,弯下腰来,满脸堆笑地问道:“怎么啦,依依,又有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爸爸,刚才王妈来电话了。”依依望着父亲,轻声说道。
“哦?王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林之皓有些吃惊,如果不是什么紧要的事,王妈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便连忙问了声:“她有什么事啊?”
“王妈说她大哥过世了,她要回老家给她大哥料理后事,特地来电话向你告假的。”
“哦,原来是这事啊,王妈的大哥过世了,那自然是应该回去给她大哥操办后事,王妈家里也就她大哥一个亲人了,而她大哥的老婆前几年就死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唉,这老王家成绝户了。”
“爸爸,大荣是不是已经死了?”依依突然问道。
林之皓一听,心头一凛,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王妈告诉你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王妈告诉我,我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上次还骗我说大荣回老家成亲去了。你干嘛不告诉我实情呢?”依依语气中带有责备之意。
林之皓上前拍了拍依依的肩膀,解释道:“依依,你还在月子里,我怎么能把大荣的死讯告诉你,让你心情低落,你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平时就爱悲秋伤春的,如果让你知道这事,你还不伤心难过?这对你,对小宝都没什么好处嘛!阿芳说了,月子里的产妇一定要心情开朗,这样才有助于产乳,你刚刚有点奶水,如果因为这事而伤感不已,说不定奶水又没了,这不是苦了咱小宝了?而且月子里哭哭啼啼的,对眼睛不好,说不定今后还会留下后遗症,这个王妈,真是老糊涂了,你在月子里,她还跟你说这事!反正人已经死了,你就算是知道了实情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就让这坏消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算了。”
“爸爸,大荣跟了你七八年了,虽说是个下人,可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怎么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就消失了呢?”依依觉得父亲对生命太漠视了,她无法接受父亲的这一态度。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浮世万千皆为流年,人啊,有时还不如一只萤火虫,萤火虫还有发光之时,能照亮黑夜,而人啊,有时就会被黑夜吞噬,大荣跟我也不过是七八年的尘缘而已,当年他在老家杀了人,是我让他免除了牢狱之灾,为了让他免遭仇家追杀,我带他来南京,原本以为可以让他免灾避祸,没想到他的劫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王妈跟你说了没有,大荣是因为醉酒而不慎滑入九龙湖,溺水而亡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大荣是因为醉酒而滑入湖中,溺水而亡的?大荣这么多年来一直去湖边钓鱼,而且每回去也都带着一壶酒,可以前都好好的,怎么这次就因醉酒而溺水而亡了呢?那你为什么不报警?说不定是其他缘故呢?”
“其他缘故?难道是他杀吗?大荣以前的仇家都在他老家呢,怎么可能七八年之后来南京追杀他?我是觉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大荣嗜酒的这个习惯我不知说了他多少次了,可他总是不以为然,这次肯定是因为他醉酒之后,加上天雨路滑,不慎掉入湖中,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淹死了。报警?报警又能怎样?说不定大荣的尸体还要被尸检,好歹大荣也是我的远房侄子,我也不忍心看着大荣死后还不得安生,被开膛剖腹,还是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吧!”
“爸爸,我听王妈说,你把大荣埋在了雨花台那儿的乱坟岗里了?”
林之皓瞥了依依一眼:“你难道还想让我在家里给他立个牌位吗?七八年之前他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是我想方设法让他多活了这七八年,这就是大荣的命,怪不得别人。”
“那钱丽莎呢?钱丽莎的死也是一场意外吗?”
林之皓一听这话,不免心头一紧,他嘴角一歪,冷哼了一声:“看来王妈是越老话越多啊!是的,钱丽莎也死了,她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爸爸,你把我想成是什么人了?我可从没有反对过你跟钱小姐来往,我甚至觉得,如果你觉得钱小姐人还不错,可以把她娶进门。”
“看来你比你妈要宽容大度!”林之皓不禁仰天叹了口气:“想当年,我想娶我的日本女人进门,结果你妈竭力反对,甚至丢下才三岁的你,毅然决然地……唉,结果你妈和你外公赢了,我在你妈坟前立誓,此生不再让任何女人进门。此后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多年来我一直不近女色,我只有等你外公死了,才开始了一个正常男人的生活。算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已经是过往云烟,我也不想再提起。”
“爸爸,钱丽莎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难过?可难过又能怎样?人死不能复生,唉……”林之皓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个钱丽莎能博得我的欢心吗?”
依依不解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看见她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的母亲,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你母亲年轻时的隐忍,温顺,善解人意,对我的依恋,我想每个男人大概都会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当然,她没有你母亲那么刚烈,算了,人已经死了,再提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林之皓说完,叹了口气,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滴。
“爸爸,既然你觉得钱丽莎对你一片真心,可你为什么在她死后,却连一块像样的墓碑也不给她立呢?”
林之皓苦笑了一声:“我给她立碑?碑上写什么呢?她本就是一片浮萍,就让她随风而逝吧,希望她来生能嫁个好人家!”
“钱丽莎死于非命,那你为何不报警,让警察将贼人捉拿归案,杀人抵命,血债血偿,也算是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否则她会死不瞑目的。”
“可你想过没有,我一旦报案,那么你爹的公众形象就会瞬间崩塌,当初我在你娘坟前所立的誓言就会成为那些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一个小小的钱丽莎怎么能把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公众形象破坏殆尽呢?”
依依望着眼前的父亲,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父亲的薄情令她感到不寒而栗。与钱丽莎的性命相比,那个飘渺的虚名却让他更为看重,更为垂青,以至于越陷越深,迷途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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