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讲究的缅甸佛教寺庙半隐半掩在绿叶碧茂的树林里、辉煌的金顶金针指向天穹,象在给迷茫的人们指引生活的路,也象在诉说着人生奥密的道理。
寺庙门额上挂着‘龙兴寺’的寺匾。身穿简便汉服的李超杰抬头仔细瞧了一阵寺匾后走上了白石阶。那位接受饭食布施的小沙弥已在寺门口双手合十等侯,李超杰随他走进寺庙中,走过走廊和一排排僧房,来到弥勒菩萨面前,他俩人向弥勒菩萨双手合十行礼,又向韦陀菩萨施过礼,悄声走上玉拦石阶走向大雄宝殿,大雄宝殿里只有一位身披袈裟白须垂胸的老和尚,面向佛象低头专心敲击木鱼轻声呤颂梵经。引路的小沙弥在李超杰耳边悄说:“我家慎行法师正在一心念经,施主请在门外稍等勿扰。”行礼独自离去。
李超杰自然不敢惊动老和尚诵经,双手合十站在宝殿门口聆听,抬目向殿内瞧去,只见殿内庄严高大的释迦牟尼佛、普贤菩萨、药王菩萨三尊佛象寂穆端坐、金光灿烂。慎行法师念了一段经文后,停住木鱼屏气稍作休息,偏颈慢声问道:
“站在殿门外的是谁?”
李超杰忙应:“在下是李超杰。”
“何处之李超杰?”
“是阿克石小镇经营小吃店的李超杰。”
“哦、原是阿克石小镇小吃店的李超杰,老纳也吃过施主布施的饭食。施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请进。”
“是。”迈过木坎走进殿内,法师给他指了身边的蒲团坐定。
慎行法师瑞祥他片刻:“看你肤色白哲,是从中国来的?”
“是。”
“是从中国退入缅甸的国军军人?”
“也算是吧。”
“施主可曾参加过印缅远征军?打过日本鬼子?”
“参加过。”
慎行法师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那就好,印缅远征军是打日本鬼子的,都是抗战的铁汉。”
“法师所言极是,法师如此夸赞中国印缅远征军,难道与中国印缅远征军有些瓜葛关系?”
“那肯定是了,抗战时期我也以僧人身份刺探过日本特务机关‘芒市一号’的情报,传递给中国印缅远征军。”
“法师原来也为打击日本侵略军出过力的,也应是位抗战的铁汉,抗战的功臣。”
慎行法师闭目合十:“那是当然。但那都是些过去的事了,老纳早巳放下包袱,了绝尘缘了。”
李超杰:“佛家虽然不问世间尘事,但可历来都是善悪有别、是非分明的。”
“那当然,罚恶扬善、匡扶正义,也是佛家奉信的教义嘛,日本悪有悪报、中国善得善报。阿弥陀佛。”
“我听法师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想必也是中国来的。”
慎行法师笑笑:“我也是个被缅甸的大缅主义者称做‘小汉人’的中国人,不过这里‘小汉人’很多,所以会讲汉话的人很多。”
“这倒也是。敢问法师是原哪里人氏?”
“老纳家乡远了,原本是中国广东省广州郊区农村人。家父以务农为生。后去了广西钦州参加大清名将冯子材的队伍,在中越边境镇南关一线大败法军杀敌报国。后因战伤复发滞留在云南成了家立了业,我母亲也是云南人。我们家有兄弟姐妹五人,我最小排行老五。”
李超杰:“我听法师的话好象的滇西一带的口音?”
“施主说的是,我父母家住在滇西腾冲。小时侯曾在腾冲念过几年学堂,腾冲是个侨乡,中西文化在这里融合,所以西学和私塾的东西我都学过一些。后来我父母又携带我们兄妹五人到了缅甸采玉石做玉石生意以谋生。后来老纳我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剃度为僧,修身养性、以求正果,至今已有数十年之久了。”
李超杰:“法师果真修行根基深厚,定能解我愁肠。”
慎行法师:“不知施主来到‘龙兴寺’有何赐教?”
李超杰:“且敢。我只是想来听听法师讲经论道,以开示我懵懂思智,以解除我心中之忧烦?”
慎行法师:“施主有何忧烦,竞要老纳为你破解?”
李超杰:“我有重重心梗、千千心结,乱麻一团实难解开,只有来贵寺求佛门智慧,以望解脱心胸困惑。”
慎行法师:“施主有何心事请讲来?”
李超杰:“不瞒法师,我本是中国云南省个旧矿山‘贵兴隆’号炉坊家的二儿子,被枉称为二少爷,家父曾是当年个旧首富巨商,以做锡业为主,名叫李锡贵。我母亲原是现在中国云南省元阳县所属的红河大寨张大土司家的小女儿,名叫张眯果。民国三十二年底我奉父亲之命上昆明念矿业学校,父亲本意是要我学成后,子承父业、实业振国。时值抗日战争时期,全国上下抗战热潮风起云涌,百万爱国青年纷纷投军上前线、奋勇杀敌、御倭保国。我也在昆明违背父命,私自考入云南讲武堂学习军事,参加抗战。”
慎行法师:“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是个热血青年。”
李超杰唉了口气:“我投笔从戎时,胸有大志,驱除鞑虏恢復中华。一心只想打垮小日本鬼子恢復我中华、民众能和平生活,我再做回学生,完成学业返归矿山,子承父业干锡矿、振兴实业振兴中华,富民强国。而今是日本鬼子早已投降,我从军针对的目标已经消失。我确离乡背井飘泊异国他乡如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去,如今身不由已万般无奈。”
慎行法师抚了一把垂挂胸前的白须笑道:“不出我之所料。施主离乡背井远悬异国,思乡念亲之情肯定沉重,这也难怪。”
“我心中困惑还有,如果是作为一个军人,确没有了军人的理想和信仰,没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如果是作为一个为人之子,确不能扛起门庭、挑起大梁,孝顺父母。如果是作为一个国民,又不能奋斗实业、振兴国家,我生活的目的何在?我人生的意义何在?难道就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为了吃饱穿暖繁衍后代而生存?这与飞禽走兽有何区别?”
慎行法师听了沉思半晌方答:“阿弥陀佛,问得好,这个问题问得好!老纳也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李超杰:“人生倒底是为了什么?不知法师是如何思考的?是如何个有看法?”
慎行法师:“阿弥陀佛,这个问题千人有千种答案,万人有万种思考。各人所处的社会地位、生活经历不同,对人生的认识也就不相同,都会产生不同的理解和答案。佛家自然有佛家的佛法佛理,但与世俗大众的情结,历来是相通、相连、相关的。”
李超杰:“在下超杰无知,还请法师开示,启朦超杰胸中之愚昧。”
慎行法师坐在蒲团上闭目沉思一阵、然后起身转向朝殿内那三尊庄严雄伟的佛象双手合十俯身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完毕后方道:
“施主既然能登寺门求解,就说明你与佛家有缘,老纳在这里也不讲太深的佛理,只以在家人的世俗道理说与你听便是。老纳出家数十载,除了广阅佛经深谙佛理之外,也学习一些世俗的科普书籍,粗通科技知识。在老纳看来,佛家所信奉的前世今生因果轮迴,生命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与科学界的物质不灭定理,能量守恒定理,循环及平衡自然规律是不谋而合的。”
李超杰:“真没想到法师佛学、科学都通晓。”
慎行法师:“对于科学知识老纳只是略知而已。佛学自然包罗万象。学习科学是为了溶汇贯通深究人生的真谛。我‘龙兴寺’虽然是建在胜行小乘佛教的缅地。但是以信奉大乘佛教为旨。佛陀曾立下宏愿,要以度尽天下苍生为已任,不但度已、更要度人。施主觉得你自已的人生道路艰难,在我看来都只是些小小坎坷而已、小小人生苦楚、实为人生大大机缘。”
李超杰:“怎么是人生大大机缘?还请法师明示。”
慎行法师:“施主,你命不算苦、这只是你对人生的风云变幻领悟太浅薄的迷糊认识。人生好比一滴水,有时可能被滞留在一处死水洼里长时间不见天日发黑发臭,自已觉得苦不堪言。有朝一日风雷交加,滂沱大雨落地将它带到跌宕起伏、浪碎雾飞的滔天洪流中时,这滴水恐怕会深感那种风口浪尖上的生活,更是心惊肉跳日夜恐怖。留恋起小水洼那份恬静淡泊、平和休闲的日子来了。终于来到广阔的大海,正想松口气,海中的盐碱立即刺骨侵身倍受煎熬。大海更是巨浪冲天、潜流汹涌的险悪去处,无时不在演译大鱼吃中鱼、中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惨烈博杀;这还不算,当烈日把这滴水珠升腾为水蒸气,扶摇直上三千尺,高高在上、登极临下,一览众山小,望尽金光万丈、浮云千里。但当万物皆在脚下,众人瞻仰马首之时,方知云端上方烈日炎炎、灸灼烤人,方知顶端不仅有热浪滚滚,更有高处风大不胜寒凉。当冷空气来袭时,凝结的水珠可能会被贬谪下界,落到荒野深处与戈璧沙漠为伍。当它深感失落时,倒反会受到胡杨、沙柳、沙棘、沙枣的欢迎,成为它们苦苦渴求的甘露,受到青睐和爱戴,成了沙漠生命的源泉,成为绿州的支柱。这不是小小人生苦楚、实为人生大大机缘吗?所以,施主不必在命运低谷时过于消沉沮丧。中国有句谚语:‘福是祸所伏、祸是福所依’,你能说你的现在的处境到底是祸?还是福兮?”
李超杰:“法师言之深刻,如醍醐壶灌顶,化消愚钝,渐开我心中的迷茫。请法师法师再多多开示。”
这时,小沙弥走进殿内来,端个托盘送来两盏盖碗茶水:“师傅、施主请用茶。”
俩人喝了一阵茶水慎行和尚说:“施主请跟我走。”三人一起走出大雄宝殿,来到寺庙的后园子,园子里长满名种花草果木,慎行法师在一棵苹果树前站下,瞧着满树结出的苹果,他右手握住一个大红苹果,左手又握住一个小青苹果看了一会说:“施主你看看,这两个苹果都生长在同一棵树上,同一位置,同一根枝插,能享受同样的阳光、获得同样的的养份,但是一个丰实红润、甘甜味美,一个皮色青绿、果瘦肉涩。这是为什么呢?这就是果子自身的原因了。自已不努力自然难有好结果。施主你觉得对不对?”
李超杰:“法师的意思是责怪我不找自已的原因?只会怨天怨地?”
慎行和尚:“施主你有何想法?有何开悟?”
李超杰:“我现在就是不知应该怎么办?”
慎行和尚:“这就要看施主怎样转换了。”
李超杰:“求法师开示。”
慎行法师:“大乘佛教的宗旨是修行积善,教化人心、普渡慈航。信奉的是悪善有报、因果轮迥,度已度人。所谓度已者:要求其诸善皆行、绪悪莫作。积善德、结善果,提高自身造化。所谓度人者,老纳领悟是:教化人心,引导众生度走向快乐。施主乃行伍之人,不能脱俗为僧,只需做个心中有佛的在家人便是,自去处理世俗繁事。施主本来是个学矿业的学生,家境富裕、为了打败入侵中国烧杀抡掠的日本鬼子才投笔从戎,是位有信仰、有救国抱负的热血青年。只是国军兵败,只能随流溃退入缅甸。实属无奈。”
李超杰叹了口气:“确实身不由已,实属无奈。”
慎行法师:“施主应当尽量辟开缅甸各派的种种纠纷,不可卷入。缅甸鸦片横行、毒贩害人,施主当洁身自好,千万不要与害人的毒品打交道。”
李超杰:“法师所言尽是,我本来就不想过问政治,更不想卷入缅甸各种矛盾之中,也决不会与鸦片毒品有任何来往。”
慎行和尚:“那就好。上古洪荒、星辰转换,时代更替,日月循环。万物皆有定数、万事皆随天意。滔滔温萨尔江滚滚流入大海,岁月总是按照自已的规律前进,历史造就过多少胜者王侯败者贼。改朝换代在人间早已是司空见惯,乃是历史的新陈代谢无法抗拒。莫说我等这些名不见经传、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能作为,就是那些叱咤风云、身世显赫的权贵人物,也难随意更变历史的进程。只能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此乃天意,只能顺随、不可逆反。施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人,是有魂魄的,这一点,有些人不知道、不明白,甚至不承认。但通过个小例子就能说明白。当一个人去世,也就是灵魂离开了这个人的身体,但身体并不会跟着去死亡,只要即时移植健康的器官给需要的人使用,这个器官仍然可以活着,去为别的生命服务,为别的灵魂服务。说明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灵魂是永存的,身体只是佛家称的躯壳、臭皮囊而已。”
李超杰只点点头:“法师言之有理。”
慎行法师:“但施主自已的人生道路则可以自已去走。尘世间科学界的物质不灭定律,物质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只可以互相转换,与佛家轮迴运转,生生不息的佛理是一脉相通的。只要心存修德、诸善意皆行、绪悪莫作。必然善缘培根,积德改命。施主你是个有文化的中国人,又炒得出一手好菜,利用自己专长,开下间小吃馆,可施粥舍饭、做些好事善事。你在中国学过矿业,也可发挥自己所学,为工、为矿,带动当地发展经济,造福当地人民,走和谐发展道路。与当地人和平相处,帮忙当地人改善生活。也可算是佛门的慈悲善行、度已度人的行为。这样修行积德、定有善果善终。只有这样,你好、我好、大家才会更好。阿弥陀佛。”
李超杰:“法师的意思是要我脱离残军,投入实业做事?其实我早己不是军人了。”
慎行法师:“施主当吐故纳新、另开徯径。”
李超杰:“如何另开徯径?何为吐故?何为纳新?还请求法师明示。”
慎行法师闭目双手合十:“施主胸中自有黄钟大吕,要怎样顿悟?怎样转换,可自去参悟理解便是。炎黄子孙与故土故国血脉相通,骨肉相同,对故土故国的养育之恩应永存敬畏之心、感谢不已,尽心报答、方为最好。阿弥陀佛。”
李超杰又点点头合十:“法师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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