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一是枉生,再是枉死
这天是电影“赵四小姐”杀青晚会,主创免不了要接受媒体采访。一席旗袍,凹凸有致惊艳登场的宓雪,自然是众人的焦点,虽然主办方已经事前打过招呼,媒体开始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话题,访问的内容不免又转到最近沸沸扬扬的情事上去。有记者问宓雪道
:您是怎么看待赵四小姐这个人物的?
宓雪侃侃而谈道
:众所周知赵四小姐和汉卿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影剧也真实的还原了当中的种种艰酸历程,同生死,共患难,我个人是十分钦佩和尊敬的。
记者又问道
:那现实中宓小姐也会为了爱情倾尽所有吗?包括名誉地位。
宓雪思考片刻才说道
:我自问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演员,只希望兢兢业业的为大家奉献更好的作品,实在谈不上什么名誉地位,至于奋不顾身的爱情。
宓雪拉上了身边饰演少帅的男主角姚凯,笑着对他调侃道
:姚凯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爱得死去活来的恋爱经历?
姚凯心想,你们神仙打架,就不要祸水东流殃及池鱼了,但份属荧幕CP,总是要帮衬一下,好在早有腹稿,便微笑说道
:怎么没有,想当年遇到一个女孩,眼睛大大的,一笑就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我一直都不敢看她,直到有一天,她笑着向我走来,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无情的抢走了我的雪糕,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理睬过她。
宓雪略显夸张道
:你好超噢!怎么能因为一个雪糕说断就断了?那年你几岁?
:5岁。
宓雪怔了怔,才哈哈笑道
:这心理阴影面积够大的,遇上这么个馋嘴的小姑娘,有时候最难忘的,可能就是那个吃你吃得最狠的人。
有个记者问姚凯道
:我想采访一下姚凯先生,看得出来两位私交甚笃,那您对宓雪有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情感呢?
姚凯笑道
:只要宓雪不抢我的雪糕,我也会和大家一样欣赏和喜爱她。我也希望大家能把目光更多的专注到作品上去,看到她影后级的发挥。
忽然有个记者问宓雪道
:请问宓雪小姐,最近您和章经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那么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或者说您会和章经这一种人拍拖结婚吗?
宓雪沉默半响,才说道
:请问你口中所说的这一种人的层次概念是什么?那我又是哪一种人?又或者你是哪一种人?如果你把人都贴上标签,那也请你规划一下,我应该和谁对等?说话?共事?结婚?所以你的问题,我拒绝。
虽然被怼,但是那名记者紧追不舍道
:那不可避免的事实是,章经目前在拘留所里收容,接受法制教育,我们公众也是想知道你们之间所存在的关系,你不能大方回应,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宓雪说道
:对于感情的否白,电影最后我录制了一个彩蛋,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在电影上影后留意一下,谢谢大家。
那名记者还想开口追问,宓雪截口笑着说道
:今天是电影的发布会,哪怕你们关注我是否因为穿旗袍而垫胸垫屁股,其他题外的内容我就不再回应了,也请大家包容见谅,谢谢大家。
话到这份上,记者们也不穷追猛打去追问,有个记者问姚凯道
:请问姚凯先生,您对于少帅这个角色是怎么理解的?
姚凯说道
:我觉得少帅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哪怕对于凤至而言,看似花心,但从未对大姐提出过离婚,最后还是大姐义薄云天成全了他们。
记者又问道
:那请问影片中哪一段对您印象最深呢?
姚凯答道
:应该是求婚的那一段吧,人到暮年,恍如初恋,等得太久,这是令人羡慕的爱情。这段戏,我和宓雪都很认同。
有记者拿出文宣对宓雪问道
:请问宓雪小姐,您和姚凯搭档投入,关系让人遐想连篇,又有资料显示前段时间您和京中富商王凡过从甚密,甚至以女主人的身份参加各种私人聚会,现在又传出和章经的亲密关系。如此种种扑朔迷离,我们也不是恶意去揣摩什么,只是这是一个充满争议又是普罗大众所关心的问题,您作为新一代的大众偶像,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密切影响着无数青少年,所以请能正面回应一下。
面对记者这样的上纲上线,宓雪难以回避推辞,只能回答道
:这个,嗯,这个我和姚凯一直是互励互勉的荧屏伙伴,互相欣赏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我与王公子之间那是商业行为,我作为代言人积极出席各种企划内的互动,这也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请大家不要过多解读。大家和我处的位置不同,角度不同,可能理解不同,话题也不同,但其中所依存的商业关系不会改变。
记者紧追不舍问道
:可据可靠人士透露,您曾经接受过王凡祖传的名贵翡翠项链,也明白项链的含义而确立恋爱关系,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商业关系?
宓雪收起笑容,目光炯炯,抬头冷冷答道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曾经要嫁人,这算是个冷笑话.。承蒙大家宠爱,有不少人会送礼品给我,但太贵重的我向来是敬谢不敏。有句话说得好,别人给了你价值连城的项链,不等于你就是价值连城。因为你以为的价值,都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主办方看气氛不好,连忙示意相熟的几个媒体发问,采访过后,便组织主创去酒吧开patry。宓雪本不想去,架不住众人生拉硬拽,毕竟作为主角,不去的话真说不过去。
王凡独自开着车疾驰到一条偏僻小路,停在一辆小车后面,下了车,环看四周无人,便走上前去。
小车下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司机,司机先仔细搜查了王凡一遍,才打开车门请王凡进去,然后在不远处抽烟。
车内赫然是王光华书记。王凡坐下来,只是不冷不热的说道
:找我有事?
王光华暗叹了口气,
:那个,铁家的女儿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我看过了,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是个好帮手,你有时间多走动走动。
王凡断然拒绝道
:不见,没意思。
王光华皱了皱眉,苦口婆心劝道
:你又没处过,怎么知道没意思?多相处一下,自然就有感情了。
王凡靠在靠枕上,吐了口气怼道
:像你一样吗?磨出来的感情,一直磨到她死,就算赢了?那老太婆死了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私生子,就算赢了?
王光华怒道
:你,你太放肆了。
王凡苦笑着道
:对,我是放肆,我当年在俄罗斯睡大街,你不管,做买卖差点给黑帮埋了,你不管,你现在来管我的感情,说我放肆,是不是到了您这样的高度,就再也不会脸红了?
王光华沉声说道
:你不理解,有抱怨,我不怪你,那起码听我一句劝,你不要再和那个戏子搅和在一起了,不值得。
王凡回道
:我自己懂得分寸。
:分寸?你找人办了那个章经,看着像小事,可只要漏了一丁点风声,难免有人会猜测姓云的出事,也是你幕后做的手脚,你这简直是糊涂透顶,你真当杨园那位是老眼昏花?
王凡听了这话,一时间愣了愣,泄气道
:我等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拱手相让。
王光华劝慰他道
:你老老实实的做事业,什么女人没有,这些个女的抛头露面,搔首弄姿,看着风光,过了几年,人老色衰,那时你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现在又何必跟自己较劲呢?
王凡冷冷道
:这不一样,我扔了不要是一回事,但我不能输。
王光华知他看着温文尔雅,内心其实偏激之极,这宓雪是他逆鳞,不好再劝,不过另一件事却马虎不得,提醒道
:你那个生物科技的玩意先停了吧,早晚会出事。
王凡坐直身子诧异道
:我早就停了。
不过看王光华的脸色,知道不是无的放矢,便接着说道
: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王光华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
:我这届若不能再进一步,就会急流勇退,归隐山林,过过栽花种菜的田园生活,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诸多约束,说不定还能,嗯,这个你要明白。
王光华从不会和颜悦色的和王凡说这样的软话,王凡试着说道
:您现在正是左右逢源仕途光明的时候,怎么突然萌生这样的想法?
王光华叹息道
:这内里都是跟红顶白,哪里有什么左右逢源,在这层面,左右逢源和左右无缘说穿了是一个意思,好在这几年你也算是立稳脚跟,有模有样了,你要珍惜!
王凡默默点头,忽然说道
:明天是母亲的忌日。
王光华应了一声
:哦,你去吧,帮我买束花。
王凡又默默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回到自己的车上,手机里林乐连续给他发了几个信息,王凡看完一轰油门绝尘而去。
匆匆赶到酒吧,远远就看见宓雪一行上了车正准备离开,王凡拉开车门,给李子文使了一个眼色,又对宓雪说道
:我想和你说两句,就两句。
李子文看了看宓雪,见她面无表情,暗暗叹了口气,吩咐司机一起下了车。
王凡关上车门,沉默片刻,才沉声说道
:我向你道歉,上次的事是我太混蛋。
宓雪打断他道
:道歉就算了,你走吧。
:你还在生我的气?
宓雪冷冷道
:我这个人是个死脑筋,认定了的事情,可能就会死磕到底,无论是喜欢或者是讨厌。
王凡无话可说,眼中含满泪水,正准备开车门离开,又转身颤声说道
:明天,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宓雪看了看他,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凡继续说道
:她是个可怜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躺在那里,只有我一个人会去看她,很可怜。
宓雪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你答应我一件事。
:我都答应你。
:能做到?
: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
第二天一早,王凡便驱车来到花园街六号,宓雪戴着帽子正在院子里采花,王凡静静的看着她,看得出神。
宓雪采了一大束雏菊,包好,又带上一个行李包,走到王凡面前,王凡看她不施粉黛,一袭清幽白衣,洁白如雪,超凡脱俗,真如坠入凡间的仙子,由不得看呆了。
宓雪啧道
:你不走我就去健身了。
王凡慌忙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放好,开车出发。
山路弯弯,一路飞驰,宓雪忽然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会陪你去吗?
:知道。
:哦?
: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人外冷内热,你看我这人还有点孝心,嗯,那么人就算坏,也不至于太坏。
宓雪口是心非道
:胡说八道。
王凡知她死要面子,也不点破。
长路漫漫,宓雪闲问王凡道
:你这个拜祭有没有什么风俗讲究?
王凡答道
:有我也不懂,我向来都是百无禁忌。
:哦,这次祭拜是生忌还是死忌?
王凡微微走神,沉默半响才说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
汽车驶入来到墓园,来到一块占地颇广的墓地,王凡母亲的墓就孤零零的建在这里。宓雪张罗着祭品摆设,大墓四周长满了野草,王凡里里外外清理一遍,夏日炎炎,直累得满头大汗。宓雪给他递了条毛巾擦汗,问他道
:这墓地是你买的?
王凡边擦汗边说道
:对。
:那花了不少钱了。
王凡淡淡道
:两千万吧,人在的时候没有过上好日子,躺的地方就不能再委屈。
王凡指了指旁边的空地
:我以后躺这里,你说到时候我妈还认不认得我?
宓雪说道
:认不认得我不知道,但起码她不会爬过来把你赶跑吧。
王凡微微错愕,陷入沉思。宓雪看他这样子,问道
:怎么啦?
:没事,你以前都是一本正经的,现在居然会开这些无厘头的玩笑。
宓雪没好气的说道
:我一直都很正经的好不好。
王凡后悔道
:你以前要是这样对我,我何至于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宓雪正色道
:你要是再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王凡不再说什么,拿着毛笔,用金漆重描了一遍碑文。宓雪细细看了一下,这生辰和卒时竟然是同一月日,实属罕有,又细思极恐。
上了贡品,拜祭一番,王凡带来的堆金银衣纸,纸扎的丫鬟都一大叠,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仪式过后,两人便换了个山边风景不错的亭子,正好可以歇脚吃点东西。
王凡吃着宓雪带来的贡品包子,慢慢的一口一口吃着,又看了两眼这包子,问道
:这是你做的?
:对。
王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才说道
:谢谢。
扒拉了一口又继续问宓雪
:你刚才在祈祷什么?我看你很虔诚的样子。祈祷世界和平?还是两岸统一?
宓雪回道
:我祈祷她老人家早登极乐,你也找到两情相悦的归宿。
:老人家?我母亲走的时候才三十多岁,也不算老。
王凡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你也不用猜了,她是自杀死的,选的是生日那天。一是枉生,再是枉死。
宓雪诧异道
:她怎么舍得丢下你?
王凡喃喃说道
:舍得,怎么会不舍得,她每次喝醉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你上次看我的眼神一样,一样冷,一样满是厌恶。
宓雪沉默半响,安慰道
:那她清醒的时候呢?总会对你好点吧。
王凡苦笑道
:她一般没有清醒的时候,酒若醒了更可怕,动不动就会打我,我做错了打,没错也打,可能我在她面前多呼吸了一口空气也是罪过,我宁愿她喝醉了。
说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王凡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多少人生的凄凉境地,多少人生的孤独与苍白,深深的刻在他的骨髓里,混浊在血液里,多少个日日夜夜,挥之不去,恍如梦魇。
宓雪见不得如此,移身坐在他旁边,拥他入怀,安慰这个无处宣泄的可怜人,聆听这沉积久已的悲哀凄凉。
良久,王凡坐直了身,宓雪递给他一张纸巾擦拭眼泪,说道
:她就算打你一万次,最疼的还是她自己。
:也许吧。
宓雪又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有一天,她突然问我想不想出国读书,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乌托邦,自然是满口答应,就在17岁那年,我坐上了去俄罗斯的火车。
说到这里,王凡眼中忽然闪过从未显露过的恐惧,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下摆子。
宓雪关切道
:怎么啦?
王凡目光空洞,直直的看着远方,说道
:这世界总会在你最快乐的时候,给你开最残酷的玩笑,那天是她的生日,我给她发了信息,可是她给我回的只有四个字“妈妈错了”,我母亲是个异常倔强的人,从不会服软低头,说出这样破天荒的话,我就感觉不妙,再发信息不回,我一整晚都在想着她的话,我不知道她什么错了?哪里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我的导师来到宿舍告诉我,母亲被车撞了。她,她就这么走了。
宓雪看着无比颓废的王凡,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后来呢?你是继续在那里读书吗?
:书是读不下去了,后来连生活费都没着落,那年大雪,差点就冻死在异国街头,还好在路上捡了件毛大衣穿着才没冻死。
宓雪奇道
:这雪地里还有毛大衣?
王凡迟疑半会,才说道
:那是冻死的人临死前脱的。
宓雪听得毛骨悚然,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苹果。
王凡又继续说道
:后来我就出来混了,在唐人街认识了刘昇,一起做点灰色的买卖。有点起色,过了两年,我送一批伏特加回国内的时候,就被那人找上了。
宓雪虽然不知道王凡的身世,但隐约也能猜到找他的那人就是现在王凡背后的靠山。出于八卦,还是问道
:他是你父亲?
王凡毫无表情道
:他是我贵人,什么是贵人?就是突然剧情反转了,我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名字,新的运道,新的地位,我做什么生意都是成功的,说来你可能不信,哪怕我去澳门贵宾厅赌钱,都从来没有输过。
宓雪笑着说道
:这个我听说过,还有很多女星陪你去的。
王凡不屑道
:逢场作戏罢了,都是用钱堆砌的演技。
顿了顿,又抬头看着宓雪认真的说道
:说实话,有时候真的想人生能重来,你不漂亮我没钱,你开个小店我给你打工,工钱有没有无所谓,给个盼头就行。
宓雪啧道
:越说越离谱,好好说话。
王凡争辩道
:你可以不听,但不能抹杀我的心意,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章经和你哪哪都不般配,你早晚会。。。
宓雪斩钉截铁的打断他道
:这不是可以拿来讨论的事情。
王凡辩道
:可是你要看清形势。
宓雪怼道
我建议你要看一下《霸王别姬》,不要活成段小楼和小四那个模样。
说完便收拾行李起身下山。王凡伸手想拉着,终究是不敢。
回去的路上,宓雪都板着脸不说话,王凡忍不住解释道
:我这也是一片善心。
宓雪没好气的回了句
:你的善心留着给乔佳吧。
这话从何说起?王凡完全摸不着头脑,皱眉道
:乔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佳那我只是经济上帮过她一把,这你也嫉妒?
宓雪看他这副样子,似乎和自己所知的甚有出入,像这些风月中事,也下不了面子挑明,只淡淡说了句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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