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少年,传火吗?

  随着序列三巨龙的到来,人族一方的士气明显下降,不少人的动了退缩的念头,这个念头又被心理暗示放大,他们一时犹豫,导致被巨龙偷袭重创…

  选择保存有生力量就此逃走,还是用自己的命去赌一把大概率不赶来的援军?一旦选择了后者,即使后悔,自己也多半逃不掉了,逃掉了,寿命也所剩无几。

  已经偏离战场中心的克劳德心中冒出这么一个思考,握着的巨剑因为灵性不足,光芒变得暗淡,甚至连基本的形态也无法维持,光翼自斩落巨龙后就早已收回,身体表面虽然完好,但内部的伤势仍刺激着大脑,使克劳德必须保持清醒。

  克劳德用剑支撑着身体,远处那只巨龙立于高空使用心灵能力影响人族精神,所有人耳边都出现了亚瑟的低语:

  “啊,罗塞尔,你快降世吧。”

  “白造,你啥时候回来啊,我等得心都累了。”

  “愚者啊,你真厉害,黑夜啊,你八条腿。”

  ……

  但因为少年、平民途径的神话形态就是人形,绝大部分人身体并未出现异变,还存有战斗力,可巨龙强大的心理暗示和战斗催眠几乎已经瓦解了人族一方的斗志,若没有意外发生,败局已定。

  克劳德的双眼从始至终都未动摇,他回头撇了眼身后的城市,又马上转过来,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巨龙,它有着银白色的鳞甲,即使是半神看一眼上面的符纹,意识都会受到影响。

  巨龙遮天蔽日的狰狞双翼就像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克劳德挺直身体,像一座笔直的高山挡在了城池前,他用残破不堪的剑刃指向俯视大地的银甲巨龙,为数不多的灵性用敲钟人的能力发出了坚定不移的声音:

  “我的同胞们,我们曾在黑暗中挣扎,见不到一丝光亮,我们曾在绝望中祈求,得不到半点回应。我们在光芒中重生,在勇敢中站起反抗,如今很可能会在战场之上牺牲,在大地之下长眠,但我们可以在身后留下火种,后人会踏着先辈开辟出的前路走下去,文明就是如此传承不息……”

  克劳德的话语似乎并没有对战局造成影响,但银甲巨龙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挑衅,立刻释放龙威震慑,并要将克劳德强行拉入编织的梦境。

  克劳德眼前的场景变幻起来,他看见了传火者特性主人,马修心中最大的恐惧——畸变的独眼巨人,它们坐在尸山之上啃食着人类,那些人即使只剩半边身体也还可悲地留有意识,他们的眼中充斥着绝望,不断发出嘶哑的呐喊。

  克劳德没有反抗,很快就完全陷入梦境中,脚下是夹杂着血肉的暗红色泥土,其上生长的树木是一根根筋骨,无数被刺穿腹部的人挂在上面,周围房屋的砖块上有人的怨灵在痛苦地哭泣。

  巨人发现了克劳德,它们起身跳跃,手中出现喑红大剑,身上,向着克劳德劈来,克劳德无视了它们,身形和表情从未改变。

  此刻“现实”之中,他也终于通过薪炎吸取的生命力恢复了状态,没有犹豫,身上烈焰重燃,这一次的焰心深处闪烁着几缕耀眼但又转瞬即逝的金光,灵体更加璀璨,散发着变幻的七色光芒,然后色彩合一,化为柔和的白光。

  背后绽放出两对光翼,瞳孔变为灿金色,手中的巨剑更加凝炼,其上神秘的符文显现,头发变为涌动的火焰,从心脏向身体各部位蔓延出赤色纹路,那是一根根晶莹剔透的血管,里面流动的血液像是地心的岩浆。

  梦境中的一切瞬间静止,灼热的烈焰袭卷大地,无论是面目可憎的巨人,还是哀嚎的人类,都被焚烧殆尽,随后空间像是镜面般出现了白色裂痕,裂痕不断蔓延,梦境在顷刻间崩塌。

  回归现实的克劳德感受着寿命不断地流逝,迅速做好准备,像是滑过天空的流星,带着咆哮的火焰冲向巨龙。

  期间也有其他克服心理暗示的传火者想前来与克劳德并肩作战,但克劳德说道:

  “一个人就行,几个一起只是浪费‘时间’,我倒下了,才该是你们。”

  而克劳德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圣者巨龙前来,一个年迈的传火者立即将其引向别处战场。

  克劳德全神贯注地与银甲巨龙展开激战,此时为了尽快取得胜利,其他巨龙全在战场上,而且银甲巨龙心中也不屑于联手对付“区区”一个半神,所以克劳德取得了一对一的机会。

  每一次交锋,克劳德的身体都会添上几条深可见骨的伤痕,但剑刃上的火焰也会吞噬巨龙的生命力反哺自身,身上不灭的薪火会转瞬间恢复伤势,灵体就像无限的海眼,不断快速补充消耗的灵性,而代价就是克劳德的寿命也随之持续减少,但克劳德仍然用宝贵的灵性释放“钟声”。

  “我们是开拓前路的先驱,是明悟信念的觉醒者,是追逐希望的守护者,若我们退缩,身后的城市会沦入异族的统治,同胞会再次被像牲畜一样奴役,我们将作为‘懦夫、失败者’在懊悔之中苟活于这乱世……”

  克劳德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巨龙已经召换出虚拟人格,它的攻势越发猛烈,巨龙用秘术释放寒冰,锋利的冰椎锁定了克劳德,克劳德用大剑斩断冰椎,但破碎后的冰刺又会再次袭来,克劳德只好加速灵性消耗,用火焰将寒冰融化。

  寒冰尚未消失,轰鸣的雷电又从天空中劈落,克劳德操控光翼敏捷地在缝隙间穿梭,但雷电越发密密集,像是大网般封住了退路,雷网即将收缩。

  克劳德怀中凭空飘出几枚符咒,心中喊到:

  “吞噬!”

  在这个年代,每一枚符咒都尽可能地被提前注入灵性,平民途径序列六的非凡者需要时心中一动,就可以快速用出。

  符咒飞出后碎为粉尘,又迅速聚集形成一个黑点,雷电被吞入其中,同时黑点不断变大化为黑色旋涡。

  克劳德估计着时间,在雷网的薄弱处斩开缺口逃了出来,而旋涡也到达了极限,突然坍塌化为白点,在克劳德逃出的瞬间,其中的雷电顷泄而出形成雷海。

  银甲巨龙在克劳德逃出时发动心灵尖啸,雷电再次降临,克劳德受了致命伤,只能通过急剧减寿来保住性命。

  克劳德身上的攻击符咒还有不少,封印物也有几件,但性价比还不如自己使用“化炬”后的薪炎。

  原本还有些储存灵性的回灵符咒(亚瑟:发明者就是本人),但早在之前的战斗中用完了,此时克劳德唯一剩下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寿命。

  另一处战场的那位年迈传火者早已陨落,他临死前又有传火者接过了火把。

  在将所有特性传给适合的人后,那位老人终于留下火苗,自己熄灭了。

  此时,克劳德身周的空气变得更加扭曲,周围的云层早已被蒸发,他也像风雨中只剩一点的蜡烛,烛火飘摇,即使未被风暴击败,自己也会消逝。

  而银甲巨龙几乎没有明显的伤势,但羞恼已经充斥双眼,竖瞳紧紧盯着克劳德。

  巨龙的动作仍然沉稳,不给留一丝破绽,战斗催眠、心理暗示不断动摇着克劳德,但他的心灵波动早已像火焰般剧烈,只留下“拖住它”这一纯粹的想法。

  身体上的伤势已经不再恢复,光翼也收缩了一半,但剑刃上的火焰更加高涨。

  克劳德双手握剑挡住了一只龙爪,高温让爪子变得通红,巨龙近距离下发动龙威震摄,另一只龙爪趁机进攻,克劳德恍惚后立即闪躲,一只手臂带着滚烫的鲜血从空中落下。

  克劳德单手持剑,不断退去,想将特性交给他人,另一位传火者开启“化炬”马上赶来,可终究迟了一步。

  克劳德吃力地格挡了几招,手中的剑就被拍飞,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巨龙撕碎了。

  “死后”,克劳德的意识升入另一个空间,像是观看记录般注视战场,一个棕发的中年人出现在他身旁,一同关注着结局。

  ……

  战况不断恶化,传火者们接连逝去,两只圣者巨龙只是消耗了灵性,状态完好,最后两位传火者仍然抵挡着它们。

  一个名为埃米尔的红发传火者力竭后被巨龙抓瞎了左眼,他瞪着敌人,已经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但龙爪在离他头顶只有几厘米时就停下了,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撑住一样。

  下一秒,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壮实的青年,将自己完全挡在身后。

  看见青年后,巨龙迅速退去,埃米尔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另一位传火者,他正拿着断掉的左手臂用薪炎接上,他的身前是阿尔伯特城教会的大主教——安塔尔·萨伯。

  而在双方面前的是一位托着立体地图的少年,地图详细地记录周围的地形,甚至能看见地域内的所有生灵,包括两只圣者巨龙。

  巨龙看见援兵到来,毫不犹豫地退去了,三位人族圣者并未对两只圣者巨龙动手,而是不断击杀其他巨龙,巨龙们来不及带上尸体,仓皇逃走……

  这时另一处意识空间内,克劳德转头望向一旁的棕发中年人,问道:“马修先生?”

  马修点点头,平淡地述说道:“你刚才经历的战役发生在第二纪,八大古神神战期间,我就是在这场战役中死去,所以它成为了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记忆,也成为了对你的考验。”

  “那请问我通过了吗?”

  “当然,你仅凭借脑海中的信息就能快速熟练运用传火者的能力,会是优秀的传承者,”马修用赞扬的口吻说道,随即又自嘲道:

  “你做的比当初的我更好,那时我因为惧怕死亡,像懦夫似地逃走了。”

  “那是因为巨龙的心灵能力”,克劳德不由得插话道。

  “或许有这个原因吧,但我很庆幸自己又及时返回了。”

  “其实我也是对考验有所察觉才能做到的”,克劳德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头略微低了点。

  马修认真地看着克劳德像天空般蓝色的双眼,说道:“就算有所察觉,凭半神的实力面对序列三的心灵巨龙也需要巨大的勇气,这可不是猜到真相就能克服的,而且这同样证明了你的观察能力。”

  “那么现在,就来完成传火者间流传的仪式吧”,马修左手拍了拍克劳德肩膀,右手摊开,出现一股欢快摇摆的火苗,带着放荡不羁的笑容问道:“少年,传火吗?”

  克劳德被马修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了:难到平民途径的非凡者都是那种平常很不正经的类型吗,真想知道这条途径的高序列是些什么样的人。

  克劳德将手伸向火苗,指尖触碰的一刹那,现实中的自己就睁开双眼,手掌松开,其中的特性自动飞入器皿中,与拉乔斯早已放好的辅助材料融合,变为了传火者魔药。

  拉乔斯鼓掌笑道:“我始终相信你会成功,你果然没辜负我的期待,不愧是我的弟子。”

  “老师,你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

  克劳德走上前看着魔药,表面有火光闪烁,金色光点组成的飞鸟在表面翱翔。

  注视了一会儿,克劳德深呼吸几次,平复激荡的内心,直接端起器皿一饮而尽,让旁边拿着个玻璃瓶,正准备装魔药的拉乔斯有点小尴尬。

  魔药顺着喉咙滑入肚中,如初升炎阳的温暖在克劳德身体中流转,焕发的生机让克劳德的身体向神话生物转变,国民的“锚”稳定了人性,马修残留的意识抵挡了魔药副作用,克劳德正式成为半人半神的序列四传火者。

  熟悉的知识涌入脑海,克劳德马上去寻找特性的前任主人——马修,但毫无所获,克劳德有了不好的猜测,看出来他想法的拉乔斯说道:

  “马修的意识帮你抵御副作用后就已经消逝,即使保存下特性,他也会一直沉寂,几百年后彻底消散,能找到适合的传承者他肯定是很高兴的,或许你可以仔细察看获得的信息,其中说不定有他的留言。”

  闻言,克劳德仔细搜索了脑海中的信息,找到了马修的留言:

  有机会就带上我的那份,一起去看看那座被大家守护下来的城市吧……原本还想多叮嘱你不要乱用“化炬”,但这还是由将我特性交给你的人负责吧。

  克劳德呼出一口气,很快释然了,冷静下来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然后就惊奇地发现体内的魔药已经消化了少部分:

  “老师,为什么……”

  拉乔斯笑道:“传火者的扮演关键在于‘传承’这两个字,你继承了马修的这份特性,自然能消化少量魔药。如果你能继承先人的意志或愿望,你还能消化更多,不过马修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意志加在你身上。”

  克劳德捏着下巴,恍然说道:

  “原来是这样……老师,继承他人可以消化魔药,那将我的东西传承给他人是不是也有效果?”

  拉乔斯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你确实很聪明,对,你说的没错。”

  克劳德高兴地收下了这份称赞,双手抱胸,做出个“可把我逼坏了”的表情,但下一秒,拉乔斯就让他破防了:

  “可就你这样,又有什么可以传承给别人?”

  “老师,我要去试一下新能力了!”

  为了不再被“嘲讽”,告知拉乔斯一声后,克劳德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光翼,驾着疾风到天上去了。

  拉乔斯想道:这小子真是心急……马修,再见。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臂,露出了一幅“我差点失去你”的表情:

  当初差点就死了,要不是马修赶回来救了我……可那一战还是几乎把寿命燃光了。

  那一场战争只是人族与巨龙战场的一个缩影,黎明之国的第一任国王杰尔姆就是在那时战死,他临死前将序列三特性传承给了寿命将尽的拉乔斯。

  还没等拉乔斯感怀几秒,他就收到了国王雷本的通知:准备出征。

  于是拉乔斯收回情绪,走出实验室,张开光翼,飞向王宫。

  ——

  一个多月前,北大陆,所罗门帝国的肯戈城中。

  一辆驶向知识之神教会的马车穿越了一幅逼真的画卷,进入了另一个与现实相同的世界,包括阿蒙在内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现实中的另一幅画卷处,过了一会儿,马车就从其中驶出,继续向教会方向前进,唯有车顶的时之虫消失了踪影。

  ……

  时间回到现在,亚瑟和阿蒙终于抵达了亚拉伯罕家族,路上亚瑟抓了几个做乱的非凡者,准备日后用他的开展一些突然想到的有趣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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