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驹捻捻胡子,笑着点点头,他朝驼队一摆手,那个西域人看懂了他的意思,领着驼队向前走去。
长队又开始行进了……
顺德八年十一月十日巳时
曌国河漠都护府,漠遮城北七十里
郎岱堡
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戈壁滩犹如在炉上烤着,灼人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寸土地,使人喘不过气来。
大漠上的沙粒热的烫脚,整个沙漠好似一个蒸笼,蒸着沙漠上的一切生灵。
曌国的军旗耷拉在插着几支箭的旗杆上,旗上的“曌”字早被狼烟熏得看不出颜色。阳光照在城墙上,时间摧残出它的沧桑,但它仍雄立一方,如同一位怒目金刚。
土黄的城墙下堆满了尸体,有穿着皮甲的菁军轻骑,也有曌国的士兵。没人为这些人收尸,这片大漠上似乎已经没人了。
真正还活着的、喘着气的,只有十三个士兵。他们个个袍甲污浊,发簪早已半散的披了下来,几个人把原本包在头上的巾包在了伤口上。
这十三个人躺在碉堡的阴影里,尽量避开了太阳的毒晒,只有一个人还在堡脚下的死人堆里翻找着什么。
崔鼎趴在死人堆里捡起一把横刀,却发现刀口已经卷了刃,他撇撇嘴,扔掉刀,又从一个曌军的尸体上摸出一块馕,他喃喃道:“别怪兄弟,咱做鬼也得做个饱死鬼。”
伍长柳诚躲在一堵墙的阴影里,他摇摇半空的水袋,嘶哑着嗓子喊道:“崔鼎,你他妈干甚去了?”
“我的刀都卷刃了,不找点补充,等下打起来,我用什么?”崔鼎不肯回去,他继续在尸堆里翻找着。
柳诚和其他几个躺在阴影里的老兵都笑起来,一个瘦子道:“得了吧。现在有没有武器,能有什么区别啊?”
柳诚敲了一下瘦子头上带的盔,道:“少放屁。”
他们已经在这个破堡里苦苦守了七天,一个四百人满编的十一团,现在死得只剩下十三个,而那个上面指派的校尉,第一天便战死了。
菁军如果再发动一次进攻,恐怕仅剩的一十三人也会战死。这个时候,再坚强的意志也会变的低沉。
“崔鼎,你要是还有力气的话,不如给你大爷卷一卷薄荷叶。”在碉楼的一个拐角处,一个大眼睛穿着扎甲的弩手喊道。
他正在磨着一把满是鲜血的环首刀,他的虎口开裂了,露出了鲜红的肉。
崔鼎停下了,骂道:“闻绍钧,你个王八犊子,还他妈薄荷叶呢,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就说你还有没有吧!”闻绍钧喊道。
崔鼎又往前爬了几下,道:“有,等再打完一场的,我亲自给你卷一条。”
你就不能先给我?我怕你命不行,没命活到那会儿。”闻绍钧骂道。
崔鼎一撇嘴,道:“等我从死人嘴里给你抠吧。”
崔鼎咽了口吐沫,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爬了爬。
过了约有一刻,他抱着三把长刀和一把铁胎弓回到城墙的阴影里,他把兵器“哗啦”扔在地上,躺倒喘息。
柳诚扔给他一个水囊,崔鼎急忙接过,拔开木塞,他一扬脖,灌了一大口。
“哎!可不行这么喝!”柳诚慌忙夺过了崔鼎手中的水囊。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他们却不敢再多喝一口。
柳诚道:“照你这么喝,咱们可挺不到援军来了。”
一个士兵道:“这狼烟都燃了三天了,都护府的援军就算爬,也爬到了吧?”
柳诚眯起眼,道:“唉,何元正,可不敢这么说,万一漠遮城那边儿也打着呢?这次菁军来的实在太快了。”
阴影里突然安静了,这十一团仅剩的一十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漠遮城那边儿陷入僵局,这边儿肯定等不到援军了。
何元正环顾四周,忽然叹道:“咱们当初自愿参军,大老远的跑到边疆来来,这把估计是回不去了。咱可先说好了啊,活下来的人可得负责收尸。”
崔鼎斜靠在断垣旁,从腰间摸出两把祖传的金瓜锤,他用衣襟擦擦锤,道:“你想得美。要送回家的多了,一时半会排不到你。你呀,先拿点盐腌腌身子,慢慢等吧。”
柳诚低着身子走过去,他走近那堆破烂兵器,一件件拿起来看看,道:“该死的菁军,本来今年就能回去了。”
何元正看看堡外堆积的死尸,问道:“现在菁军还他妈歇着呢?”
一个叼着草棍儿的士兵骂道:“奶奶的,要是在我们江南,一会儿天上起个霹雳,劈死这帮王八蛋。”
一旁抱着刀的闻绍钧笑一声,拍拍那个人的肩膀,道:“现在骂娘也无济于事了,倒不如想想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一个穿着扎甲的士兵扎紧了勒甲带,笑道:“家里还有一个小子等着我养呢,我要是撂在这儿了,哥几个可得帮衬帮衬啊。”
柳诚摇摇头,道:“干甚?还没怎么样呢,你怎么就说这混账话。”
何元正的心里一阵酸楚,忽然开口道:“不如大家走了罢,反正咱们后面还有漠遮城……”
一旁的崔鼎接茬道:“趁菁军还没来,不如……”
柳诚一瞪眼,拉下脸,厉声道:“放肆!我大曌自开国以来,你可曾听过有逃的兵?这先例就非得开在咱们这儿?我是真想捶死你啊!”
崔鼎一笑,打岔道:“得得得,我的错,我的错。”
柳诚伸出手,在左肩上重重的敲了敲,握紧了拳。这是曌军的最高礼,意味着“曌军威武”。
众人的神情恍惚了,也做了同样的手势。
崔鼎咽了口唾沫,握紧拳头,在左边挂着木牌的胸前捶捶,这是曌军礼,意为“无悔”。
何元正摸摸铠甲上挂着的木牌,侧侧脸,他想要看看城外。
下一个瞬间,一支长箭擦着他的耳朵,牢牢地钉在石壁缝中。
“来了!”何元正喊了一声,抄起一旁的铁胎弓。
柳诚急忙向其他人示警,崔鼎等人纷纷起身,拿起武器朝这边聚拢过来。
闻绍钧拿着一把弩,站到了女墙旁边。
他们谁也没想到,菁军竟然提前动手,看来他们对在郎岱堡下迟迟打不开的局面也十分焦躁。
崔鼎朝远处望望,他的视力很好,他看见菁军的轻骑朝这边疾驰过来,他们带着滚滚黄烟,身后少说也有一百余骑。
菁军来的都是轻骑,机动性颇高。曌军常常被菁军的轻骑突袭,一般都是在行军途中,或者是运粮时。可机动性如此高的轻骑却被派来攻城,属实让崔鼎等人摸不着头脑。
何元正喊道:“崔鼎!护我!”他从女墙前起身,站成一个标准射姿。
崔鼎绰起旁边的燕尾牌,跑到了何元正的身边,何元正和闻绍钧是猎户出身,箭术一流。
何元正更是箭无虚发,他挽弓搭箭,之见弓弦一震,立刻有一个骑兵从马上跌下来。
其他菁骑迅速散开,搭弓反击。崔鼎慌忙用牌挡住,菁军的箭能射一百余布,到何元正这里力道已缓,飞来的箭矢都被崔鼎挡掉。
何元正箭法好,又站在高处,他射出的箭要比菁骑的射程还要远。但他必须要保持直立的姿态,周围没有遮蔽,身边只能交给其他人来保护。
柳诚也飞步上来,与崔鼎一起挡在何元正身旁,准备迎接更加密集的攻击。其他人则死死守在碉楼的下方。
曌军现在只有十几个人,指望他们守住整个郎岱堡是不可能的。所以伍长柳诚决定带着仅剩的一十二人退守郎岱堡的一个角楼。
这个角堡是全城的唯一一制高点,只要曌军箭矢充足,菁骑就没法安心地进城。
何元正和闻绍钧两人手持弓弩,对全城都保持威慑力,其他人则围在他身边和堡下,防止敌人靠近。
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一种战术,也是残军唯一有效的办法。
不断有菁军落马,但在五名菁军跌下马后,菁骑主力终于冲到了堡边。这些菁骑驱马跃过坍塌了的石墙,朝着角堡直扑过来。
他们早已摸清了曌军的战法,且深知他们不过是一群残军,不足为惧。
他们也知道纯以弓矢与角堡的高度对抗,只是徒增伤亡,所以这次披着厚厚的皮甲,骑着最精壮的战马,势必于这次夺下郎岱堡。
柳诚啐了口吐沫,抄起一根六尺长的步槊,准备迎战。
很快,何元正拉弓的手开始颤抖了——他力气耗尽,拉不开弓了。
一边的闻绍钧端着弩,摸摸一旁的平台,却发现已经没了箭矢,他扔了弩,拿起一把陌刀。
菁军下了马,手持刀剑一拥而上,冲上了角堡旁的斜坡。忽然,两块碎石从高处推下,登时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菁军砸得血肉模糊。
崔鼎手搦两把金瓜锤从高处跳下,厉声喊道:“御!”
何元正也放下弓,拿起了一旁的骨朵,高喊道:“御!”
十一个衣衫褴褛的曌军手持刀剑,从各处的角落里扑向菁军,他们厉声高叫着“御”。然后与菁兵战作一团。
他们的动作远远不如菁军灵巧,但打法却完全不要命了。刀看卷刃了,便用拳头打。手被砍掉了,就用牙咬。
每个人在搏杀时,都嘶哑地高呼道:“无悔!无悔!无悔!”这呼声一声连着一声,曌军的喊声响彻了整个郎岱堡。
菁军的攻势,在这呼声中居然又一次被奇迹般地压回去了。
这一次的代价也极其之大,又有六个曌军倒在血泊中,其他幸存者也几乎动弹不得。
他们躺在或靠在土墙上,手里紧紧握着兵刃。
崔鼎紧握着双锤靠在土墙上,他“咕咕”的咽着唾沫,抬起手抹抹脸上的血。
柳诚在一旁戳着长枪站起来,问道:“还有几个活着的?都报个数!”
很快,还喘气的曌军回应了,他们的声音沉着有力,有着穿透力。
闻绍钧是个兔唇,嘴角处有一个小唇裂。所以他吐字不是那么清晰,但他的声音和其他人一样,沉重而有些沙哑。
崔鼎咬咬牙,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看见了远处几个身着厚铠的菁军,他轮轮锤,喊道:“不退!”
剩下的六名曌军也高喊着“不退”,倚着兵刃站起来。双方轮着手中的兵器又绞杀在一团。
菁军开始像蚂蚁一样攀爬碉楼。楼下的伤员用最后的力气爬起来,挥舞着刀剑,朝他们冲去。
菁军毫不留情,他们轮着刀,把仅存的曌军杀死,甩开,然后继续攀爬。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个碍眼的、写着“曌”字的、代表着曌军士气的军旗。
崔鼎已经没什么体力了,全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他的神情开始恍惚,手臂动作也僵硬起来。轮锤的速度慢了下来。
柳诚握着一把横刀和崔鼎靠在一起,高喊道:“不退!”
闻绍钧轮着长枪去抵挡几名菁军,却被冷箭射倒,睡在地上。几名菁兵急忙上前补刀……
崔鼎一抬头,看见何元正抱着一个菁军跳下碉楼,两个人紧抱着跌在碎石堆上,一动不动,他们的脑浆流了出来,染黄了黄沙。
崔鼎只觉脑海里“腾”的一声,热血涌遍了全身,一股暖流直往天灵上顶。
柳诚低吼一声,握着一把刀在手里,眼中里尽是血死,动作势如疯魔。
刚爬上楼的两个士兵,被这突然的爆发吓到了,他们吃了一惊,柳诚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一刀一个砍中脖颈。两股血瀑从无头的躯干喷出来,喷溅了柳诚一身。
崔鼎甩着两把金瓜锤,重重的砸向一名穿着厚甲的菁兵,那个人肚子上挨了一锤,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崔鼎抬头看看周围,整个郎岱堡只剩下他和柳诚两个曌军了。
看着面前越聚越多的菁兵,崔鼎拾起一根长矛,和柳诚靠在一起。两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高声喊着“不退”朝菁军冲去……
午时
在远处,似乎扬起了一阵沙尘暴。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柳诚突然叫道:“是许将军,是许将军!”
他眼神极好,能看到沙尘中,有一面高高飘扬的大纛若隐若现。整个曌菁边境,没人不认识这面旗帜。
曌军的主力终于赶到了。
曌军很快击溃了围攻的菁军轻骑。事后清理战场,他们发现崔鼎和柳诚,柳诚身受重伤,但气息尚存。崔鼎虽是轻伤,可早已累的说不出话了。
穿着黑扎甲的一将看着满城的死尸,嘀咕道:“不退,不退……”
阳光,更毒了……
曌国
未时
皇宫
在湛蓝的天空下,紫禁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两名守皇宫的御林军“唰”的放下铁戟,戟杆成一个“×”,拦住了一个满脸焦急的老头。
一个头头似的御林军走过来,道:“大人,皇上说了,除有军报,不得入宫。”
司马山喷着吐沫星子对那个御林军道:“赶紧让我面圣,郎岱堡战况惨烈,四百人满编的十一团就活了两个。”
那个御林军侧身让路,道:“既如此,司马大人快请。”
司马山疾步走进宫内,几名侍女缓步走过,见了司马山,道个“万福”。司马山无暇理他们,这个倔脾气的老头此刻很慌。
穿过朱红的宫墙,他看见了宫殿的金顶、红门,这让司马山心中有些安稳。
他快步走上殿,对一旁立着的太监道:“烦劳你通禀一声。”那太监点点头,道:“大人莫急,皇上现在正和牛鸿哲将军及兵部众大人商议事宜呢。不如大人再等会儿?”
司马山捻捻胡子,急的来回踱步,忽然抬头看见一人过来,笑道:“老东西,你还没死啊!”
那来者一身青衣,花白头发用木簪簪住,笑着应道:“你都还没死,我白元驹便更要长寿了。”
司马山望着殿内,问道:“你来做甚?”
白元驹抖抖衣衫,抱着膀子道:“老头子我收了个徒弟,是当朝六哥儿。另外,皇上下一步,你可能推演?”
司马山喳喳舌,道:“皇上从始至终未派大军,我想……是在憋一招绝杀。”
白元驹点点头,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你可猜出当在何地动手?”司马山闭眼冥想片刻,道:“胡烟漠。”
“胡烟漠!”
曌帝摆摆衣袖,对一旁立着的牛鸿哲道:“老牛,咱命你……”一旁站着的胡力提醒道:“皇上,应该说朕。”
曌帝一摆手,骂道:“什么朕不朕,去他娘的!老子忍他温老七三年了,这次菁国跟我大曌对阵,我已经是处处礼让,这次他不光侵我边界,还杀我边境子民无数。刚才加急报,郎岱堡十一团,就剩俩人了,老子要再不办他,他还要上天了!”
曌帝叹了口气,道:“十一团四百壮士,死战郎岱堡,皆言‘不退‘,试问哪国军士能如此也?”众官不语。
曌帝端起一杯茶,道:“牛鸿哲,朕命你亲帅十万大军,就在胡烟漠奇袭菁军,杀他个措手不及。”
牛鸿哲厉声道:“末将领命!”曌帝喝了口茶,道:“菁军以为我边境大漠中无人,以戈壁为屏障,那朕,就要在他最懈怠的地方来一刀。”
………
七日后
寅时
胡烟漠菁军营外十里
风,挟携着漫天的黄沙毫地顾忌地、刺愣愣地降临了。于是乎,瓦蓝瓦蓝的天空褪变了颜色,天地间一刹那混沌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连太阳也失去了应有的光芒。
可在大漠里使黄沙飘扬的又不是风,是马蹄,成千上万只马蹄翻腾在黄沙和细石上。马背上坐着的、挥舞兵器的是身着厚铠的曌军。
每一匹马都是精壮的战马,每一个兵都是上过战场的棒小伙。他们手中握着缰绳,舞着兵器,在大漠上卷着黄沙朝菁军的大营奔去。
菁军营
一个身着厚甲的菁兵站起来,他拾起一根树枝拨拨烤着众人的火炭,问道:“何时再进发?”
一旁枕在箭壶上的菁兵道:“不知,我等是兵。是兵,听令就是了。你管他几时进发?早早回家最好。”
几个围着火堆的菁兵附和起来。一个穿白甲的菁将走过来,一顿脚把那躺着的菁兵踢起。骂道:“该死的业障!尔等如此懈怠,若是曌军袭来我等可能活?”
那个挨踢的菁兵立起来,撇撇嘴,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
一个丢了盔的菁兵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他满身血污,高喊道:“曌军突袭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那几名菁军紧忙举目望去,但见大漠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以不可阻挡之势奔涌而来。
马蹄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犹如海潮般袭来,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马蹄声震耳欲聋,脚下的大地也跟着晃,轰鸣声贴地传来,掀起一阵烟尘,忽听喊杀声四起,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四野肃杀,血染大地。
一队丢盔卸甲的兵卒踉踉跄跄地逃来,一个个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面孔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慌张神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失败后的恐惧,还有一抹对未来的绝望之色。
他们的头发散落,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地作痛,喉咙里难以遏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浸透鲜血的战甲不停地往地上淌落着血滴,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腥的印迹。
那几名菁兵被唬破了胆,弃了兵刃,慌忙上马要逃,可曌军的铁骑已到面前,他们无路可逃。
吼声,牛角号声,战马奔腾的铁蹄声,这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大地一开始是抖动,然后就是震动,再接着就是跳动了。
曌军的铁骑就象平地上卷起的一股飓风,象海啸,象山崩,象山洪暴发一样,排山倒海,汹涌澎湃,铺天盖地地杀了过来。
菁兵们个个面无人色,耳边除了铁骑飞奔所发出的轰鸣声已经根本听不到轰隆隆的战鼓声。
恐惧,带着浓浓死亡气息的恐惧。
汹涌扑来的铁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吼声,战马的喘息声,已经清晰可闻。
菁军慌忙组成的阵脚开始松动,最前面的三个千人阵列开始慌乱,开始退却。
“顶上去,命令前列顶上去……”
“顶住!顶住!不能退!”
“放……放……”
吼声不停,叫声不停,战鼓声不停,传令兵在队列中疯狂的奔驰。
长箭呼啸而出,一路厉啸着,撕破寒风,朝曌军破空而去,“唰……唰……唰……”
霎时间,满天长箭,象一片厚厚的乌云,迎面飞向扑来的铁骑大军。
“冲!冲……”一个领头冲阵的伍长全身都趴在马背上,拼命地叫喊着。
凄厉的号角声顿时响彻战场。
长箭落下。刺耳而尖锐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接二连三的,有士兵中箭落马。长箭钉到圆盾上的声音密集而沉闷,就象下了一阵猛烈的冰雹。
箭射三轮。
“轰”一声巨响。
两军接触。曌国的骑兵就象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霎时卷走了成千的菁兵。淹没。吞噬。
无助而软弱的菁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铁骑大军淹没,被滚滚洪流吞噬,除了临死前发出一声惨叫,什么都没有留下。
被士兵们的脚步踩得极其松软的沙地上,转眼之间就溅满了鲜红鲜红还在冒着热气的血液,血肉模糊的躯体在战马地践踏下翻来滚去,断肢残臂和着泥沙,血水在马蹄下飞舞。
不到一个时辰,胡烟漠上已经再无一支有战斗力的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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