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院子里,几人刚进得院门,胡庆来才把几个娃娃放下来,转头就又要驾上牛车去几十里外的镇上请郎中,胡婆婆赶紧把他给拦住了。
胡庆来很是着急,胡婆婆就连忙说到她那包袱里有药,是从皇城里带来的,可不比那镇上的药好些?而且自己家里的娃从小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都是她一手料理过来的,只管把两个小子交给她来治伤,妥妥的没问题。
胡庆来夫妻两个听了胡婆婆这话到底是放下心来,一点也没怀疑这婆子说的话是口气太大。庆来媳妇麻利的去关了院门,就去灶子上烧热水去了,胡庆来自去把牛车卸了将大黑牛安顿好,也赶着过来帮手。
胡婆婆进了屋内,解开包袱从里面拿了几瓶药并几副贴的膏药。这些都是她们出城之时李劳给备下的,也确是皇城那些药铺里常见的一些药。至于宫廷里带出来的那些胡婆婆就没拿出来用,毕竟那东西太好了也容易招摇生事,并且胡家两小子的伤也没到那地步,这些药已是足足的够治他俩了。
胡婆婆取了药出来,庆来媳妇那边水还没烧得好,且得等上一阵儿。胡庆来就搬了几条凳子和一个小几来院里,借着日头足,这院里光线好才能看得清楚些。
把几样药都搁在小几上,胡婆婆便自己坐了一条凳子,让两男娃坐到对面,嬴玺和胡庆来就在在一旁看着。这会儿天还正暖和着呢,也不怕会着凉,胡婆婆就让两小个把衣服脱了,看看身上又伤得如何。他们两并嬴玺都才五岁上下,也没那男女大防的说法,就疼得龇牙咧嘴的脱了衣服来看。这一看给胡庆来的心又是一阵揪着疼,两个娃身上也是青青紫紫的一大片,那些混账兔崽子不知是下了多重的手。
胡二林右边胳膊还肿了一块,胡大木左边肩膀上还有几道指甲挖出来的血痕……两个娃娃年纪小身量轻,跟那些大几岁的人又多的打架自然是讨不了好的,能拼着这一身伤把那牛胖子揍成那个猪头样已然是不错了。
两个小子虽然疼得很,这次倒是一点没哭,比上次给大戊兵吓到都要硬气些,到底是有心里那口气支撑着的。庆来媳妇这会儿水烧好了,就拿了盆子帕子的舀了热水端过来。看见娃娃们满身也都是伤,不觉就红了眼眶。
赶紧走过来放下盆子,拿帕子浸了热水拧干,给娃擦擦干净脸上身上的血迹和污泥。庆来媳妇给胡二林擦着,胡婆婆就拧了帕子给胡大木擦洗,两小子直疼得小脸都皱巴成一团了,到底也没哭喊一声,已是能看出小小男子汉的气概来。忙活了好一阵且算把两个花猫给擦干净了,这一干净那些伤的青紫的颜色,在娃娃们白皙的身子上看起来就更为刺眼了。庆来媳妇忙端起盆子说要去换水,一转身两行热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急急的朝灶子走了过去。这么小的娃伤得这遍体鳞伤的样子,哪个当娘的瞧了不心疼的要死过去一般呢。
胡婆婆轻叹了口气,朝着旁边弯着腰站着,双眼亦是红红的胡庆来说到:
“两小子这伤瞧着吓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碍,都伤在皮肉上的,颜色骇人了些,擦些药修养修养,过几日便好了。”
“只二林这娃的门牙如今是找补不回去了,不过好在娃还小,过阵子还得换牙呢,能长出来的,也犯不着操心。”
胡庆来听胡婆婆话说得这伤云淡风轻的,心下不觉也就信服了几分,也没再那么担忧了。庆来媳妇在灶子上面换水,也听到了胡婆婆说的,心头多少好受了些,舀完水就又出来了。
胡婆婆拿了个暗红色的小瓶,打开倒了些在手心,看着是药油一类的,在手心搓了搓热,再压在胡大木身上青紫的地方揉按。胡大木疼的嘴里直发出咝咝的吸气声,胡婆婆却开始打趣起他来:
“大木小子,刚才在外面你就没怎么哼哼,这下回了家倒是娇气起来了?且忍着会儿吧,这活血化瘀的药啊上了好得快。”
胡大木给胡婆婆一说羞了个大红脸,嗫嚅着回到:
“那不是在外面我要看起来像个男子汉嘛,这关上门儿了谁也瞧不见,是真的疼,我可不得叫两声?”
胡二林也哼哼唧唧的附和到:
“就是呀,都忍了好久了。”
两小子一番话把几人都给逗笑了,一时间这悲伤的情绪倒是退去了不少。庆来媳妇眼里带着泪花,笑骂着给胡二林背上狠狠用了把力道:
“叫你两个没点脑子,自己那点斤两不知道?去跟那牛胖子打架,你们就两个人不说,就那牛胖子还比你们高大半个头呢!”
“哎哟~那谁叫牛胖子嘴那么臭,他就该打!下次他嘴还臭我还打!”
胡二林吃了疼,也没忘了说狠话。庆来媳妇没好气的白了两个小子一眼。
“那近身了你们打不过不知道扔他东西啊?边跑边砸他啊,他胖成那样,能追得上你两?真是木头脑袋!”
两小子听了这个法子,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便都不好意思的轻挠了挠头,胡大木舔着脸笑着问他娘:
“娘,那你说我们这脑袋真是木头,那是随了谁呀?”
庆来媳妇和胡庆来两个被问得都是一愣,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左一右狠狠在儿子没伤着的屁股上拧了一把,胡大木吃痛大呼!
“叫你还会消遣起你爹娘来了!”
胡大木这话逗得是一个院子里,大的小的老的齐齐笑成了一片,整个胡家像在过年般热闹开怀,真看不出来是他家才有两个娃被揍成了猪头。合该跟那牛家的现在一样,做爹娘的哭丧着个脸,做娃娃的呼天抢地的喊痛才对。
最后胡二林因着掉了颗门牙,胡婆婆问胡庆来要了酒来,逼着胡二林含了一口在嘴里,不许咽也不许吐,须得含上一会儿。那酒可是真的辣,光在嘴里都呛鼻子熏眼睛,更别说浸着掉了牙的伤口那里,疼得钻心。胡二林鼓着腮帮子像只小蛤蟆,眼睛里给熏得蓄满了泪花,样子别提多好笑又多可怜了。又是给院里一众人给笑得不行,庆来媳妇完全是不当亲娘了,笑得快背过气去。
嬴玺身处在这欢快里,也难得实在的开心了一阵。自她出生到长到这快五岁上,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父母之爱,亲情欢乐的。今日看着他们这一家子,做爹娘的慈爱,做儿子的活泼还能给反带给亲长快乐,对嬴玺来讲这是种难得的温暖之感。在嬴玺看来,胡家只能说在穷人家里还算过得去的,糊口是没问题,可是离那锦衣玉食差得十万八千里,但是他们都知足且勤劳,也过得很快活。可见这世间也并不全是如那书上所说般,贫贱人家百事只剩哀。端看这家人自己是怎么过活的才是,只有欲望不止才会痛苦不堪。
胡家人很不正经的给两娃治完伤,天色已经不早了。一院子的人为着打架这事,都是连午饭都没用上,好在饭菜都是现成的,直接在灶子上热一热便能开饭。胡庆来夫妻两这会儿心底已是好过了许多,庆来媳妇两个去热饭摆桌,胡婆婆这边便给两个男娃换上干净衣裳,赶早吃完了饭今日便都早些歇了。
用完饭庆来媳妇还是死活不让胡婆婆帮手,只喊了胡庆来把桌椅碗筷都收一收。胡婆婆便闲着无事,在院儿里乘乘这秋凉,看着三个小的在一旁玩儿那捉来的蚂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的金红之色已转为紫灰,天上那稀松的几片云也变得暗淡发黑。胡婆婆手里摇着一把旧蒲扇,把目光从三个娃身上收了回来,转头望向了远方的天边,那方向是前大寅的皇城……
“无疾啊,你这个老东西就这般随着皇上和娘娘去了,倒是既得了轻松,又全了忠心了。可你知我这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吗……今日我是真的给吓着了,你说公主这么瘦弱一个小人儿,我是真怕她会遭了难啊!本只是一直防着那大戊的来害她,哪成想这一个乡野小娃都不得消停,让人不安心呐……”
“这几日我总是想着,是不是该早些教些东西给公主了。虽说我这副身子还是能苟活到去西北见她的时候,可这一去路途实在是太远太远了,让公主早些学着点本事在身上,你说这途中万一有个什么万一,她也是能求个自保的呀。不然这要真是出个什么岔子,我就真的再无颜去见你们了,是吧?”
胡婆婆在心里跟左公公好说了这一番话,就好像左公公能听到还能给出个主意一般。胡婆婆念完了这些,便已是打定了主意。
等着庆来媳妇两个收拾完桌椅碗筷,胡婆婆便叫了他二人并三个小的过来,说是有点子事要和他们商量。胡庆来两口子答应着又搬了几条凳子来院里坐,既是商量事情那估计且得说一阵呢。
胡婆婆看大家伙都已落座好,便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看着胡庆来。
“庆来啊,本来婆子我祖孙两个只是来你家做客几日,且还需得劳烦你们去打听那去西北的路子。可自昨日以来,这一日间也都没让我们帮把手做点事情。虽说之前在寺里你媳妇说是我们帮了忙,可那点子事算什么,所以婆子这心里啊总觉得欠你们这人情不知道怎么还呢。”
胡庆来和庆来媳妇听着这话,连忙向着胡婆婆。
“大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不就是住上几日,这多大点子事儿啊?这都是我记你的好呐,哪就算什么欠着人情了。”
“你记你的,婆子我自也得记我的。本来我这也实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今日瞧着这两娃娃挨了打,婆子才想起来还是有那能拿来还你们这个情的。”
庆来媳妇忙要说话,胡婆婆先一步按住了她。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婆子我自小练的一套功法。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也没甚大用,娃娃若从小练着,对强身健体练气倒是有些助益。你们瞧着婆子我这把岁数了,身子骨且还好,走路跑跳那都不喘大气,就是得益于练了这套功法呐。如今我想着把这套功法教给三个娃娃,让他们一起练着,这日后只要不松懈放掉,那定是能把身体练得比寻常人强健上许多的。”
胡大木和胡二林听了胡婆婆说的功法,两双眼睛直直的看着胡婆婆,还透着那一丝急切。
“胡婆婆,你说的那功法,我们要是练好了,能不能打得过牛胖子啊?”
胡婆婆看着两张着急的小脸,有些自负的笑了笑。
“那自是打得过的,几个他也能打过!”
两个男娃此时眼睛里直爆绽出耀眼的光芒来,仿佛他们马上就要练成那绝世武功,成为那惩奸除恶行走江湖的大侠了。万事还没开始呢,胡大木已经在和胡二林争强好胜起来,比着谁会更厉害些。
胡庆来两个这会心下属实是十分感动,这是什么?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修炼练功的功法,是多难得的好东西!在那市井江湖之上,多少半吊子师父收了不少银钱,都还藏着掖着的不愿教呢。可胡婆婆这说教就教了,还是为着这么点子都算不上事的恩情,他们胡家这是哪里修来的天大的福气,才能遇上这等好事,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庆来媳妇忙跟胡婆婆道了谢,又催着胡庆来去多找些路子打听打听去西北的事儿,胡庆来自是憨笑着赶紧的应了下来。胡大木和胡二林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以后要怎么揍的那些坏家伙满地找牙,兴奋得不行。
胡婆婆看了看嬴玺,嬴玺倒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嬴玺自是知道胡婆婆是有很大的本事的,虽说不知道这本事有多大,是不是高到通了天去?但胡婆婆能随着左公公一起近身伺候了两代帝王,现今还领了命只身带着她一个亡国公主逃命求活路,那定然是不差的,不,那一定是很厉害的。所以嬴玺完全不用操心,学些本事对她来讲,那一点都不算难事,天资聪慧只占一成,她自个爱学愿学这才是重要的,所以她做什么都学得快用得好也就无可厚非了。
看这天色已然不早了,胡婆婆瞧着院里还热闹欢喜的一众人,担心这般折腾下去,明日怕都起不来身了,忙招呼着。
“行了,今日莫闹腾晚了,且都早些去歇着吧,明日可得早起。话我先说前头,这练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须得能吃苦不怕累,不然偷着懒的练了还不如不练。”
胡大木和胡二林连忙的一口应下,像那要出征的小将军立着军令状似的。胡庆来夫妻两个看着都好笑,赶紧招呼两个娃去洗洗好歇着了。
庆来媳妇也转过来跟胡婆婆说着,她明日也要早些起来烧饭,既是胡婆婆不吝教了功法,那他们这一家子都得打起精神来,可一个都不许再懒着了。
这一夜明月高悬,星河绕天。胡家院里的众人,多是怀着开心、激动、期待等各种心情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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