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大人已经把两边打架的小子们都拉开了,几个站在一旁,一边盯着防止他们再动手,一边窃窃私语着,反正已经有人去给他们爹娘报信了,他们在这等着看戏就是。村民们也不好去帮着谁,这两家都不便开罪,但大多是心里更想让牛家倒霉的。
胡大木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正拿袖子擦着往外流的鼻血。胡二林站着,头上鼓个大包,一嘴的血,手心里还躺着刚掉下来的一颗门牙。
白胖娃此时也是肿成了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口鼻都在流血,一只眼睛周围都是乌青,正在那嚎,鼻涕眼泪和着血糊了一脸,看着真是挺惨。其他几个男娃倒还好,没看出有个什么伤。
嬴玺倒是好端端的,站在胡家两个旁边,看着对面几个,眼底一片冰冷。
庆来媳妇刚冲到跟前,那牛家的也跟脚就到了。两家大人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惨得不行的景象,赶紧的过来抱着自己家娃看看怎么样了。
胡婆婆刚远瞧着嬴玺看着没什么大碍,这下也拉着嬴玺到身边来问她有没有事。嬴玺摇摇头,说她一点伤没有,只是胡大木和胡二林可是遭了罪了,胡婆婆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胡家和牛家的查看过自家娃娃的伤势,两边都伤得不轻。
牛家的白胖娃还在哭嚎,边哭边往他爹怀里蹭,把那血啊泪啊鼻涕啊全糊了他爹一身,嚎两嗓子歇一下,又用那变哑的尖细嗓子给他爹告状来着。牛来富看着他的大宝贝儿子伤成这这样,真是心疼得心把子都在打颤儿了。
庆来媳妇看胡二林头上这么大个包,怕是叫人拿石头给砸的,门牙还掉了颗,现今那说话都漏风,嘴上的血都干成血痕挂在脸上,看着甚是吓人。胡大木脸上身上也是青青紫紫的,鼻血这会儿倒是快止住了,但是那血刚给他擦得满脸都是,这下血红着一张小脸,看着也是瘆人。不过这两个既没哭也没嚎,就低着头安静的杵着,仿佛真是他们做错了事一般。庆来媳妇看着安静的两小个,再听得对面那个哭嚎精,就更是心疼不已。
查看完伤势,两边这做大人的都已经急红了眼,牛来富把白胖娃往他媳妇怀里一塞,就亲自下阵,先发制人的开始叫骂了起来。
“朱三花!你看看你们胡家两个小东西把我们家天宝打成什么样子了?啊?你是怎么教养娃娃的?”
庆来媳妇本名就叫朱三花,平日里大家都是庆来媳妇的叫着,也是好久没听人直呼她大名了。庆来媳妇本就气得额上青筋都跳出来突突的蹦了,这会儿还给牛家的先骂上了,于是也不甘示弱的起身转过来,跳着脚回敬到:
“我呸你个牛来富,你家牛胖子你教得好?一个大上我们家小子几岁的娃,还带着一群娃来欺负我们家两个小的,怎的就这么臭不要脸?只会大的欺负小的,多的欺负少的?真是不害臊!”
没给牛来富回嘴的机会,庆来媳妇又接着骂。
“哟~我看着你家牛胖子这欺负人的阵仗,这是还没打得过呀?怎生的就这般没用”
这边缩在他娘怀里的白胖娃,听得庆来媳妇的话句句给他下脸,都要下到地里去了,羞臊得从他娘怀里挣扎起来,扯着尖哑嗓子嚎起来:
“明明就是你们胡家两个木头崽子先动的手,呜呜……他们谁也不打,两个一起就打我,呜呜呜……山蛋他们拉都拉不开,呜呜……嗝……”
白胖娃嚎得伤心,都哭得给噎住了,他娘心疼得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儿。
牛来富这下气势又足了,大声道:
“听到没,朱三花!是谁家的多的欺负少的来着?把我儿打成这样,你们才是好不要脸!这事儿你们得赔钱,还得当着大伙儿的面给我儿赔礼道歉,不然没完!”
庆来媳妇一口怒气堵到了嗓子眼儿,还没吐得出来,这时嬴玺倒是嗓音清脆的开口了。
“是你家牛胖子先来惹事,又胡言乱语辱骂了二林的娘亲,大木的姑姑。只要是个人听得亲长受了侮辱,都会出手教训。你家牛胖子没教好,是该打。”
庆来媳妇刚也没问两小子是何缘由,这会听了嬴玺的话心下也就大概明白了几分。
牛来富没想到他横行霸道了几十年,竟然今日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女娃给教训了,还当着这么多村人的面,真是老脸都给他下干净了,当即就气急败坏了起来。
“你又是哪冒出来的小东西?哦,就是那胡家从路上捡的一个臭老婆子带的臭小鬼。你一个外村人,这哪里有你插嘴说话的份儿?我家天宝好心邀你一起玩儿,那是给你抬举,你个不识趣的东西,还在这胡乱攀咬谁呢?滚一边儿去!”
胡婆婆听了这话,那紧握的拳头都能看到骨节都泛了白。不等庆来媳妇说话,胡婆婆自语气阴狠的开口了。
“你这老小子说话给我仔细着点,不是谁都任你那张喷粪的嘴乱咬的,你敢再乱喷一个字,小心婆子我生撕了你那惹祸的口子!”
胡婆婆忽的这周身散发出无比的气势来,倒是真把这一众人都给唬得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心里打着鼓,忖着一个老婆子怎生会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下还觉得周身一股冷意,背脊都发凉呢。他们要是知道,若不是现在不便闹出动静来,以胡婆婆的性子,这姓牛的一家怕都已经成了几滩肉泥,血溅七步了,那估计这些村民就不是发凉而是直接吓死过去。
庆来媳妇是没想到这事儿还让嬴玺受了这天大的委屈,这下稍缓过来,真是又怒又急。
“牛狗屎,你真是吃了大粪了,给粪毒迷了心窍啊?这么大个人嘴臭成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娃娃,你们牛家当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一家子都把脸不要啦!你家牛胖子看来也是祖传的嘴臭,就该好生教训。你牛家当爹娘的不教,那就别怪我儿来教,还不收你银钱呢。还想要我们赔钱,我呸你一脸臭不要脸的!”
庆来媳妇大气不喘的骂了一通,直把牛来富小时候的诨名儿都给骂了出来。这把牛来富给气得脸上青了又白,一副脸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啊……天爷诶,我们家的命怎的就这么苦啊,活不成啦……我不管,你们家小畜生把我儿打成这样,你们就得赔钱,呜呜呜……不然我们就让村长来评评理,给个公道说法去。”
牛家媳妇眼看自家男人在那杵着没动了,便嗷一嗓子哭嚎起来,那尖细的声音直冲耳膜,刺得人耳朵生疼,白胖娃怕是就随了他娘这把嗓子了。看样子这牛家媳妇,是打算死活耍赖也要把这事儿栽在胡家头上,还搬出了他家沾亲带故的村长来威胁上了。
庆来媳妇正还想给她嚎回去,忽然就听得一声“闭嘴!”
众人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胡庆来牵着牛车急急的赶来了。这今日早上胡庆来做好木工活儿,就拉了牛车去送货去了,这会子刚回村来就听到人说他一家子都在竹溪河边上呢,家里两小子给打得很惨,他也顾不得把牛车牵回家去就赶忙过来了。还没走近呢,远远就听到这边骂的哭的嚎的,事情也给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走拢了看这牛家媳妇还打算耍赖,就才怒喝一声让她闭嘴的,真是听得心烦。
胡庆来放下牛车,过来看了看两个小子的伤势,也是心疼的倒吸一口气,这么老实憨厚的男人,气得脸上都黑的能滴出墨来一般,眉头也拧得像一股粗麻绳。随后这个一向老实巴交的汉子,默默的转过身来,看了眼已经被吓得噤声的白胖子和他娘,又盯着牛来富一字一句道:
“你们牛家的要公道是吗?那就让我家大木和二林,先把你牛家媳妇往那不要脸的脏骂一通,然后我们家两小子也不须得其他人帮手,就拿石头把你家牛胖子头上砸个包起来,再给他门牙敲掉一颗。这才算公道,就是闹到村长那也是这么个理,你牛家的是答应不答应?”
一众人这时都住了声,没想到这胡庆来老实和气了半辈子,一向与人为善的,为了维护自家的小子,这说出的话来竟是这般强硬。
白胖子听得还要给他砸个包敲掉颗门牙,登时又吓得哭了起来,嘴里嘶哑的嚎着“娘,救我,我不要啊……”
牛来富也给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磕磕巴巴的想要开口,又给胡庆来打断了。
“又或者我们两家就此消停,你牛家的回家去好好教教牛胖子,以后别让他再出来胡言乱语。我们两娃的伤就自己回去料理了,也不要你们赔钱。如若这也不是,你们还要闹着不依,我就把着这牛车把你一家闯死在这,赔上我这条命,也要除去你这一家祸害去!”
胡庆来这番话一说完,满河滩的人那可真是鸦雀无声了,都只听见河水潺潺和那鸟鸣之声了。如果说胡庆来之前说的那话那只是强硬,那他现在说的这些那真是叫骇人得不行!
就连庆来媳妇,这下也是给惊吓得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过来。缓过一口气来,就赶紧的扑过来拉着胡庆来说到:
“大木他爹,你可别犯傻啊,娃娃打个架的事儿,你怎么的还跟着犯起浑来呢?”
胡婆婆这时过来扯了扯庆来媳妇的袖子,在后面偷偷的摇了摇头给她使了把眼色,示意她现下别去多事,庆来媳妇好像有些明白了过来,胡婆婆这才把人拉了回来。
胡庆来就这样站在前面,直勾勾的看着牛来富,也不再说其他话,就等着牛家的给个答复呢。大黑牛在一旁好似也听懂了一般,低着大脑袋亮着粗壮的牛角,牛蹄子吭哧吭哧的刨着地像是在给胡庆来助势,时不时喷上两鼻子粗气就把那牛家的吓一哆嗦。
牛来富这会儿满头满脸的汗,那背后的衫子竟都给浸得湿透了。以往他都觉着自己是压着这胡家一头的,因着有村长那边的关系,从来有点子什么小龃龉也都是胡家的让着他了。今日这事儿怎么就两句话没说好,这胡庆来就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一家给闯死这么吓人呢?
再看那胡庆来,现在就这样不吭气的就死盯着他,这是打算要来真的这旁边的大黑牛怎么瞧着就这般吓人呢,简直比那山上的大虎还能要人命了!那朱三花也是,一双眼里淬了毒似的看着他,怎么不去继续拉着她男人啊?还有那个气势就压人的老婆子,就连那小女娃都眼神冷得让他害怕。
胡家这边一众人就这样安静的等着牛来富,只有牛来富自己知道他这心跳得都快蹦出嗓子眼儿来了。后面他的好大儿和媳妇那是吓得一个声都发不出来了,根本指不上,村民那么多围着这一圈,也没一个帮腔说话的。
场面一时就这样僵住了,牛来富满心里只想着这胡家一家子怎生就这样吓人呢。很是胡思乱想了一通,牛来富这脑子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看胡庆来这模样,就怕是村长来了他也一根筋的只想闯死他们了。于是牛来富干脆就心一横,怎么着也不能吃眼前亏啊,保命要紧脸算什么东西?转身把媳妇拉扯起来,吃力的抱起白胖娃,边跑边喊着:
“胡家的,我们也不望你们要钱了,你们可也得教好你们家小子,可不兴再这样打人了!”
一溜烟儿的竟是拖着腿脚发软的媳妇,抱着沉重的白胖娃就没影儿了。
留下河岸边一群村民看得怔愣不已:这牛家的就跑了?平日里不是凶横的不行吗?嗐,还真是一家子欺软怕硬的窝囊废!
胡庆来看着牛家的服了软跑了路,也松下了这一大口气来,终是把那拧得麻绳似的眉头舒展开来,转过身望着家人笑了笑,过来抱起两个小子放在牛车上,再把嬴玺也抱上去。给庆来媳妇说着让都先回家,待会儿他再去请个郎中来给娃娃们瞧瞧,治治伤。又回头来叫村民们都散了,今日这热闹算是瞧完了,也谢过了那些帮忙把小子们拉开的。
胡家一行人就牵着牛车慢慢的往家里行去,怕是从今日起,胡家在这丫河村里是彻底的硬气了起来,没得谁会敢再轻易去招惹他们的。
路上庆来媳妇还在说着,刚她是真吓惨了,以为自家男人真要把命都舍了的去拼口气呢。
胡婆婆笑着开口道:
“哪能呢,你家庆来是个脾气好的,也是个有主意的。他呀这一回把这恶人给镇住喽,以后就省了许多麻烦呢。”
胡庆来只是憨厚的笑笑,悄悄的拉了媳妇的手,表示赞同。
胡婆婆假装没瞧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这做人呐,别管有多大的权势,在多高的位置,都且得记着……”
“莫要仗势欺人,更莫欺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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