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知安静的站在佐野智子面前。他向佐野智子汇报了庄子谦的事情,佐野智子沉默不语。顾青知不知道佐野智子此时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这是自己出的纰漏,无论佐野智子怎么处罚他,他都必须欣然接受。“顾桑,死人对我来说是无用的。庄子谦是军统,军统的死活有必要这么在意吗?”佐野智子侧头看着顾青知反问道。她并不责怪顾青知,庄子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至于顾青知所担心的“新闻影响”,对她来说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不涉及国际纠纷,她根本不在乎那些记者和新闻的报道的看法,倘若这些人能左右战争,那何必要大日本皇军?“庄子谦死前慷慨激昂的演讲的确精彩,但支那人的记忆是有时间的,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忘记这件事。”“放心吧,他蛊惑不了人心。”“一个已经死亡的人,又能掀起多大的波澜?”“且让他风风光光的下葬吧!”佐野智子说话的声音低沉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话语透出不近人情的冷漠,像是一切都是无关重要的东西,如同蝼蚁一般,对其无比渺小。顾青知清楚,在日本人眼中,其实他也如同蝼蚁一般,若是什么时候他也没了利用价值,日本人会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开他。尽管佐野智子没有责怪他,但他依旧表现的十分沮丧。沮丧的背后,是对庄子谦慷慨赴死的默哀。“顾桑,振作起来,调查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哈依!”顾青知虽然声音沙哑,但回答的十分干脆。“听说你将苏荣茂一行人和几个洋人扣在了饭店?”顾青知如实回答,并不隐瞒佐野智子,这也是无法隐瞒的实情,而且他断定佐野智子对荣茂船运盗窃案肯定早就了如指掌。“许小姐,这件事可能涉及到商社的太君们,我……”顾青知眉心揪在一起、面露难色。他得提前向佐野智子打好预防针,以免到时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让人日本人对他心存芥蒂。“放心大胆的查,不论涉及到谁,其做法都必须合规,但凡不合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佐野智子冰冷的语气中再次传出没有丝毫情感的话,他对生命的淡漠,和对自己人的狠辣,让顾青知对她的认知更加清晰、全面。……胡旭云将新鲜出炉的报纸放在刘珲的床头,又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周青,重重的叹了口气。“老庄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清白,用自己的生命发出最后的怒吼,我们都误会他了。”胡旭云认真、仔细的看过庄子谦最后发出的每一个字,字字珠玑、字字值得学习。刘珲快速的看向报纸。一遍。两遍。三遍。他反复阅读着庄子谦最后演讲的内容,慢慢的念出声,眼泪也忍不住的滴在报纸上,打湿了报纸上庄子谦振臂高呼的照片。“老庄是怎么牺牲的?”“吞食氰化钾。”刘珲猛地抬头,他惊诧的看着胡旭云,质问道:“他怎么还有氰化钾?”胡旭云摇摇头,他不清楚内幕。行动方案是他、周青制定的。他们一共商议除了三套方案,除了投毒和注射氯化钠,就是直接枪杀。按照刘珲所说,冈崎一木并非死于枪杀,那就肯定死于氰化钾投毒和注射氯化钠。所以,庄子谦手中肯定不会剩余氰化钾,那为什么他会吞毒而亡?刘珲死死地盯着报纸上与庄子谦并排而立的顾青知鸣枪的照片,这照片将顾青知狰狞的面目拍摄的一清二楚,看着他举枪的模样,刘珲就恨得不行。“老胡,找个机会弄他一波。”刘珲将报纸对折之后,只剩下顾青知的照片,他将照片递给胡旭云。胡旭云冷冷的说道:“这些汉奸特务,一个也跑不了。”话毕,只听周青剧烈的咳嗽,他赶紧走到周青身边抱起周青,轻轻拍抚着周青的背,等周青清醒过来,又赶紧拿起手边的水递给周青。周青喝了半杯水,长舒一口气,望着身边的兄弟,他彻底放松下来,能从饭店活下来,真的太不容易了。他强撑着身体半靠在床上,腹部挨了顾青知的击打,现在还疼痛难忍。他其实就是伪装成周先元的周青。“文件还在饭店中,在冈崎一木的房间中,等警察局的人撤了,我们再去拿。”周青说道,这是他做的冒险的决定,不论文件放在何处他都觉得不安全,只有放在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文件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冈崎一木的房间。“老庄牺牲了。”胡旭云将刘珲刚刚对折的报纸递给周青,周青迅速抓过,看着报纸上的报道,他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低声沉吟道:“小岳也牺牲了。”“小岳也牺牲了?”胡旭云并不知道岳承光牺牲的消息。为了执行上级交代的任务,他短短两天之内牺牲了三名兄弟,重伤两名兄弟。可谓是损失惨重。原本江城组就缺少骨干精英,一下牺牲了三名兄弟,胡旭云心里很不是滋味。对胡旭云来说,想要重振江城组的雄风,任重而道远。“周青,你知道老庄的声明书是谁写的吗?”胡旭云突然又问道。周青摇摇头,他并不清楚。“组长,我觉得不是顾青知就是丁向秋写的,这件事一直都是警事调查科在负责,只有他们才会为老庄写出那样的声明书。”胡旭云喃喃道:“顾青知?丁向秋?”“对,就是他们,这两个汉奸死不足惜,等我伤好了,我要亲自为牺牲的兄弟报仇。”刘珲愤怒的说道。胡旭云一把夺过周青手中的报纸,将顾青知的照片撕下来,从枕头下摸出匕首,直接将照片插在墙上,而匕首正中顾青知的眉心。顾青知突然觉得自己眉头一疼,他望着办公桌上的报纸,看着自己“耀武扬威”的模样,再看向庄子谦振臂高呼的样子,他觉得可笑,两个身份本就相同的人,一个英勇就义,受万民敬仰,而另一个则正在遭受别人的唾骂,成为人人喊打的汉奸。顾青知将报纸轻轻盖住,他不想看到自己当时的模样。忘记自己的身份,要将自己当成真正的汉奸特务。潜伏者,不就该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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