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得妻如此,何其有幸

  苏鲤在回去的路上,心里一直沉甸甸的。

  她真搞不懂,即便甲一珍对裴二公子不喜欢,因何初见面就下毒手要了他一条命?

  北定王府的裴家,非同小可,难道她真不怕事情败露后云翼侯府根本承受不住北定王府的怒火吗?

  若不说她背后实力雄厚,就是她真的是蛇蝎心肠之人。

  为嫁赵昶,断绝一切后路。

  此时,风一扬,马车帘子一掀,苏鲤眼尖地就瞟见了对面驶来的一辆马车。

  “星辰,把马车横在路中间。”

  星辰闻言,直接一拽马缰绳,承俊王府的马车就蛮横地停在了路中间。

  所幸,此时路上行人稀少,并未防碍到别人。

  “喂,你是怎么驾车的?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伤到别人?”

  对面的马车夫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勒住马,冲着星辰就是一声怒吼。

  苏鲤掀开马车帘子,皮笑肉不笑的,“国师大人,这么巧,又见面了。”

  对面的马车帘子并未打起,国师慵懒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夫人这是故意要拦下我的马车?”

  苏鲤翻白眼,“国师大人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嘛?国师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你一面真是难呢!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国师大人见谅。”

  国师在马车里一笑,“原来琼华夫人是想见我……”

  苏鲤扒在马车窗子上懒洋洋的,“只是想问国师一句话,不知方便否?”

  国师的声音带着好笑,“不方便又能怎样?本国师的马车都已经被琼华夫人生生拦下了。我若说不方便,止不定承俊亲王知晓后又要把我‘月神宫’的大门给拆了。”

  苏鲤‘扑噗’笑出声,“不打不相识嘛!国师大人何必斤斤计较。”

  国师哼一声,“说的倒象是我无理一般,如此,琼华夫人可愿意随我去茶楼一坐?”

  “乐意至致!”

  二人好巧不巧就进了‘明月茶楼’,坐在了韶华郡主曾经约苏鲤见面的那个包间,苏鲤透过窗户看到已成一片废墟的‘福来酒楼’,觉得讽刺至极。

  当初她敢应约,不怕韶华使诈,就是因为‘明月茶楼’是孟家的产业。

  孟家的生意遍布四大国,孟家的伙计都识得她。即便她如今毒肿未消,面目全非,但心里知道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如今国师竟然也把她请到这里来。

  国师一身玄衣,宽袍大袖,举止甚是从容优雅。

  脸上依旧戴着面具。

  见苏鲤愣怔着瞅着下面烧焦的废墟,他并未出声,只是非常娴熟地泡着茶。

  当苏鲤收回眼神的时候,看到国师大人泡茶的手法一怔。

  这手法简直跟孟大哥一模一样。

  难不成优雅之人,就连泡茶沏茶的手法都是一致的?

  苏鲤心里讶异着,摇了摇头,想到孟大家,苏鲤心里很温暖。他说过要来京城的,可一直未有他的消息。

  国师把一盏茶轻轻放到苏鲤面前,“琼华夫人心事重重,要问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鲤端起茶向着他一敬,“多谢。”

  苏鲤饮尽茶,觉得心中的浮躁和沉郁慢慢消散了,只留下沁人心脾的茶香。

  “国师大人好手艺,这茶,馨香甘冽,简直是一绝。”

  国师精致的唇角笑了笑,“能让夫人品出好,真不容易!”

  苏鲤嘿嘿一笑,想着曾经孟大哥泡茶,她都是一口气灌下去的,根本品不出什么味。

  不知为何,这一盏茶,竟让苏鲤觉得国师人不错,至少品性端方,是真君子。

  苏鲤重重吐出一口气,说正事,“今日偶遇国师,便强行拦下马车,实在抱歉。只因心中有一事不明,想亲口问问国师。”

  国师点头,“但说无妨。”

  苏鲤沉下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想问,‘月神宫’的暗卫长老是否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国师一怔,放下茶,脸色肃然,“不能!‘月神宫’在中宁是个特殊的存在,受皇家和百姓供奉,自成一体,规矩森严。皇上不过问‘月神宫’内之事,能出入朝堂和皇宫的也只有本国师一人。即便是长老,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宫。”

  “那,这就奇怪了……”

  既然暗卫长老不能随意进出皇宫,那二十年前与大长公主私会的男人会是谁?他因何佩戴着暗卫长老的玉令?

  按说他应该不是偷溜进宫的,当时宫中夜宴,守卫肯定森严。

  苏鲤又问,“不知现在的暗卫长老是谁?年龄几何?”

  国师默了默,轻轻道,“现任的暗卫长老是耶律龙衍,年龄刚过而立之年。”

  苏鲤皱眉,不是他!

  “那二十年前的暗卫长老是谁?”

  国师直接垂下头,不吱声,只闷头沏着茶。

  苏鲤紧紧地瞅着他,心里一动,或许二十年前的暗卫长老真是韶华郡主的生父……

  国师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正是家父,耶律禹……”

  苏鲤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国师抬起头,面色微诧地看着她。

  苏鲤大张着嘴,显然震惊至极。

  她眨眨眼,“若我没有记错,现在耶律家主的夫人是二公主赵琼华吧?不是你的生母。”

  “不是!”国师淡漠一声,“我母亲早已亡故,太子妃耶律敏也不是我胞姐,是堂姐。她是我叔父唯一的女儿,叔父染病去世后,她便一直由家父收养。

  我五岁时才来到京城,直接进入‘月神宫’,在我眼里,我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太子妃。

  世人都尊称耶律家族是祭祀家族,世袭掌管‘月神宫’,身份尊崇。但能进入‘月神宫’的耶律子弟极少,必是极具天赋身怀异禀之人。而且,‘月神宫’与耶律家族互不干涉,进入‘月神宫’就得放弃在耶律家的权势地位,而耶律家其他无异能的子弟,想要进入‘月神宫’更难,根本就是毫无可能。”

  国师说的斩钉截铁,透露的信息太多。

  看来他与耶律家主的父子关系很糟糕,甚至说起他时,国师的脸上都带着恨。

  他并未在他身边长大,也根本不把他当亲人。

  他只承认耶律敏才是他的亲人。

  看来耶律禹定是个渣男!

  抛弃了国师的母亲,与大长公主有染,转身却又迎娶了二公主……

  他可真够狠的!让大长公主带货嫁入云翼侯府,难不成就是冲着兵权去的?

  大长公主向来势力,眼界极高,若是当年心仪私通之人是耶律禹,那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据说这耶律禹可是名满京城的四公子之一,与皇上、焦大学士、云翼侯并称‘京城四君子’,四人各有千秋,俊美不凡,当时受尽京城贵女的崇拜。

  苏鲤唇角一勾,似是在纷杂的关系中理出了一根线。

  国师一直从容地看着她,见她一会儿纠结一会儿笑,表情甚是精彩。

  他抿的唇角笑了笑,“看来琼华夫人是解惑了。”

  苏鲤摇摇头,“我并不是故意要探究国师大人的隐私,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罢了。”

  国师颔首,无言,继续沏茶。

  苏鲤想了想,又问,“既然‘月神宫’是耶律子弟世袭罔替,为何当年耶律家主既是暗卫长老又是家主呢?国师不是说,若想进‘月神宫’就得放弃在耶律家的权势和地位的吗?”

  国师抬起头,声音很冷,“他当年是先进入的‘月神宫’,因为天赋不够,无法成为国师出入朝堂,只能就任暗卫长老一职,职责是护卫‘月神宫’。

  后来他不甘心,便弃了长老一职,重返耶律家族,没几年,就当上了家主。只是,不管是‘月神宫’还是耶律家族,只有国师一人能出入朝堂,即便他贵为家主,也是无权参政的。”

  苏鲤一下子恍然,所以若是耶律禹想进入朝堂,就得另辟蹊径。娶公主,便能让他与皇家沾上更近一步的关系,他能让大长公主嫁入云翼侯府,明显就是冲着兵权去的。

  他果真野心勃勃。

  苏鲤闷闷地喝着茶,若是耶律禹真有狼子野心,那他二十多年的筹谋,不知到了怎样的深度?

  必不能让他如愿!

  苏鲤重重一叹。

  国师看着她轻轻道,“琼华夫人若是今后再有疑惑,不必再当街拦我的马车,直接让人到‘月神宫’知会我一声便可。我就会来这个茶楼,就坐在此时的位置上等夫人。”

  “那怎么好意思?国师大人一向很忙。”

  国师点头,“不敢不从,承俊亲王殿下一直对在下横眉冷对,若是我对夫人有求必应,还望夫人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不想每次都被殿下怒怼。”

  苏鲤喷笑,心中的郁结一下子就散了,“可我却觉得国师大人与我家殿下不是仇人,更象是惺惺相惜的知已朋友呢!怕是世人都误会了你们。”

  国师挑了挑眉,“若是真如夫人所言便好了。”

  苏鲤一笑,举着茶杯向他一敬,“一定是这样。”

  国师也是一笑,同样举杯向她一敬,饮尽。

  苏鲤是哼着小曲跨进承俊亲王府的,赵昶正坐在画堂等着兴师问罪,他得到消息,苏鲤竟当街拦住国师的马车,还敢随着他去茶楼喝茶……

  她知不知道她已是有夫之妇?!

  赵昶打翻了醋缸,正生闷气。

  苏鲤轻快地跨进室内,看到赵昶,直接蹿到他面前,眉眼皆是闪亮,根本没察觉到赵昶的醋缸正酸。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查到韶华郡主的生父是谁了?”

  瞧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她心粗没发现自己的醋,赵昶不由叹息一声,也不再端着架子了,收了郁闷,“你从国师哪里得到什么消息?”

  苏鲤哼一声,“你心里怕是也想到了,二十年前与大长公主私通的人就是现在的耶律家主耶律禹……他曾任‘月神宫’的暗卫长老一职,佩戴着玉令佩。当年夜宴,怕他真是偷偷溜进皇宫的,为的就是让大长公主设计陷害云翼侯,让她势必嫁入侯府,谋的就是兵权。”

  赵昶挑眉,“何以见得?”

  “柳婆婆说了,当年皇上赐婚,云翼侯是极不愿的,他已有了心仪的女子。若是他趁夜宴,拼着军功,让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也是极有可能的。耶律禹对云翼侯知之甚祥,才会如此算计他。”

  赵昶垂下眼睑,轻轻品了一口茶,没说话。

  “怎么,你不信?”

  赵昶放下茶盏,意味道,“耶律禹可是二公主的夫婿……”

  苏鲤一怔,“那又怎样?并不耽误他又是韶华郡主的爹……”说完,她自己想想就笑了。

  赵昶真想一手掐死她,“若是父皇知道此事,你觉得皇家还有颜面吗?”

  这怕是更大的丑闻!

  戏弄皇族,父皇止不定得气死!

  苏鲤敲敲桌子,“最关键,得让皇上知道,耶律禹绝对野心勃勃,他所筹谋绝对不小。

  当年云翼侯毫不犹豫地把兵权交给你,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些年,他失了兵权,做了个闲散侯爷,被大长公主嫌弃压制,装疯卖傻,留连花街柳巷,最是明智。”

  赵昶突然叹了口气。

  他的小女人真不好糊弄,仅与柳婆婆谈了一晚,就敢当街拦国师的马车,要知道国师地位尊崇,对他不敬者,可直接斩杀!

  而只是与国师喝了几杯茶,就能想通那么多事,得妻如厮,他何其有幸!

  “这件事你查到此处便可,剩下的事交给我,耶律禹狡猾如狐,老谋深算,并不是好对付的。即便你把此事通到父皇面前,他也不一定相信。

  毕竟,这么多年耶律禹安守本分,并未扰乱朝堂,若无实证,此事最好先搁在肚子里,在父皇面前提都不能提。”

  苏鲤不服气,“但并不防碍我们暗中查他。”

  赵昶猛地放下茶盏,“这事你不准再插手,你挑唆焦夫人欲把裴二公子的尸身运来京城,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知道此事能把北定王府震翻天,若是边疆动荡,你知道后果!”

  苏鲤立马不干了,“什么叫我挑唆?我只是建议好不好?主意是焦夫人拿的,若不是小郡主来求我,我才懒得管这闲事。

  不过事关韶华郡主,我必定不放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若是此事真如我所料,那她必定再劫难逃。就焦夫人和小郡主二人在京城就能收拾了她。”

  看着苏鲤一脸恨恨的样子,赵昶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直接站起身,扛起苏鲤就往内室跑。

  苏鲤拍打他,“喂,赵昶,光天化日你又要干什么?”

  赵昶咬牙,“不收拾你,你就无法无天了。”

  苏鲤被赵昶一个巧劲就撂到在床上,赵昶一个狼扑,苏鲤哈哈大笑着在床上翻滚躲闪,赵昶也是笑了,紧扑不舍。二人笑闹在床上,惊得整个骊园的下人都愣住了。

  七嬷嬷端着药膳刚要进屋,听到里面的笑闹声,她脸一红,急忙羞怯地退出来。嘴角却是挂着大大的笑,快步走回北厨房,她一定要向大嬷嬷报喜,或许不久的将来,承俊亲王府又要添小皇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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