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又遣散了众夫人,最后对太后和皇后道,“今日天晚了,琼华夫人又受了惊吓,朕看今晚就让他们留宿在宫中吧!反正阿霑之前的寝宫朕一直命人打扫着。”
太后看了苏鲤一眼,“今晚琼华夫人确实受了惊吓,宿在宫中也好,那繁红花可不是一般的毒物,‘活死人’百毒不侵,自然不怕。可琼华夫人必定吸入了香气,还被繁红花枝条抽中缠过,想必体内都浸了毒。留在宫中,让太医们赶紧瞧瞧也是好的。”
皇后也心有余悸地说,“今日若不是琼华夫人,我等都要被吓死了。”
太后瞧了皇后一眼,“皇后也受惊了,早点回宫歇着吧!”
皇后点头,向皇上行了礼,随着太后走了。
御花园最后只剩下皇上赵昶苏鲤和赵熠。
小家伙一直未语,两眼大眼睛水漉漉地瞪着苏鲤。
皇上的脸终于沉下来,瞅了苏鲤半晌,“都随朕到御书房暖阁来。”
皇上说完,当先转身就走。
赵昶看向苏鲤,“到我背上,你受了伤,我背你去暖阁。”
苏鲤摸着脖子,咳嗽了一声,“只是嗓子有点痒。”
赵昶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身,把宽厚的后背晾给她。
苏鲤一笑,瞅了赵熠一眼,直接扒在赵昶的背上。
赵昶站起身,苏鲤对赵熠伸出手,赵熠立马牵住了她的手。
“熠儿今晚害怕了?担心娘了?”
赵熠不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赵昶背着苏鲤慢慢地走,耳边听着她娘儿俩的谈话。
“熠儿是害怕娘出事?”
赵熠眼圈儿立马红了,“我才刚刚有了娘,不想让娘出事,我不能再没了娘。”说着,小家伙抽噎了一声。
赵昶闻言鼻头也酸了酸。
苏鲤笑了,“熠儿不必担心,娘命硬的很。我与你父王好日子还未开始呢!娘怎能轻易就死?放心吧!娘还要看着熠儿娶妻生子呢!”
赵熠摇头,“我不要娶妻生子,我只要娘。”
苏鲤咂了下嘴,“你可不能做娘儿宝,熠儿长大了,要独立自主,要顶天立地,要娶妻生子过自己的生活,娘不能永远陪着你。娘是你爹的。”
这话赵昶爱听,勾唇笑了笑。
赵熠却不乐意了,直接带出哭腔,“娘这是不要我了吗?”
苏鲤翻白眼,这小家伙究有多害怕没娘!
她温声安慰道,“娘自然要你。庄子《逍遥游》有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
熠儿长大后,要有鲲鹏之志,展翅高飞,守护中宁万千百姓。所以熠儿的心中不能只有娘,还要有这天下。”
皇上突然顿住脚,回头意味瞧了苏鲤一眼,却没言语。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熠儿抿了抿嘴,“娘的苦心,熠儿知道了。”
苏鲤一笑,这小家伙真不是一般的懂事。
苏鲤扒在赵昶的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御书房暖阁,皇上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就板起了脸,“好了,现在没有外人,琼华夫人就说实话吧!那人究竟是谁?”
苏鲤直接从赵昶背上滑下来,瞅着皇上,心里一叹,跪在地上,“回皇上,那人是......南宫戬……”
原来她扯的‘活死人’一说,早就被皇上看破了。
皇上震动不已,“南宫戬?他胆子不小,竟敢擅闯冷宫,他究竟意欲何为?”
苏鲤想了想,“南宫戬穿着南祥侍卫的服饰,定然是混在南祥的使团中进的宫。他挟持了我,以他与我的名义向皇贵妃喊话,想让皇贵妃开宫门,他要进冷宫见她。”
皇上怒极,袍袖一拂,直接把软榻小桌上的物件全部一扫而落,“南宫戬,找死!”
赵昶插嘴,“父皇息怒,南宫戬此举,怕是在替南宫肃试探母妃。”
皇上闭了闭眼,脸色难堪至极,怒气未消,却尽是无奈。
“该来的终是要来了,没想这么多年,南宫肃如此不甘心。看来此次南祥的求和,只是个幌子,他们的目的就是进宫,暗中求见你母妃。”
赵昶皱紧眉,“父皇曾说,南宫戬曾经向礼部明示,要送紫阳郡主回中宁。没想,他这么快就到了。却为何没有直接明正言顺地把紫阳送回皇宫?反而趁着此次国宴,暗中探访冷宫?如此大嘞嘞暴露此目的,南宫戬似乎并不是愚蠢之人。难不成他还有别的谋算?”
皇上直接看向苏鲤,“南宫戬可有对你说什么?”
苏鲤看了赵昶一眼,摇摇头,“他只是用内力向着冷宫内喊,‘南祥南宫戬和琼华夫人求见皇贵妃,请皇贵妃开宫门。’他表明身份,或许也知道,以他的身份,皇贵妃是绝对不会见他的。而我,是阿霑的夫人,或许他想因着这层关系,让皇贵妃看在我的面子上,打开宫门。”
皇上顿时冷嗤,“南宫戬太不自量力。”
苏鲤深以为然。
皇上又道,“繁红花有毒,是太医院尝试过的,为何南宫戬没有中毒?太医院说,十丈内只要闻着那香气,就会让人晕厥。”
苏鲤想到南宫扶玉曾经的话,急忙道,“南宫扶玉有解药,是南祥的皇后给她的,想必南宫戬是事先服过解药了。而她此番来中宁的目地,就是为了见皇贵妃,只说西羽女皇病重……”
皇上闻言抿紧唇,目光遥远,叹息一声,“是朕的错。”
“父皇,阿宝也来了中宁,就在我府中,也是因为西羽皇外祖母病重,想最后见母妃一面。儿臣,没有应她。”
皇上看着赵昶,眼神有些恍惚,“阿霑,这么多年,父皇是不是做错了?”
这么些年,皇上终于当着儿子的面自问内心。
赵昶立马说,“父皇和母妃都没错,母妃不出冷宫,用心良苦。而父皇受着煎熬,被世人诟病,蹉跎岁月,心中始终对母妃愧疚。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好。可爱终是没有错。”
知父莫若子,皇上闻言,眼圈儿刹那红了。
赵昶又低沉着道,“父皇,不管南宫戬和南宫扶玉怎样的心思,母妃绝不能出冷宫。”
皇上闻言看向赵昶,脸上渐渐又肃然,“南宫肃狼子野心,这些年以此为借口,不停挑衅我中宁。如今,又派南宫戬和南宫扶玉前来试探,可见其贼心不死,我中宁一日不宁啊!”
苏鲤有点难受了,不停地用手挠着脖子,又挠着手臂。跪在地上,也没了稳重。
皇上察觉了,立马宣她起身。
苏鲤站起身,就难受地看向赵昶,并且呼吸都加重了,“阿霑,我痒的难受。”
赵昶脸色倏变,急忙撸起她袖子,左臂上,那一条凸起的紫痕竟然肿胀的如香蕉一般粗了。
皇上也是骇然,腾地从软榻上站起来,急忙唤来德公公,“赶紧去太医院请苏神医过来。”
赵昶又抬起苏鲤的下巴,见她脖子一圈也肿了起来,他脸色沉寒,看向皇上,“父皇,是繁红花的毒。”
皇上眉心一下子拧的死紧,“你母妃并未留繁红花的解药,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
苏鲤安慰赵昶,气息有点虚弱,“你不要大惊小怪,我只是脖子有点痒而已。皇贵妃不会害我,我是她的儿媳,她断不会要了我的命。”
话说着,苏鲤就软软地靠在了赵昶的身上。
赵昶急忙把她抱到一边的椅子上。
皇上也急忙走过来查看她中毒的情况。
苏鲤弱弱地歪在椅子上,感觉整个身心都快没感觉了,她依旧强撑着对皇上道,“皇上,我发现繁红花枝条只所以攻击人,是因为整个冷宫就是一个极厉害的阵法。只要有人靠近冷宫十丈之内,那阵法就自动开启,繁红花受它催动,就会挥动枝条抽人。以南宫戬的武功,都无法抵挡,被抽的鬼哭狼嚎......”
想着南宫戬身上挨的几条子,苏鲤笑了笑,“没想到我婆婆也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呢!那阵法想当威武,皇上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即便南宫肃贼心不死,我婆婆也不会轻易见他。我婆婆以这种方式陪着皇上,皇上应该释怀才对。”
皇上闻言,差一点被她气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力气与朕开这种玩笑。”
苏鲤咧嘴笑了笑,转头看向赵昶,眼神越来越迷糊,“阿霑,我义父怎么还没来?你的脸怎么越来越模糊了......”
说着,苏鲤就伸出手要摸赵昶的脸,可手还未刚抬起来就耷拉了下去,她眼一闭,直接软瘫在椅子上。
“阿鲤......”
苏鲤再次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桂花酥的香味。
她猛地睁开眼,果真就看到了七嬷嬷慈祥的脸。
“我还没死吗?阴曹地府怎么会有七嬷嬷的脸?”
说着,苏鲤头蒙蒙的就要坐起来,七嬷嬷一把按住她,“夫人还是躺着吧!你身上毒素未解,这几天都要静养。”
苏鲤彻底清醒过来,急忙抬起自己左臂,撸开袖子,刹那尖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七嬷嬷想阻止已来不及,听到苏鲤的惨叫,她只得笑笑道,“夫人中毒过深,毒素已经浸入肌体,总不是一两天就能解毒的。”
苏鲤看着自己左臂已经肿成了两个法棍那么大了,她脸上血色全无,“七嬷嬷,我的脖子怎么样了?”
她抬起右手就要摸,七嬷嬷赶紧阻止她,“这繁红花的毒早晚可解,夫人不必在意这几天的模样。”
苏鲤直接跳下床。
跑到镜子前,苏鲤就看到了自己的脖子,顿时又发出一声尖叫。
她的脖子已经肿胀的快与下巴平了,脸小脖子粗,这模样,叫她如何见人?
她不要做蛤蟆。
苏鲤快要哭了,转身看向七嬷嬷,“七嬷嬷,我这毒,我义父有没有说何时能解?”
七嬷嬷摇头,“苏神医毫无办法,这么多年,太医院一直在研究,制出的解药也只能慢慢地缓解......但你三日内死不了。”
苏鲤闻言真恨不能一头撞死,“这么说,我这个样子,啥时能恢复还不知道对吧?就得等太医院研制出解药,现在我就是试验的小白鼠。”
七嬷嬷笑着艰难地点了点头。
苏鲤一下子扑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把自己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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