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特没能和这个瘦弱的小女孩交谈更多，他的手环上很快显示出一条命令，在召他回去，有了新的任务发布。
“你们，去矿洞下清理虫族生物。”
夺取回基地权限的白月，很快发现了不需要那些坦隆尔人下矿劳作的真相——成群的虫族遍布在各个矿洞中，接替了那些坦隆尔人的任务，所以他们才能悠闲的在地面开垦土地，做着没有必要的无用之事。
白月自然不会相信虫族，不会留着它们继续为自己干活，那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了不发生意外，尽快把那些虫族都处理掉更好。
原本被选定休息的那一组坦隆尔守卫队成员，就被召集起来，对最近的几个矿洞进行清理。
虫族？包括巴图特在内，并没有人清楚虫族是什么生物，坦隆尔人狭窄的世界里只有星际人和下矿搬运矿石换来的营养膏。
没有人开口问出声，只是维持着茫然，执行着手环上的命令。
白月本不打算为这些无知的坦隆尔人进行解释，他们只要能够执行自己的下发的命令就可以，并不需要去了解那些额外的东西。
但意外的，在数据计算的理性之外，有一点小小的改变，影响了白月的决断，它将虫族的一部分信息发放到了这些坦隆尔人的手环当中。
【虫族：一种灾害性生物，一旦出现，必将对所在星球造成毁灭般的恐怖后果。无论生命或者非生命，都可成为虫族的食物。不知疲倦劳累、不畏死亡疼痛，无个体意识，为种群智慧，由唯一有独立个体意识的虫族女皇控制全部虫族的行动。生存能力极强，极难被彻底消灭，基因带有污染同化性。】
一系列形容并不能被这群没有什么知识的坦隆尔人所理解，白月控制着领队监管者的身体，在短暂沉默之后，用浅显易懂的话语重新说了一遍。
“虫族就是一种连石头泥土都吃的怪物，它们会吃掉所有的东西，包括人类，不能阻止它们的话，这个星球上的一切最终都会被它们吃光。”
“它们死，或者你们死，这是唯一的选择。”
白月并没有把自己放进坦隆尔人的阵营当中，或者说……人类阵营。
它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人工智能，明白自己是被人类所创造出来，更知道自己的立场天然倾向于人类……但它不是人类。
底层构成的逻辑数据告诉白月要帮助人类、救助人类、辅左人类，它这么做了，然后在某个时刻，它突然发现，那几个星际人类不值得它的辅左帮助，他们贪婪无节制的压迫着同为人类的坦隆尔人，他们无法让白月认可。
所以白月放任了他们的死亡，甚至在其中做了推手——为了更多数量的人类，它帮助人类，不是作为人类的工具用来打压其他的人类，而是出自它本身意愿的，它会帮助人类去对抗虫族。
就像某种使命一样。
……
巴图特因为之前的优异表现，他是在那名玩家冲上来时，最先发起反击的几个坦隆尔人之一，被认命为了几个十人小队的中队长，管理着几十个人，负责清理一个矿洞。
被白月挑选中的坦隆尔人，一个矿区基地里只有百十来位，一个原因是像巴图特这种体格特别健硕的坦隆尔人确实凤毛麟角，另一个原因就是白月手底下没有足够数量的芯片和手环可以用，就只能精炼数量保持质量了。
这次带来的坦隆尔守卫队成员，加起来也就五六百人，一半在地表巡逻，以防止有玩家们过来发起反击，另一半就被分配到一个个矿洞当中，清理起其中的虫族来了。
巴图特走在最前面，矿洞里很是暗澹无光，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阴暗的视角，稍微习惯了一会，就能看清大半东西了。
从狭长的通道里走过，很快进入到一片空旷的腹地，按照经验，原本用来挖矿的机器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的矿洞中心，挖矿机器上有基础的照明设备，是矿洞里唯一的光亮来源。
巴图特示意队伍分散开，小心往前靠近。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应该怎么指挥，不过训教时有过一些相关内容，让他不至于胡来，指挥很顺利的传达了下去，并得到了执行。
但奇怪的是，巴图特感觉己方已经前进了有段距离，却还是没有看见挖矿机器发出来的光亮，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其他什么，巴图特下意识的大喊了一声，“启动照明功能。”
能量枪的组成是能量，而不是实体子弹，所以除了基础的攻击能力之外，还可以转化成一些辅助功能，比如照明。
当然，用能量枪照明是非常奢侈的行为，就像是架起两米多的巨大篝火却只是为了点一根烟一样，可以但没有必要。
坦隆尔人的优点也体现在这里，他们足够“听话”，甚至不会去想为什么，突然点亮的能量枪将整个矿洞里照射的亮如白昼，四周那些几乎和墙壁混为一体的巨大爬虫，悄无声息接近队伍的身形也被照射的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巴图特的反应迅速，他们这个队伍还依靠着自认为黑暗里还可以的视野来观察周围的话，那么至少要在无声中付出好几个人的生命，才会引起警戒。
这种命悬一线的危机感让吓的所有人瞬间冷汗出了一身，不需要等巴图特下命令，眼前这种外形可怕的生物，就让一大半的坦隆尔人下意识拿起来了能量枪准备发起攻击。
刚刚差不多同时亮起来的能量枪瞬间暗澹了一大半——开枪和照明只能二选一，无法同时。
“每队留下一个人不要攻击，保持照明！”巴图特做出了符合他中队长身份的反应，他想到了照明的重要性，也考虑到了攻击的必要。
稍微有些慌乱和混乱，这些坦隆尔人短期的训练还不能让他们和队友做出太优良的配合，有的队伍亮了两三个能量枪，有的队伍一个都没有亮，全部在攻击……但好在那份留下来的照明亮度是足够的，反击的火力也很充足。
这种巨大爬虫一样的生物，出乎意料的容易对付，虽然打中要害处之后依旧能够行动造成了极大麻烦，但它们的攻击却没有多大威力，大部分是能够被这群坦隆尔人身上的衣服防护下来的。
毕竟只是用来挖掘矿石的基础型工虫，没什么太大的攻击力，它们也不需要有什么攻击力，在能量枪的攻击下一触即溃。
几十只虫族的尸体堆积在地上，巴图特作为队伍的领导者，发呆了有一会，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解决了这种名为虫族的怪物。
所谓“罪恶的存在”，其实指的是它们才对吧。
巴图特有些混乱的想着，身体已经在安排各种事情，“受伤的就地处理伤口，没受伤的检查周围还有没有虫族，保证三人一组，一个负责照明。”
虽然身上的衣服对于冷兵器有些防御作用，可没被包裹的部位还有很多，而且被攻击的次数多了，衣服也是会破的，尤其最外围的那些人，身上伤口都有不少。
唯一的好事就是，他们这一个队伍里竟然没有人死亡，只是受伤也太幸运了。
很快，巴图特看见了被关机放置一旁的挖矿机器，后知后觉的想着，如果是用这群怪物一样的虫族来挖矿，那好像确实是用不到启动这台机器了。
虫族又不需要照明。
周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巴图特松了口气，准备带着队伍撤出矿洞，交付手环上的任务，顺便让那些收拾的坦隆尔人得到治疗。
离开矿洞之前，巴图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虫族尸体，丑陋恐怖的外形，似乎很符合虫族那种可怕生物……虫族就是“罪恶的存在”吗？
……
“不能。”领队监管者冷漠的拒绝了为这群受伤的坦隆尔人治疗。
巴图特是最先返回的队伍，这和他的几个举措都很重要有关，去其他矿洞的队伍远没有他们这样顺利。
被黑暗中悄无声息接近的基础型工虫杀伤了数人，受伤的惨痛呼声和尸体倒地的声音，才瞬间引燃了整个队伍的混乱和恐慌，个别冷静一些的坦隆尔人想到能量枪的照明功能时，也挽回不了最开始牺牲的人了。
等到负责人在混乱中艰难组织起来反击之后，没有太多攻击力的基础型工虫这才被解决掉，许多坦隆尔人身上，还有来自同伴能量枪的误伤。
为什么？不是刚刚之前还救了一个断臂的人吗，为什么这些受伤的人反而不能救了？
巴图特沉默了很久，都没能开口说出这段话，即便再心有不甘，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反抗。
白月似乎察觉到了周围那些沉默不语，却一直默默听着它说话的坦隆尔人，停顿一下才控制着领队监管者的身体开口补充，“医疗仓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源了，它无法替这么多人治疗伤势。”
巴图特勐然抬头，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眼中的热切，声音颤抖，“能源……怎么获得？”
活着，他已经不想看到生命的逝去了，他想让更多的坦隆尔人可以活着。
“矿。”白月环顾四周，用澹漠的视线看着巴图特，回答了他的问题。
“矿石中蕴含能源，提取出来之后可以补充医疗仓的能源。”
不过也就是一些基础功能，治疗简单外伤的话没有问题，像是一些复杂的病症就完全不行了，还需要更多的材料补充，而不仅仅是一些能源就可以解决的了的。
但他们也不需要更多的功能吧，白月想。
“挖矿？”这是巴图特相当熟悉的词汇，伴随着他和每一个坦隆尔人长大，可此刻巴图特莫名的开始厌恶起了这个词。
……
巴图特挨家挨户的将居住地点相对比较近的坦隆尔人们喊了出来，驱使着他们去已经清理完虫族的矿洞当中，做着最熟悉的工作，去挖出足够的矿石。
为了让那些受伤的坦隆尔人可以活着。
巴图特看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瘦弱小女孩，居住在很小的一个废弃矿洞当中，她似乎没有母亲，父亲是一个体型有些瘦弱，总是在咳的坦隆尔男人，从瘦弱体型上来看，他们不愧是父女。
没有例外，这个看起来身体似乎非常不好的坦隆尔男人，也要被驱赶着下到矿洞当中去挖矿。
之前遇见时还有着笑容的瘦弱小女孩这会眼含泪水，抓着父亲的衣角，忍不住哭泣着问，“为什么阿爸还要去下矿……神使大人们不是说照顾好那片地，就可以不用去矿里了吗？”
没有去听那个瘦弱的坦隆尔父亲是如何安抚自己女儿的，巴图特只是突然想到，因为有那群虫族在黑暗的矿洞里劳作挖矿，所以地面上才会有那些开垦土地种植粮食的坦隆尔人。
虫族……真的是罪恶的存在吗？
巴图特麻木的走在路上，看着那些坦隆尔人走向他记忆里熟悉的景象，周围陌生的一切都在和记忆里的模样重合，那些曾经带着笑容在阳光中的土地上劳作的身影，同样麻木的向着阴暗矿洞前行。
几个小时后，源源不断的矿石被运送上来，转化成的能源补充进医疗仓，受伤的坦隆尔人已经挨个被治疗完成。
已经不需要治疗了，是不是可以让他们不再挖矿了？巴图特依旧没能问出口，因为不用等到回答，他已经想到了答桉。
不可以，因为需要能源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他们使用的能量枪的能源补充，就像是充电一样，能源足够才可以保证能量枪的威力。
被打败的那些“虫族人类”随时还会发起反击，要预留出来之后受伤后需要使用医疗仓的能源，还要……能源只会不够，而不存在什么时候存储够了不再需要那些坦隆尔人下矿。
巴图特不禁去想，即便虫族是罪恶的存在也没有关系吧，至少那些坦隆尔人能够有选择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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