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机和阿姨的叙述来看,他们完全受梦域不规律的剧情控制。
王先生则稍有不同,他只要一入睡就会进到一场葬礼中。葬礼过于逼真,他一开始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梦。直到他刚跟着灵车出门,一转身又回到了葬礼的现场,更叫他毛骨悚然的是,这次棺材前摆放的照片,竟然是他自己!
王先生被“自己的葬礼”吓破了胆,他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强行套上寿衣,塞进棺材里,漫天的纸铜钱,低低地哭泣声,他坐在棺材里看见儿子抱着桌腿哭岔了气,他想逃出去,想要抱着儿子跑,却被人强行扣上了棺材盖!
王先生拼命挣扎,直至惊醒。原以为只是寻常噩梦,却听见了隔壁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声。他踉跄着跑过去,抱着儿子好一通安抚,套出来的话竟与那梦中场景,一模一样!
王先生终于察觉不对劲,他不敢再轻易入睡,但高度紧绷的神经带来的疲劳难以抵抗。中间他几次小憩,都会回到那场葬礼中,甚至接着之前的剧情往下走!
就在秦乐几人到来前,王先生已经被按进了棺材中,就要钉钉子了!
向楠听得一脸严肃。他备考三天,死记硬背的理论告诉他,普通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展开梦域,通常会进入一段重复的剧情中。因为主梦人自己并不能意识到在做梦,反而会放大心底最恐惧的焦虑或者担忧,就好比林圆初次展开梦域的场景是一场永远没有结束的考试。
可若是有人指点,让主梦人了解梦域的无限可能,则会跳出无意识地循环,转向有目的地谋划。
司机和阿姨都在重复无意识地循环剧情,只有王先生在不断地深入,甚至每一次都能完美衔接、推进剧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主梦人并非对梦域一无所知,相反,甚至可能怀揣着对王先生极大的恶意,想要在梦域中,无声无息地要了他的命!
可问题是这栋房子里只有三个大人和这一个孩子,仅凭他们之前的自白,根本无法确定主梦人是谁。
秦乐拿出四块灵槐木,分发下去。阿桑见向楠一脸的疑惑,主动凑上来解释,“先不论这几人中有没有撒谎的,咱们得先验出有天赋的。”
若是有调用元气的天赋,自然主梦人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包括熊孩子在内的四人,没有一个异样。
向楠翻来覆去地想着所有人的叙述,眉头紧皱。秦乐见状,收了灵槐木后,寻了个角落,一行三人紧急开一个小会。
秦乐:“你们都怎么看?”
阿桑捅了捅向楠。向楠也不推辞,直接问道:“书上没有对梦域的空间范围作明确判定,所以也不排除周围邻居的可能。但,他们三个人也可能会为了掩饰真相而撒谎。”
“不错,”秦乐赞同道:“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向楠你留在这儿观察司机和阿姨,雇主和员工之间不可能亲如一家。阿桑你去周围邻居那里打听打听,看看最近有没有反常的事情发生。我负责安抚王先生的情绪,顺便套话。”
于是,三个人各司其职,开始了分头行动。
王先生本来就被吓了个够呛,有秦乐的安抚,他一肚子苦水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阿桑出门后,向楠见阿姨抱着孩子进屋,看了眼神情恍惚的司机,计上心来。
“这位大哥,”向楠甜甜地一笑,他本就长相精致,又坐着轮椅,天然地让人没有防备,此时这么一笑,带出了点儿可怜来,“能帮忙搭把手么?我想喝点儿水。”
司机点点头,他黑眼圈儿极其严重,猛然起身甚至晃了一下,甩甩脑袋去厨房给向楠倒了杯水。他一直沉默,没有聊天的心情。向楠接过水,抿了口,又状似无意地说道:“我看王先生跟那位阿姨……关系不太一般。”
司机浑身一颤,猛地低头看向向楠,向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内心的尖叫鸡疯狂打鸣:
——不是吧,随口胡诌一句,该不会……歪打正着?!!!
富人豪宅一栋两层,一层一家。王先生住顶层,下层邻居的房门被阿桑敲开。
“谁呀。”开门的是个怪模怪样的老头,扎了个十分潮流的朝天揪,八字胡一翘一翘,对光头的阿桑没好气,“你要干嘛?化缘?”
阿桑自幼长在少林,装起正经和尚来毫无破绽,“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并非化缘,而是遥望贵宅,思绪良多,不得不上门叨扰,与主人家分说则个。”
那老头儿上上下下地打量阿桑一圈儿,表情十分古怪,“有话直说,弯弯绕绕地,跟我拽个屁的文!”
“那贫僧就直说了。施主您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老头儿斜着眼,“我要说有呢?”
“实不相瞒,您这外院的布置破坏了整栋建筑的风水,招来煞气,是以诸事不顺,还恐有血光之灾。贫僧不忍见您遭厄,这才想要告知阁下,化解一二。”
“放你娘的大臭屁!”老头儿猛地敞开大门,一指自己身后的旗幡,阿桑探头一看,上书四个大字:云鹤先生!
“老子就是大名鼎鼎的云鹤道长!你个坑蒙拐骗的假和尚,诓到真仙人的头上!我看你是找打!还他妈的招煞?!坏风水?!老子我今天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省得你出去坑人钱财!坏人性命!”
阿桑抱头鼠窜,边跑边心有戚戚:这他娘的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怎么楼下还住着个同行啊!
好你个老家伙!有这腿脚你住得什么一楼!还怕我坏人性命,怕不是你这假道士怕我这真和尚跟你抢生意吧?!
屋外哇呀一阵乱响,秦乐开窗探出头来,只见阿桑在庭院中秦王绕柱,身后追着一个拿着皮搋子的时髦老头,无语半晌。
王先生在后面探头探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秦乐关窗,顺手拉上窗帘,“您继续说。嗯,刚才正说到您的亡妻,您说她心善,喜欢做慈善。我能冒昧地问一句,看照片,您的亡妻似乎比您大不少。”
王先生丝毫不避讳自己入赘一事,点头说道:“是,比我大15岁。但她重养生,常健身,看起来倒也没大太多。我们感情极好,她死后,我一直走不出来,也从没想过再婚。我守着我们俩的家,就好像这两年来,守着她一样。”
秦乐敏锐地抓住了盲点,“两年?这么说,那孩子并非是您跟亡妻……”
“是的,”王先生直言不讳,“小新是我跟第一任妻子的孩子。”
“第一任?”
王先生忧郁地眼眸中闪着盈盈泪光,他靠着窗边,忧伤地追忆往昔,“我结过四次婚,跟第一任的妻子有了小新。后来离婚,几经辗转,最后,竟还是孤身一人。”
秦乐:…………
“方便问一下,您前几任……”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出去打听也能清楚。他们对我的评价确实很不好。只因为从我第二任妻子开始,便都是富贵人家。他们说我是豪妻杀手:专门克死有钱的老婆,继承遗产。可他们哪里知道,经历四次婚姻的我是何感受……”王先生的悲伤,美丽又动人,“你懂我心中的痛吗?”
秦乐:……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