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宁十一年的上元节风雪交加,窗外肆意飞舞的雪花旋转着,跳跃着,它们似乎是在竭力躲避寒风的鞭挞,可最后终是认命般随风飘洒,一团团,一簇簇,归于苍凉的大地和一望无际的荒野。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山月。
“记得那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宿,刘鲲亦是杯酒孤灯彻夜无眠。
“大帅。”
“嗯?”
“启禀大帅,刚刚兵部有文书到,陛下命田戎为二路元帅,昭武校尉王世荣为前部先锋,统领马步大军十万,协助元帅平叛江东。”
刘鲲闻言微微点头,脸上波澜不惊道:“如此甚好,眼下本帅身边确实缺兵少将,陛下此举正可解我军燃眉之急。”
刘鲲言毕,令人加紧准备船只木筏等应用之物,只等田戎援兵一到,便要强渡序水,挥师南下。
吴江郡位于序水南岸,与江宁郡隔河相望。郡守樊虎悍勇有余,机变不足。虽然明知刘鲲大兵压境,但他觉得吴江有序水为屏,再加上他手中一条盘龙棍,帐前三千飞熊军,因而并未将来敌放在眼中。
这日正值二月初二,沿河百姓一如往常,纷纷来到序水河边焚香上供祭祀龙神,祈求龙神兴风化雨,保佑百姓五谷丰登。
面对城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飞熊军统领卞闳进言道:“将军,如今大敌当前,百姓繁杂,万一有奸细趁乱混入城中,后果堪虞。”
樊虎闻言哈哈笑道:“右城多虑了,眼下虽然隆冬已过,但是寒意未消,序水冰寒刺骨,人马难渡。另外我听说田戎大军才离皇城,最快也需月余才能到达江宁,况且沿岸船只早已被我焚毁,刘鲲费尽心力也才寻得三五艘,再加上吴江、崃阳、沛城三足鼎立互为依托,漫说眼下刘鲲要人没人,要船没船,就算田戎大军亲至,又有什么可怕的!”
眼见樊虎不以为意,卞闳不敢多言,无奈退后。
“一声霹雳醒蛇虫,几阵潇潇染绿红。九九江南风送暖,融融翠野启春耕。”
惊蛰时节,大雾弥漫,浓雾笼罩下冰冷刺骨的河水好似一把把尖刀,无情削割着尚未完全消融的河道。
“哗啦啦,哗啦啦。”
随着一阵微弱的水流声响,刘鲲身先士卒趟过齐肩深的河水,在他身后数千名将士目光坚定,任由寒风冰水肆意拍打在苍白的脸颊上。
“报,启禀将军大事不好,刘鲲率军攻入南门。”
“什么?”
正在熟睡的樊虎惊坐而起,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报事亲兵。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次。”
“将军,夜深时有奸细砍倒守军,偷开城门,如今刘鲲已经杀到内城,卞统领正在带兵堵截。”
樊虎闻言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好,好,好,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老子正要拿你报功,你倒送上门来了。”
言毕,樊虎抄起盘龙棍,踹开房门,飞身上马直奔城南。
此时此刻,南门处好似一锅乱粥,双方将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刀枪并举,血肉横飞。
“呔!樊虎在此,刘鲲何在?”
炸雷似的吼声过后,众军纷纷退避,刘鲲宝枪一顺提马近前。
樊虎眼见来人白袍胜雪,银甲如电,坚毅的面孔上虽然饱经风霜,但是一双虎目却炯炯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万事万物不怒自威。
“你,就是刘鲲?”
“正是本帅。”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樊虎深深吸了口气,用力紧了紧手中盘龙棍。
突然,他咆哮一声催马上前,重达百斤的镔铁大棍裹挟着呼呼恶风向刘鲲当头砸落。
刘鲲见状知道对方气力惊人,当下把手中火凤亮银枪一抖,霎时间一团毫光乍现,毫光中七八支枪头吞吐不定,将樊虎身上几处要害悉数笼罩。
面对刘鲲精巧绝伦的回击,樊虎顾不得伤敌,先求自保,连忙撤回盘龙棍全力封挂。
哪知刘鲲枪法变化多端,虚实难测,就在两人兵器相交未交时,火凤亮银枪的枪尖微微一颤,犹如银龙入海掉头扎向樊虎大腿。眼看堪堪扎实,却被樊虎拧腰夹臀险险躲过。
战圈外,卞闳见樊虎仅仅一个照面竟如此狼狈,心知刘鲲无人可敌,于是悄悄摘下铁臂弓,暗取雕翎箭认扣填弦。
此时战圈中刘鲲枪势正盛,樊虎手中盘龙棍虽然舞得风雨不透,但是众人皆知此乃强弩之末,只要他稍有疏忽,便会命丧当场。
“嗖。”
正在强攻的刘鲲猛然听到一声轻响,心中暗道不妙,连忙竭力闪身避过胸口要害。
“噗。”
众目睽睽之下,一支利箭自刘鲲后背射入,肩头穿出。
“大帅!”
眼见刘鲲被敌人暗箭所伤,众军悲呼一声奋勇向前。
樊虎见刘鲲受伤,心头狂喜,卯足全身力气抡起盘龙棍狠狠砸向刘鲲头顶,刘鲲见状微微冷笑,双腿一夹马腹,黄骠马不退反进,刘鲲顺势一招镫里藏身,手中银枪化作长矛,自下而上将樊虎扎了个里外通透。
随着樊虎惨死落马,吴江城守军乱作一团,卞闳麾下飞熊军虽然战力不俗,但最终仍难逃覆灭之厄。
“启禀元帅,暗算您的兔崽子终于被兄弟们给逮住了。”
刘鲲闻言抬头,只见一个面目全非浑身浴血的黄脸汉子被众军推推搡搡来到近前。
“跪下,跪下。”
任凭军卒如何踢打,来人仿佛足下生根,立而不拜。
刘鲲见状微微摇手,随后冷冷问道:“你是何人?难道不怕死吗?”
“哈哈哈,生老病死,天道使然,何足惧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爷爷姓卞名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卞闳言毕,扭头便走,不料刘鲲此时开口道:“卞闳,本帅早就知道你,你本是泰安州人士,幼年父母双亡,是乳母程氏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咸宁七年,武场恩科取士,你本已入围前十,本帅对你很是看好,若无意外必可一鸣惊人,可最后关头你为何过卯弃权,实在令人费解。”
听到刘鲲提及过往,尤其是乳母程氏,卞闳停住脚步,声音哽咽道:“慈母病重,无心功名。”
“如此说来,你也是至孝之人,却为何附逆江东,落得个不忠不义之名,上累父母,下祸儿孙,实属不智。”
刘鲲见卞闳垂头不语,又继续说道:“以卞将军之勇武,任一郡统领已是屈才,刘鲲何忍杀之。若是将军肯弃暗投明,本帅愿以身家做保,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卞闳闻言微微冷笑道:“怎么?刚刚那一箭没能取你性命,你就不怕我再起杀心?”
“哈哈哈,刘鲲若德行有亏,天下人尽可诛之,岂惧将军一人乎!”
刘鲲言毕,快步来到卞闳面前,一边为其松绑,一边洒脱笑道:“刘鲲为国求才,思之若渴,况且彼时你我各为其主,换做我是将军,恨不能射得再准些,再深些才好!”
面对刘鲲的真诚与大度,卞闳深感敬服,当即屈身跪倒。
“元帅,末将何德何能,竟受您如此厚待,卞闳此生愿以元帅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任凭驱策。”
“哈哈哈,好,好,好。”
刘鲲拉起卞闳道:“接下来本帅欲取崃阳、沛城,不知将军可有良策?”
卞闳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刘鲲笑着阻止道:“右城且慢,不如你我各将心思写于纸上,看到底同也不同。”
在满营众将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两人各取纸笔一蹴而就。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刘鲲与卞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抚掌大笑。
“敲山震虎。”
“树上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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