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张俊臣正在小憩,忽闻亲王殿下率队归来,他连忙收拾妥当出城跪迎。
骄阳下,金甲罩身的黑格仿佛天神降世,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飞马而来。
等到临近城门处,战马嘶鸣一声止住去势,黑格敏捷的跳下坐骑,学着汉人模样对四周环抱一礼。
“本王何德何能,怎敢劳烦各位大人出城相迎,大家快快起身,不必拘礼。”
“多谢殿下。”
张俊臣等人刚刚起身,就听黑格得意洋洋地呼喝道:“来呀!将敌酋何荣押过来!”
话音未落,血肉模糊陷入深度昏迷的何荣,被两名羌将拖拽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眼见何荣惨状,四周围观的羌人或是开怀大笑,或是无力摇头,在人群角落,同样身披狐裘的裴思谦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儿,那种透彻骨髓的冰冷令他抖如筛糠。
“裴学士,此人暂由你代为看管,你若能说服他为本王所用,自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他短命早夭,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面对黑格鹰隼般的眼神,裴思谦连忙扑身跪倒,口中唯唯诺诺道:“千岁爷放心,奴才一定竭尽……。”
还没等裴思谦把话说完,黑格已经在众多羌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一阵冷风吹过,何荣恍惚间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头顶上一袭袭的流苏正随风轻摇。
他不适的动了动身子,没想竟牵动伤势,忍不住呻吟出声。
“将军,您可算是醒了!”
何荣闻声侧目,只见床前不远处有一绝色佳人,此女薄纱罩体,修长的玉颈下,酥胸犹如凝脂软玉,随着她快速转身波涛起伏。
“将军,还疼吗?”
眼见此女杏眼含情,红唇微张,一副媚态十足的模样,何荣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
面对何荣冷冰冰的凝视,那女子自觉浑身森寒如坠冰窖,她连忙正色低语道:“将军息怒,这里是裴大人府上,贱婢是裴府侍女卿月。”
“裴大人?哪个裴大人?”
“回将军话,是裴思谦,裴大人。”
“哦?”
何荣闻言狐疑地晃了晃脑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从龙圩口来到裴思谦的家里。”
“卿月姑娘,不知裴大人现在何处?我想见见他。”
“回将军话,我家主人近日公务繁忙,将军尽管在此安心养伤,等过些时日,我家主人必定前来拜会。”
卿月言毕,移步上前,从怀中取出熏香绣帕,试图为何荣擦拭额头汗滴。
“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
“这……。”
“出去。”
“是。”
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何荣缓缓睁开虎目,他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裴思谦这个人绝非善类。
一晃十余天过去,何荣身上的伤口渐渐结痂,体力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这段时间,卿月对他体贴入微,关怀备至,可是何荣却仿佛没有感情的木雕泥塑毫无所动。
这日傍晚,何荣正在房中闷坐,忽听外面街道鼓乐齐鸣,热闹非常。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对文臣武将三跪九叩,高高在上的独孤图尔哈哈大笑,笑罢多时,方才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平身落座。
“近日大破汉军,朕心甚喜,此战硕亲王黑格英勇果决,居功至伟,朕有意加封其为平南大将军,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呀?”
“陛下圣明。”
在文武群臣的一片颂扬声中,盛大奢华的庆功宴缓缓拉开序幕,喧闹的场面直至午夜才渐渐平息。
等到群臣散去,独孤图尔将黑格单独留下,独孤图尔微闭双眼倚靠在毡塌上,黑格神色恭谨垂手肃立,晚风中父子二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你过来,到朕身边来。”
猛然听到父亲温和的声音,黑格悚然一惊,连忙躬身上前,聆听教诲。
“啪。”
一声脆响过后,黑格古铜色的脸颊上凸显出五道清晰的指痕。
“知道朕为什么打你吗?”
面对父亲布满血丝的双眸,黑格咬了咬牙,决然摇头道:“父皇息怒,儿臣愚鲁。”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朕就亲口告诉你。”
此时此刻,暴怒嘶吼的独孤图尔仿佛一只发狂的雄狮,死死抓过黑格的衣领,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你给朕听好了,大许储君名份早定,你若是再敢有非分之想,朕就亲手拧掉你的脑袋。”
图尔言毕,猛地抬腿一脚,将愣怔失神的黑格踹倒在地。
“滚。”
冷月下黑格跪立在门外许久许久,直到黎明时分才悻悻离去。
“砰。”
“裴思谦在哪?让他速速滚来见我。”
看门杂役见来人衣着光鲜,气度非凡,自然不敢怠慢,当即飞一般往内宅通禀。
时间不大,裴思谦神情惊恐匆匆而来,当他看清来人相貌后,连忙小跑到近前扑通跪倒。
“不知千岁爷大驾光临,奴才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本王问你,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面对黑格迫切的追问,裴思谦紧张的抹了抹额头冷汗,小心翼翼道:“千岁爷,那何荣对南朝死心塌地,若想让他诚心归降,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啊!”
“哼!本王若非看他是个人才,又岂能容他活到今日。”
“你现在就将何荣带来见我,要是他还不知好歹,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片刻之后,满腹疑窦的何荣在几名家将簇拥下来到正厅。当他看到黑格稳居主位,裴思谦一脸谄媚躬身相陪,何荣心中立时坦然。
“哈哈哈,看将军神采飞扬,想必伤势已无大碍,实在是可喜可贺。”
“来人,赐座。”
眼见有杂役搬过座椅,何荣冷哼一声将目光看向别处,黑格见状强压火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将军,常言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如今我大许兵强马壮如日中天,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挺进中原,问鼎九州,到那时你我兄弟纵情随性,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不等黑格把话说完,何荣突然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哼!蛮荒异种居然胆敢觊觎九州,难道这还不够可笑吗?”
“大胆,千岁好言相劝,汝岂可这般无礼。”
“呸!断脊之犬,苟图残食,复有何面目在此狺狺狂吠。”
“咔嚓。”
暴怒之下,黑格一把将座椅扶手抓得粉碎,手指何荣恨恨说道:“来呀!将这南蛮拖下去,剥皮制鼓,曝尸示众。”
随着黑格一声令下,四周羌兵小心合围,面对步步紧逼的敌人,何荣朗声大笑,目光所及处羌夷无不惊惧,纷纷作鸟兽散,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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