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暖阳下,何荣远眺荒野负手而立。他万万没有想到,曹安身为大将竟会率众强夺民夫口粮,弃他人生死于不顾。
“先生,不知此地距离最近的屯粮之所还有多远?”
梁鸿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沙哑着嗓子回答道:“还有八十余里。”
何荣听罢微微点头,他的目光扫过一众民夫和那些精神萎靡的伤兵。
“先生,你速带大家前往土堡取粮,何荣留下殿后。”
“可是………。”
“先生不必担心,何荣一身铜皮铁骨,区区蛮夷岂能伤我,事不宜迟,先生快走。”梁鸿无奈只得依言而去。
等众人渐行渐远,何荣带着身边百余骑一路缓行。他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暗暗思索对敌之策。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启禀将军,我军后方五里外有十余羌骑出没。”
何荣闻言,断定那十余人是羌军哨探,为了避免踪迹泄露,他亲自带队前去围杀。
他们一行数人快马加鞭,一口气儿跑出十余里,只见那小队人马正往西北方向疾驰。
随着何荣一声令下,身后骑兵盘马弯弓,从左右两翼快速包抄,密集的箭雨过后,羌骑应声倒地。
就在何荣等人打算退走之际,忽然远处尘土飞杨,竟是羌人的先锋骑兵到了,看那阵势足有两三千人。
此时,羌骑先头部队也发现了何荣,他们见何荣一行人数寥寥,不免疑心大增,毕竟鸡鸣山前的一幕太过惨烈,没有人想重蹈覆辙。于是,迅速占据了附近的一个山坡,仔细观察何荣等人的动静。
何荣所属亲兵虽然精锐,但是大敌当前,不免神色紧张,就在众人想踅转马头,尽快逃命的时候,何荣连忙出声喝阻。
刚刚敌人出现的一瞬间,何荣脑海中已经冷静分析了形势,他心里明白,就凭己方区区数人,一旦仓惶撤退,羌人骑兵必然乘机掩杀过来,到那时即便肋生双翼也绝难逃出生天。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敌人的迟疑,让羌骑认为他们只是前来诱敌的饵兵,尽量拖延时间,等天黑之后再找机会悄悄离开。
于是,何荣把心中所想告诉身边众人,并带头继续前进,直到距离羌骑阵地不足三里的时候才勒住坐骑。
眼见何荣如此,羌骑队伍一阵骚动,都统阿骨泰见状,连忙传下将令,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就这样,一边是兵力占着绝对优势、严阵以待的数千铁骑,一边是毫无所惧,优哉游哉的寥寥数人,双方相距不过三里,竟默默僵持了大半个时辰。
烈日下,何荣的部下浑身透汗,忍不住悄声议论道:“羌骑这样多,这样近,万一发生紧急情况如何是好?”
何荣闻言,信心满满道:“大家放心,如今敌我力量悬殊,羌人以为我们一定会逃跑,可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就会加深他们的疑心,给对方造成一种有恃无恐的错觉,如此一来,他们便更加不会轻举妄动。”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何荣所料,兵强马壮,骁勇善战的羌军铁骑,因为错把何荣等人当成了饵兵,害怕再中汉人埋伏,因而不敢发起进攻。
双方僵持良久,气氛十分紧张,茫茫草原上竟然鸦雀无声,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骑着枣红马的羌军头目来到阵前监护众军,何荣见了,顺手从身边人手里抓取一支长矛,然后飞马向前一矛掷出,将那羌军头目连人带马扎了个通透。
随后,他又从容不迫地退回到原地,居然当着数千双血红的眼睛,解下马鞍,仰躺在地。
其余从人见状纷纷效仿,横七竖八地倒卧在草丛间闭目小憩。
这时,天色渐晚,夜幕徐徐降临。阿骨泰对何荣一行的反常举动始终觉得神秘莫测,一直也没敢贸然进攻。到了午夜时分,他惟恐受到汉人伏军偷袭,居然趁着夜色向后撤走十里。
次日凌晨,何荣见对面山坡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才带着手下疾驰而去。
那几个亲兵在好不容易熬过紧张,又可怕的长夜后,此时终于悄悄的松了口气。
“将军,昨日情况那般危机,您如何断定羌人不会群起围攻?”
听到众人疑问,何荣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心事重重道:“那夜我与黑格交战,发现他部下人马进退有序,法度严谨,眼下羌军先机占尽,若是没有十足把握,自然不愿轻举妄动。”
“我们虽然暂时脱险,但是危机尚未解除,等天光放亮,羌人便会发觉我们只是虚张声势,到时候必定死追不放。”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宰一个够本,宰两个赚一个,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爷爷还是条好汉。”
“哈哈哈,不错,高官厚禄,金鞍玉马,皆是过眼云烟,只有战死沙场才是军人最好的归宿。”
何荣言毕,策马狂奔,在他身后猛士如虎,烈马如龙,好似一阵旋风在草原上狂飙而过。
龙圩口北邻坪山余脉,南连淅水并入蕲河,前接羌庭,后通中土。
当初梁鸿将土堡修建再此,便是看中了这里的战略地位,若不是时间仓促,他一定会高筑坚城,将其牢牢掌控在手。
此时此刻,梁鸿正凭高远眺,焦急期盼着何荣的消息。
“嘶咴咴。”
随着熟悉的嘶鸣声遥遥入耳,梁鸿猛地瞪圆眼睛,直到远处的黑点渐渐清晰,他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哎呀呀,将军,你总算是来了,老夫都要急死了!”
眼见梁鸿快步迎上,何荣连忙离鞍下马。
“先生放心,何荣没事,不知堡中情形如何?”
梁鸿闻言摇摇头道:“老夫领人到此时,粮仓已被砸毁,其中粮草大半流失,如今堡中仅有数百老弱病卒,缺医少药苦不堪言。”
在梁鸿的陪同下,何荣简略巡查一番,心中不禁大骂曹安无能鼠辈,若是人手充足,调配得法,凭此地利可当十万雄兵,即便直面羌骑重甲也不足为惧。
“先生,龙圩口虽然险要,却已成绝地,实在没有必要再往里多填人命,您还是快走吧!”
面对何荣的劝说,梁鸿再次固执地摇了摇头。
“老夫老了,走不动了,就让我留在这陪将军说说话吧!”
“哈哈哈,先生切莫多想,何荣功业未成,还要留着有用之躯报效国家呢!”
“您老先去淅水准备木筏,何荣在此稍作阻截,便去与先生相会。”
“此言当真!”
在梁鸿目光灼灼地注视下,何荣朗声笑道:自然,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天,在下从不食言。”
“好,那就一言为定。”
橘红色的朝阳下,何荣望着渐渐南去的队伍,眼中充满歉意。
随着时间流逝,刚刚还在薄云中若隐若现的阳光突然绽放,好似千万把犀利的长剑同时出鞘,将一层耀眼的金光均匀涂抹在何荣和他身后那一百二十名勇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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