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开天海几飞花,烧艳东山一片霞。不惧乌云千尺浪,翻身我自吐光华。
经过一夜艰难跋涉,众多羌兵羌将终于冲破河水的阻隔全部上岸,然而等待他们的却不是霞光万道,而是烈焰焚天。
伴随着哧哧几声轻响,几十条火蛇顺着荒草间预先埋设的引线飞速乱窜。
“咦?什么味道?”
“好像是……火药?”
似乎是为了印证拓跋圭心中猜想,一连串惊雷轰然炸响,紧接着无数朵火花在墨绿色的长卷上怦然绽放。
“糟糕,中计了。”
眼见密密麻麻的火箭如飞蝗般从远处激射而至,若惊雷,似闪电,形同长了眼睛的精灵钻入人群、荒草,和早已浸透火油的地面,拓跋圭只恨得睚眦欲裂。
“都不要慌,散开,快散开。”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轰!的一声,硝烟弥漫遮天蔽日,烈焰如龙腾空而起。
滚滚惊雷声中,翻滚的火龙终于露出它狰狞的面孔,一边愤怒咆哮,一边肆无忌惮的吞吐着火舌东窜西突,所过之处草木成灰,人马俱焚。
星星之火尚且燎原,何况这焚天烈焰。
只见绯红色的天空下,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本就巨大的火龙更是迎风暴涨,一直涨到极致,轰然爆裂。那炸开的数十条小火龙仿佛从地狱闯入人间的恶灵,仅仅几个呼吸便吞噬了整片原野。
痛哭声,尖叫声,哀嚎声,咒骂声,战马的悲鸣声和荒草剧烈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各种混乱嘈杂交织在一起,扭曲在一处,深深刺痛着所有人的神经。
无数羌人眼睁睁看着视如生命的战马挣脱缰绳,在灼热的大地上疯跑,倒地,悲鸣,他们欲哭无泪,只能哑着嗓子在原地打转,任由无情的大火烤干他们身上最后一滴血水。
有些距离河岸较近,又见机得早的幸运儿眼见形势不妙,纷纷踅马下河,试图借助清凉的河水逃出生天。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宽达十几丈,长约三五里的河面上已是人满为患,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堵厚重的人墙将整条巨流河一分为二。
“滚开,滚开!”
“大将军在此,都他妈给老子闪到一边去!”
人墙缝隙中,姜怀化在几员偏将的护卫下挤来挤去,可是河道里的人马密密麻麻,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就在众军纷乱惶恐之时,忽听从远处传来隆隆的声响,好似闷雷滚动,犹如万马奔腾。
过了一会儿,响声越来越大,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姜怀化遥见上游水天相接处出现一条白线,那条白线正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向下游推来。
“不好,快上岸!快上岸!”
在姜怀化恐慌的眼神注视下,那道白线逐渐拉长,变粗,继而横贯河面。
此时此刻,原本人声鼎沸的河道瞬间寂静下来,所有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僵立不动,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渐渐泛白,直至失去所有光彩。
轰隆隆,泥沙翻涌,巨浪滔天,眼见一堵两三丈高的水墙将河道中的人墙撞得粉碎,那轰隆隆的巨响真如山崩地裂,好像整片天地都被震得颤动起来。
片刻之后,浪头翻滚奔腾西去,可是余波还在漫天卷地般疯狂涌动,河面上仍是风号浪吼。
河岸上,拓跋圭目睹惨状,心胆俱裂,他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观察水情,只等水势稍缓便匆匆打马下水,带着所剩无几的残兵败将落荒而逃。
随着夜幕徐徐降临,河岸上的大火也渐渐止息,阵阵微风吹过,那些跳动的火星越飞越高,最后倒挂在无边无际的蓝丝绒上闪烁不定。
“哈哈哈,将军,此战我军大获全胜,火烧水淹羌夷不计其数,真是痛快!”
“咦?将军!您这是怎么了?看您的神情似乎是有心事?”
面对众将的疑惑,何荣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已命人将战报送与朝廷,为各位将军请功。”
“多谢将军。”
“好了,大家连日来多有辛苦,各自回帐休息去吧!”
“喏。”
等众将纷纷散去后,何荣独自矗立在夜风中仰望苍穹。
此时夜已深沉,满天星斗熠熠生辉,他们虽不如太阳那么辉煌,也不如月亮那样清澈,却也将梦幻般的星光洒满大地,无声抚慰着人们疲惫不堪的身体和无处安放的灵魂。
“报!”
“启禀陛下,刚刚收到定北将军送来的捷报,我军已顺利攻陷巴彦托克,并在巨流河水域全歼敌人援军五万有余。眼下,何将军率领所部兵马一路向北势如破竹,平定羌夷,迎回太上皇指日可待!”
“哦!太好了!”
“来人!传朕旨意,加封何荣为归德大将军,其余众将连升三级,等功成还朝后朕另有重赏。”
定北将军捷报频传,朝野上下群情振奋,唯有刘鲲心事重重。
“父帅,不知您唤儿有何事吩咐?”
刘鲲闻言回头,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别看刘裕眼下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但是他相貌奇特,天赋异禀,再加上马护与薛礼的悉心教导,此子手中一对电光紫金锤出神入化,即便是对上刘鲲,二三十合之内也不会落于下风。
“哦!是裕儿呀!见到你马护叔叔了吗?为父有些私事需要他代为处理。”
“回父帅话,近日马叔叔不知在忙些什么,每天总是早出晚归,儿子也很少见他。”
就在父子二人交谈之际,忽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
“大帅,听说你在找俺?”
眼见马护飞步入内,刘鲲连忙起身离座,轻轻握着他的胳膊道:“马护兄弟,这些年一直委屈你在我府中任职,实在是屈才了,眼下就连铁牛都因为在边关屡立战功,做到了游击将军,你若是还在前线,此刻必定早已功成名就,威震一方。”
马护闻言疑惑的看了看刘鲲,满脸诧异道:“大帅,您今儿个这是咋了?您说这话是啥意思?您不会是要撵俺走吧!”
“大帅,俺是个粗人,要是有啥做的不对的地方,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就是不能不要俺呐!俺常听人说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俺这辈子哪都不去,就跟定大帅了!”
马护言毕,单膝跪倒,斩钉截铁道:“大帅,您要是真不要俺了,俺情愿跪死在这,也哪都不去。”
刘鲲见状哈哈笑道:“我的傻兄弟,你想到哪去了,这些年我整日忙于军务,这阖府上下全靠你来打理,裕儿能有今日这般武艺,也全靠兄弟悉心传授,刘鲲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撵你走呢!”
“那您方才………?”
“好兄弟,刘鲲此生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却独独对你有所亏欠,兄弟!对不住了!”
“大帅,您这是干嘛!只要您认俺这个兄弟,俺马护刀里来火里去,万死不辞。”
“好,既如此,那便辛苦你一趟。我这里有封书信,你尽快送到北方战场,务必要亲手交给梁鸿。”
“大帅放心,信在人在,俺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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