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刀之恶魔

  地狱中。

  纪杨端坐在王座上,蓦然睁开眼睛。

  从人偶那边收到的消息,泽渡已经准备好了刀之恶魔的心脏,正等他过去,完成手术。

  现在仍处于饥饿周期,可以明显看到纪杨的身体瘦了一圈,显得颧骨愈发明显。纪杨使用地狱之恶魔的能力,破开一道通道。对面是一间略显陈旧的房间,不过打扫得甚是整洁,并没有多少灰尘。

  泽渡和纪杨的人偶正在里面等待。

  纪杨毫不犹豫,一步迈出。在他进入通道的一瞬,苍白大手从天而降,将他捧在手中,送入人间。

  另一边,泽渡脸色略显焦躁,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不时用手指揉搓着肩膀上垂下来的发丝。纪杨的人偶坐在一旁,不言不动,宛若雕塑。

  实际上,在他意识回归本体时,对人偶的操控能力就会大幅下降,为了不让泽渡看出破绽,便干脆装作闭目养神。

  骤然间,一只六指大手凭空出现,几乎将整个房间塞满。在泽渡震惊的目光中,残缺着半边身体的纪杨悠然出现。

  “初次见面。不过,我认得你可很久了。”

  纪杨含着笑意,抬手打招呼道。

  泽渡呆滞地眨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一旁沉静地坐着的人偶打断道:

  “他现在还处于被通缉状态,迟则生变。不要废话了,赶快开始手术吧。”

  泽渡点了点头,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盒。人偶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木盒,而本体则略微露出炽热之色。

  这里是纪杨负责巡逻的街区的一座地下室内,可以说就在公安的眼皮底下。不过这样,反而更不易令人起疑。

  泽渡打开木盒,微微屏住呼吸。腥甜的血腥味弥漫而出,仿佛那颗心脏昨天才刚被摘下,仍在强劲地跳动、抽搐着。它的表面上连接着数根粗大苍劲的血管,笔直地延伸出去,好似上面插着数把利刃,有锋锐而狂猛的刀气蕴藏其中。

  纪杨躺到早已准备好的床上,闭起眼睛。泽渡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渗出细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拿起备在一旁的手术刀、纱布和酒精等器具,慢慢地扯开他的胸口衣衫。

  她戴上橡胶手套,用酒精棉球在胸口表面涂抹一番,动作沉静地端起手术刀。刚才的紧张之感恍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嘴角略微弯起的一丝微笑,透露出自信的意味。

  为了这次手术,她曾练习过无数次,动作要领早已深入骨髓。

  铮亮锋利的手术刀片缓慢地没入纪杨的胸口,划开皮肤,切入肌肉。一丝殷红的鲜血逐渐渗了出来,慢慢氤氲开。

  坐在一旁的人偶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背对着他的泽渡自然未曾察觉。本体咬着牙,一声强行压抑着的呻吟声从牙缝中钻了出来。

  没有麻药。因为这种东西,要从外面带过来,有诸多不便。加之准备仓促,没法从东京本地获得,只能如此。

  不过要是连这点疼痛也无法忍受,那纪杨就不会选择成为刀之恶魔。手术刀片平稳而迅速地滑动,精确地顺着骨骼剖开胸腔,分离筋络,露出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泽渡深吸一口气,刀片游龙般游走,一瞬间便将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切断!紧接着她低叱一声,蛇之恶魔庞大的身躯蠕动,卷起刀之恶魔的心脏,在间不容发之际,替换进纪杨的胸腔!

  泽渡眼神一凛,刀片转而滑向自己,在手掌上切开一道狰狞狭长的伤口,血液泼洒而下,淌入刀之恶魔的心脏血管中。心脏吸收了血液,猛然暴涨,狂躁而凌乱地收缩起来!

  泽渡脸色一变,刹时间惨白如纸。她瞳孔倏然皱缩,嘴唇紧抿,又是一刀划在自己的手掌上,然后用力挤压手腕。大量血液从伤口中涌出,宛若一根细线,淅沥滴在心脏之上。

  刀之恶魔的心脏上迅速分化出几根娇嫩的肉芽,蠕动伸缩着,宛若某种昆虫的幼虫,想要重新钻进心脏内。泽渡的脸色愈发苍白,竟如透明的一般,牙齿一咬,便要继续放血。

  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制止了她。泽渡双目涣散地回头看去。是纪杨。

  “出了意外状况,血……不够。”

  泽渡呻吟似的说道。移植刀之恶魔心脏的过程,需要用鲜血来压制心脏的野性,并激活组织的分裂分化进程,促使连接处愈合。但不知为何,给纪杨移植,需要的鲜血格外之多!

  “放我的。”

  纪杨毫不迟疑地说,伸出手腕,示意她割开皮肤。他的面色沉稳,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冥冥之中的纽带上传来的剧烈疼痛。

  见泽渡还在犹豫,纪杨低吼道:

  “放我的!”

  泽渡猛然被吓了一跳,无神的瞳孔悚然聚焦,愣愣地望着纪杨。她从未见过面前这个总是一派从容的香织小姐露出这般神情,眉带烈火,口气斩钉截铁,不容一丝质疑。

  泽渡立马调转刀锋,划开纪杨的手心,鲜血流淌而出,彷佛没有穷竭一般,统统注入心脏之中。

  刀之恶魔的心脏宛若一个无底黑洞,来者不拒,鲸吞海吸地将血液纳入其中。随着鲜血的淌入,刀之恶魔心脏的躁动逐渐平息,纪杨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心脏上的肉芽停止了蠕动,转而不断延伸,在顶端生出无数更为细小的触手,链接在纪杨胸口断裂的血管上。血肉蠕动,热气蓬发。那心脏最终开始了跳动,越来越快,带起长刀破空似的风声!

  泽渡将最后一滴鲜血送入纪杨本体的口中。刹那间,宛若尸体般躺在床上的纪杨,睁开了眼睛。

  泽渡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手上的伤口用绷带包扎起来,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宛若点点烛火。

  “辛苦了。”

  纪杨的人偶面色如常地走上前,轻拍泽渡的肩膀安慰道。泽渡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心底似乎有什么柔软的存在猛然悸动,连忙转移话题,惊叹道:

  “没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打麻药,还能忍住不喊出声的人呢。吉扬君的忍耐力和毅力,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纪杨不置可否地微笑。他的本体躺下后,意识就转移到人偶上,自然不会太过疼痛。

  “我还有巡逻任务,就先走了。你们记得一会再离开,免得惹公安怀疑。”

  纪杨随口吩咐道,淡淡地撇了泽渡一眼,在她意味不明的目光中,转瞬消失在门口。

  纪杨将意识转移至本体,从床上缓缓站起。胸口被剖开的伤口在血液的作用下,花瓣般翻卷,蠕动着愈合,消弭于无形。他感受着胸腔里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强劲跳动,聆听着仿佛从骨骼深处振颤着传导而来的刀刃破风声,露出微笑。

  与地狱之恶魔签订契约付出的代价,此刻已全部愈合。而他的眼神中,浑如蕴育着炙热的刀锋,透露出滚烫的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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