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步逼近高塔,高塔周围的怪异谈不上阻碍,它们固有其活动的规律,只要掌握了这个规律,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这片区域。不过,我却在半途中,一株枯老的树下暂时驻足,那里有这次旅途中第一个看似人造物的东西——一座墓碑,歪歪斜斜靠在坟头,但是用连锁判定可以确定,坟墓下方没有任何尸体。我用手掌擦去墓碑上的灰烬,就看到上面刻着诸多名字,第一眼看去都是陌生人的名字,但全都挤在一个墓碑上,仍旧显得怪异。
到底这个墓碑是谁建造的?为什么这些人的名字会刻在同一个墓碑上?这些问题的答案目前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解答,但同样的,身为神秘专家,联系这个噩梦的来由,我也有自己的猜测。这个墓碑放在这里,孤零却充满了某种暗示,我觉得,这些人的名字隐藏有某种秘密。或许会有人觉得,这些人可能是在我之前活动的,如同老霍克那样的噩梦中的怪异猎杀者,是试图寻找“至深之夜”秘密的,尚存知慧的精神病人。但是,假设真有这么一群人,将他们视为半岛精神病人的一员,其实也有许多疑点。
在我看来,最大的疑点就在于时间。研讨会究竟是何时制成新药,而在我到来之前,是否已经让病人们服用新药,这些都暂且没有答案,不过,纯粹追寻病人服用新药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前。这个噩梦是在各方神秘势力的默契下干涉而成的,其形成的时间,绝对不会太久。而老霍克的“身份”却是长期狩猎怪异,追寻“至深之夜”的人,这个身份有一种很厚重的历史感,这种历史感和噩梦成立的预估时间让人感到矛盾。
虽然是意识态的世界,时间地点和历史。都不能拿正常世界的情况做例子,但是,即便是意识态世界,也是基于人们自身意识的。要具备一个“悠久的历史”,就必须有一个“悠久历史”的意识概念。除非构成这个噩梦的病人,都将自己视为“一个残酷而悠久的历史的见证者”。将自己视为这段历史中的一个角色,那么,这个噩梦才更有可能是具备“历史”的形态。
当然,也会有其他可能性,但是。在我的了解中,噩梦的形态,更多是基于做梦者自身的认知和潜意识的活动所构成的。它很少会出现真正超乎每个人认知的情况。反过来说,在噩梦中,哪怕是最怪异的现象,也会有其意识态的源头。这个源头来自于构成这个噩梦的某种意识的深处。
我不觉得,构成这个“噩梦”的精神病人,可以完成这么一个深邃而悠久的历史构架。也意味着。假设当前出现的一切,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一定存在我所注视的精神病人之外的某种情况,才导致了噩梦是如今这个样子。
例如,老霍克其实有可能不是半岛精神病人,和他类似的情况,还有教堂中的人形系。相比起人形系,老霍克同样不像是已知的某个神秘组织的人。尽管他为我设下的“封印”,看起来的确对神秘组织有利。但是。其本人看起来更给人一种“他已经在噩梦中生存征战许久”的感觉,而且。他的说话,也给人一种“和他类似的人还有许多”的感觉。
但是,假设老霍克不是半岛精神病人,也不是入侵到这个世界的神秘组织的成员,那么,他到底又是什么来头呢?
暂且称呼老霍克为“猎人”。那么,假设眼前墓碑上的名字,都是一个个已经死去的“猎人”,那些,这些和老霍克一样的“猎人”,又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老霍克和人形系肯定存在某种连系,这种隐晦的连系,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和“至深之夜”有关,而具备更深邃的内涵,这是我的直觉。
我在墓碑上寻找老霍克的名字,结果真的在最下方找到了,只是,老霍克并非是最后一个名字。在他之下还有更多的名字,不过,以老霍克的名字为分界,包括他的名字在内,上方的名字全都被横向的裂纹划去,而下方的名字却还完整,就仿佛在暗示着,被划去名字的人,都已经死亡,而没有划去的名字暂且还生存着,但却一定会死去。
然而,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也算是老霍克继承人的我,在这个墓碑上却没有名字。这似乎也暗示着某种特殊的情况。
这个奇怪墓碑,一大片“高川”名讳的坟墓,充满了异样感的老霍克本人和人形系,这些东西在我隐约的感觉中,都不像是局限于这个半岛精神病院的存在,从而更具备深刻的含义。这个噩梦虽然从这个中继器世界的角度来看,是研讨会的新药造成的,但是,却似乎还具备另一个角度的,更加深邃的源头。
正是因为这种“深邃”,让我多少对这个噩梦的存在性,以及正在噩梦中发生的“至深之夜”,都不由得产生更深远的联想和猜测。
所谓的至深之夜,所涉及的背景,绝对不仅仅是至今为止所知道的这些东西。
这个墓碑在这里,充满了即视感的高塔也在这里,不得不让人去猜测,高塔中到底会出现怎样的东西,而那样的东西,在我看来,一定是让许多人都感到震惊的。
越是接近高塔,超出半岛精神病院范围的东西就越多。这个噩梦看上去是服用新药的精神病人们构建的噩梦,但往深处探究其存在的种种矛盾和疑惑,却能肯定不仅仅是如此而已。而在我进一步的猜测中,可能就算是引导这个噩梦构成的神秘组织,也会意外于这个噩梦的深邃和庞大,其中暗藏的东西,大概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吧。
他们制造了一个连自己都无从完全把握的噩梦世界。我认为,这个噩梦世界变成现今这个样子,也不是这些神秘组织所乐意见到的。他们干涉了研讨会,却同时仿佛有一种力量干涉了他们,利用了他们的计划。让看似尽在掌握中的计划,出现了一丝丝不和谐的音调。
我对这种不和谐的,仿佛被某种冥冥中的力量干涉引导的感觉十分熟悉。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许多神秘专家都能从自己的经历中产生类似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感觉,才是让不少神秘专家黯然退出网络球的原因。因为,他们在这种命运般的操弄中。感受到一种愚弄,一种无可奈何的情况。
“自己所做的一切,看似正确的,但其结果,也不过是促进末日的到来罢了。”这样悲观的说法。在过去末日幻境的神秘圈中被许多人所接受。
我觉得,所有来到这个噩梦中,仔细观察过这个噩梦的神秘专家,多少都会对这个说法感同身受。
穿过高塔前一片白色的花地——这些花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而它的存在让我不自禁联想起“白色克劳迪娅”。
暂且不管这些富有喻意的东西。我走上高塔前的台阶,一路斩杀了许多外表丑陋,而内在软弱无力的怪异。当我站在那个大门前,便毫不犹豫地将之推开。
大门很沉重。尽管相对于这个高塔来说,门的面积不算过份,但是它的份量。仍旧超乎我的想象。大门关闭的时候,很难想象高塔内装饰的奢华和厚重。进门的脚下,就是一条宽敞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通往第二层的阶梯。镶嵌的地砖拼凑成古朴的花纹和复杂如同魔法阵的纹路。抬起头可以看到吊顶,上面有一幅幅和我的装束类似的人们,与一群群怪异战斗的图案。
这里的摆设。富有中世纪欧洲的味道。虽然想说像是贵族的味道,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更像是模仿中世纪贵族的味道。没有电灯这类的东西,唯一的照明物就是烛台,而这些烛台之间用锁链勾连。在我踏门而入的一瞬间,一个个烛台凭空被点燃,从而可以让人隐约看到角落里的干尸和骨头。干尸脸上多少还残留着疯狂而惊惧的表情,他们沿着墙壁一排排坐着,脑袋被摘下来,被自己捧在双手中,像是供奉又像是忏悔,总而言之,并不没有一处使可以让人感到正常的。
烛光下的桌椅都已经布满灰尘,但是,倘若摆放到有食物果蔬和酒类,这些可以食用的东西却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就好似刚刚摘下制作好,摆放上台不久。只是,在现场看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这里的气氛异常,哪怕没有目视到怪异,却能让人直觉到,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恶意窥探。
这就是高塔一层,根本看不出到底起什么作用——像是居室,礼拜堂,正厅餐厅和书房的结合体,甚至于,可以看到一些矮墙圈出一部分狭小的独立空间,宛如监狱,又宛如坟墓,这些被矮墙隔开的地方,是书架书籍和各种文字资料最多的地方。我逐一检查,却发现,除了封面上有一部分认识的文字,里面的内容全都是鬼画符,根本认不出来,不像是正常使用的文字。不过,哪怕是不知道内容,仔细观察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一丝丝疯狂的气息,让人只觉得,写下这些内容的人,其实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除此之外,让我在意的,还有一些可能暗示“眼睛”的图案,这些图案比起居民区附近山顶祭台的图案更加隐晦,反而让人觉得,祭台的建造,其最初的样本就是这里。
眼睛,血液,隐晦而疯狂的气息,怪异而矛盾的情状——在我的认知中,最符合这些特征的,无疑就是“江”。我不得不认为,高塔本身所具备的“江”的因素,比祭台更甚,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遗迹,而居民区那边的祭台,则是对这个遗迹部分产物的仿造。但是,双方都具备同一种功能。这种功能是仪式性的,宗教性的,而且,是疯狂的。
只要来到这里,就能感受到十分强烈厚重晦涩而阴暗的历史味道。它就像是陈年累积的不详。化作尘埃和淤泥,覆盖在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而今天所存在的一切,也都不过是过去那些不详的延续。而所谓的“至深之夜”也是如此。
但是,倘若“噩梦”和“至深之夜”都是各方神秘组织所推动的神秘事件,那显然就和现在的感觉格格不入。要解释这种格格不入。就不能将“噩梦”本身,包括“高塔”“高川之墓”老霍克和人形系猎人墓碑和“至深之夜”等等既有存在,单纯视为各方神秘组织的造物,而必须视为,他们在推进自己计划的时候,“噩梦”融合了他们预想之外的东西。亦或者,他们自以为制造出“噩梦”,其实只是找到了“噩梦”。
不过,无论其最初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们正在利用这个“噩梦”。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倘若这些东西,都并非他们的原意造物和所能预想到的,他们也可以从中汲取一些危险的养分,去推动自己的计划。
正如我所知道的,所有涉及“江”的东西,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隐晦的,只要在感觉上。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其背后就必然存在更深邃的黑暗和危险。
“江”的每一次出现,从两位一体的理论来说。也是“病毒”的一次显现——仅仅于我而言,它是“江”而已。
而眼前所找到的东西,都再一次让我确定,无论在这里会发生怎样的异常,自己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塔内的空间比我从外面看到的高塔体积更大,这也并不是什么可以让一名神秘专家感到惊诧的情况。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活人,更确切的说。是和老霍克一样的猎人,亦或者和我类似的所谓的“外乡人”。
这个高塔是如此显眼。如此神秘,仿佛装满了这个噩梦源头的秘密,哪怕它诡异而危险,也不应该会让有志于在这个噩梦中干一番大事的人退却。反而,正是因为这里明显隐藏了巨大的秘密,才更充满诱惑。我以为可以看到更多的人聚集在这里,以组织或个人的方式,或光明正大或隐藏自身,去找出这个高塔深处的秘密。
虽然没有看到活人,却看到了不少尸体,除了那些充满了仪式感的,手捧自己脑袋的干尸之外,的确有一些装扮怪异,但却的确充满了战斗风格的服饰的尸骸。这些尸体被一层紫黑色的胶质物粘在地板上,墙壁上,被蜘蛛网和尘埃覆盖。不过,完全没有新鲜的尸体。我不觉得,是最近没有人来过这里,有可能是某种神秘,让这些尸体迅速腐朽。
我的目标当然是塔的最高层,即便那里什么都没有,在上面也可以眺望到更远的风景,或许还可以找到更多标志性的建筑,亦或者隐藏的造物。于低处什么都找不到,只有怪异,却不意味着,这片地区就真只剩下怪异。
或许我还可以等待。等待各方的人手,再一次侵入这个高塔。
我如此想着,连锁判定猛然感受到异物的存在。异物的速度极快,从天花板摔落,换做一般人大概难逃一劫,但速掠超能足以让我进行闪避。我后跳,那东西砸在地上,震动十分明显,但是,用肉眼看不到实物的存在。只有连锁判定可以确定有这样一个异物,从上方偷袭之后,刚落地就向我冲刺。我再一次翻滚,射出弩箭试探这个看不见的异物——看不见的敌人,虽然棘手,却不怎么新鲜和罕见。
木架子和书桌被看不见的敌人撞碎,木片和纸张四下飞溅。对方的体积很大,也很重,虽然是隐形的,但战斗方式却是大开大合的风格。这样的敌人,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战斗时,所遇到的那只可以隐身的犬类恶魔。
眼前的这个同样看不见的敌人,无论体积还是重量,都远比当初的犬类恶魔更甚,弩箭的试探也证明它皮糙肉厚,不过,其战斗风格相似,应对的办法也自然是一样的。
我从高领风衣的内袋中掏出染色药剂,再一次侧闪的同时,挥洒在空中,紫红色的荧光中,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兽类显出轮廓。虽然看起来像是野兽,但却是八条节肢的腿,头部不停蠕动,就像是不断长出什么来。而身体有看似皮毛的部分,也有看似甲壳的部分,更没有尾巴。说实话,它就只是一个怪异而已,不过,体型的巨大,让它看起来比外边的怪异更加强力。
它的攻击看起来莽撞,却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身体优势。我所射出的箭矢,会在半空就被一股古怪的力量吸引,只能击在甲壳部位上,没有任何用处。当我挥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不断使刀的轨迹偏移,虽然感觉这种力量不算大,但是,无论我用多大的气力,都不可能完全保证轨迹的正确,哪怕是再偏小的偏移,这种偏移也都是存在的,而且,往往会让刀锋击中它最坚硬的部位。
我来回移动脚步,不断向侧方闪避。排除那古怪的防御,它的攻击倒是很单调,目前看来,无论距离它是近是远,它都只会用冲撞这一招。而这么简单的攻击,也是最容易躲开的。
又一次向侧旁滑步,哪怕不使用速掠超能,也已经可以在这种单调的攻防中,利用惯性击中它的身体。只是,刀锋的偏移,让它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击中它某个部位的甲壳时,发出的不是金属的铿锵声,也不是非金属的噗噗声,而是一种奇异的空空声,仿佛那给部位的甲壳后是一个空腔。
我尝试过直接刺穿那部分,但是,刀锋的偏移在那个地方,就会变得更加强烈。几次尝试后,我便确定了,正常而直接的方式,是很难解决这个怪异的。但是,并不意味着,我并没有别的方法。只不过,这个怪异的类型,是我在高塔中碰到的首例,所以才拖延了一点时间。
我再一次和它拉开距离,而它也再次跳上天花板。不过,那并非是逃走,它看似没有再次攻击的意思,但在我加快脚步的时候,它也会紧随着加快速度,一直保持在我的头顶上方,带着恶意窥视着我。
我知道,它迟早会发起攻击,不过,在它没有攻击之前,我只是在寻找着通往上一层的入口。第一层很宽阔,格局也十分复杂,只是沿着最外围的墙壁走,根本找不到通往上层的入口。不过,天花板上的怪异的反应,却让我直觉感到,自己正距离入口越来越近。
因为,怪异随着我的游走,那种攻击性的恶意越来越浓郁。我不得不假设,它就像是神秘学中常常提到过的,守护重要地点的怪物。不管它是出于被设定好的职责,亦或者是出于自身的意志攻击我,都一定意味着,我的行动,正渐渐脱离它的掌控。
终于,它陡然坠下。
我又一次速掠,向后闪开较远的一段距离,砍下蜡烛点燃油灯,砸在它的身上。
下一刻,熊熊的火焰在怪异身上弥漫。
那紫红色的荧光粉,其实是可燃性物质。
我没有在这个噩梦中调整过自己的装备,自从醒来之后,就完全是眼下的装束,不过,以我的经验,在噩梦中其实并不需要特地准备什么,因为,这些东西的作成早就深深烙印在我的意识中了。当然,只是脑子里记住,往往也不能直接在梦境中直接呈现,但是,如果还是战斗本能,习以为常的东西,就一定会存在。哪怕外表不一样,但其功效却是相同的。
在怪异的嘶吼,火焰的灼烧,烟尘的飞扬中,剧烈的爆炸吞没了那里的一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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