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格保存装置交托给对方后,义体高川对近江的研究情况没有任何疑问。他知道,即便对方详细地描述其中的过程,他也很难去理解,去判断,因为,过去一直都是这样,近江的研究完全可以被描述为一种“神秘”。近江的“神秘”,就是“对神秘的研究”。义体高川从没有发现过第二个人,可以像近江这样,用看似正常的研究去复制“神秘”,用带有神秘性的产品去描述原本的“神秘”。尽管世界线已经改变,两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但是,义体高川坚信,近江的本质,不会有任何改变,而自己的信任,也基于对这种不变本质的认知。
关于人格保存装置的事情,近江没有提起更多,从她的手中接过存放箱时,她十分扼要地说明了使用方法:“取出之后在十秒钟内和植入者的身体接触,因为你们没有给足够的时间,所以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九十。”她若有深意地看向咲夜,说:“我有些疑惑,你明明已经使用过类似的产品,显然你们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为什么你们还要让我进行处理?”然后将目光转向义体高川,又说:“她使用的产品,在风格上和我十分相似,我几乎以为那就是我制作的,但我确信,在这三天之前,我的确没有和你们进行过接触。许多问题,以及我所观测到的现象产生了微妙的关联。之前你说过,你亲身经历了世界线跳跃,那么,这位咲夜小姐体内被植入的人格保存装置,是源于另一个世界线的我?那么。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你所在的世界线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产生了分歧,让她得以保留这枚人格保存装置?你必须知道,在世界线理论中,当世界线产生分歧的之后。就不会再彼此产生交叉,虽然两个不同的世界线可能拥有同一个根系,但是,如果在这个根系中发生的事情,就会在两条世界线中以‘共有历史’的状态存在。”
近江顿了顿,专注的凝视着义体高川的眼睛。说:“如果,咲夜小姐体内的人格保存装置是另一个世界线的我为你们制作的,而这个世界线和过去的世界线拥有某个分歧点,那么,这个分歧点必然在咲夜被植入人格保存装置之后,才能将‘我为咲夜植入人格保存装置’这个历史。作为一个确定的存在,延续到当前的世界线中。而那个历史,也必然存在于我和咲夜小姐的记忆中。可是现在……”她摊开手,说:“那个本应我们共有的过去,并不存在,咲夜小姐似乎根本就不清楚自己体内已经被植入人格保存装置,而我也没有和你们共事的记忆。这已经足以证明。即便在某个世界线中,我们是感情深厚的伙伴,但是,那个世界线和如今这个世界线,很大程度上没有交集点。如此一来,咲夜小姐和我的情况,并不符合世界线理论。高川先生,你说自己是世界线理论的认同者见证者,是某个世界线中的我的助手,那么。现在的一切,究竟是要证明我的正确,还是证明我的错误呢?”
近江尝试将情况说明地通俗一些,但是,在多数人听来。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即时在脑海中勾勒她所描述的一切吧,不过,义体高川的确听明白了,而她的疑问,也早已经存在于他的思考中。但是,义体高川自己思考后,所得到的最标准,也最让自己认可的答案是:不知道。如今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和之前自己所存在的世界,到底拥有何种本质关系,根本就是自己的认知无法得到答案的难题。义体高川十分清楚,自己的经历唯一可以证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两个世界并非完全平行,也并非完全没有干系,并不是相似的人演绎出的不同的两个世界那么简单”。如果说,要找到一个彼此之间的连接点,那么,义体高川此时此刻就可以清楚告诉近江。
于是,他这么说了,没有证明回答近江的问题,仅仅是阐明自己唯一想清楚的事情:“近江,我无法证明世界线理论的对错,我也没有欺骗你,我们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对你而言,也许只是一种不曾存在的过去,但是,对我来说,那却是唯一的真实。而如今的真实,和过去的真实,也并非是截断的,即便跨越不同的世界,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仍旧是一条完整的直线,那就像是,将两根不同的线掐断后,再将两条断线彼此连接起来。或许,从你们的角度来说,很难认知到这一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在说谎。”
义体高川顿了顿,他知道情况到底有多复杂,自己根本不可能将事情阐述清楚,因为,就连自己都无法明白,这种世界变动所蕴藏的那复杂而庞大的机理,那已经不是用正常通俗的语言去解释的情况。但是,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仍旧是可以的,因为,此时此刻,就存在一个证明自己的东西:“我们现在所存在的世界,和只有我知道的那个世界,拥有一个已经得到证明的连接点——”义体高川的目光落在存放人格保存装置的箱子上:“正如你所观测到的那样,阿夜体内的人格保存装置,并非是在这个世界完成的。它和我一样,跨越了世界线,以既成事实和阿夜融为一体。你说,阿夜和她体内的人格保存装置,不符合世界线理论,但是,对我来说,两者正是只有我知道的那个世界,和当前这个世界存在关联的证明。”
近江皱起眉头,似乎在尝试从义体高川的角度,去思考这种说法的正确性,以及假设这种正确会带来怎样的理论和现象延伸。当然,她到底在想什么,这里没有人知道,义体高川也只是本能猜测而已,即便在上一个世界线里。两人是亲密的夫妻关系,也没有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足以理解这个女人。
近江是莫测的,不仅仅是在于她的能力,更在于她的思维方式。更何况。单从义体高川的角度去看,两者相处的时间实际极短。两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其实延续自上一个高川,即便算上上一个高川的时间,两人从结识到分开,也不到一年的时间。甚至于,两人的相遇结婚共事,整个过程除了戏剧性之外,再没有别的更深刻的属性。那种相处方式,叫**情吗?还是叫做疯狂?义体高川即便拿回了感性之后,也无法确定。
在义体高川看来。近江曾经自称疯狂科学家,还是十分贴切的,而自己,虽然也可以用“疯狂”来描述,但是,却完全没有半点科学家的成份。对于一个“疯狂”程度犹在自己之上,职业更充满了理论深度的女人。义体高川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可以彻底了解对方,假设对方是“江”的一个投影的话,就更是如此。
如今这个世界的近江,和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中的那个近江,到底有怎样的差别,基于如上的认知,义体高川就更加无法确定了。揣测对方的想法,仅仅是一种习惯,义体高川本人也从来都不抱有“准确”的希望。
义体高川一直都觉得。自己所知道的,很可能都没有近江所知道的那么多。他如今描述自己的存在,勾连两个世界,只是为一个明确的目的——证明自己耳语者和对方,并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自己等人可以站在这里说话。本就是一种命运般的邂逅。而这种邂逅,并不是为了证明近江的研究是否正确,而仅仅是为了证明,彼此之间的连系,是如此的根深蒂固,并不会因为时间空间乃至于历史的改变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主观的肯定和反对而断裂。
义体高川不会说什么美好的话语,也无法让他人完全相信自己,但是,对他来说,近江也好咲夜也好八景也好,耳语者的其他人,乃至于更广阔意义上的熟人等等,无论他们因为世界的不同而产生了哪些变化,自己对他们的情感,根本就无法从新开始,也不可能从新开始。如果这一切被刷新,那么,只会因为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已经死亡。
如此感性的认知,义体高川也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准确进行描述,他努力地去勾勒这些,但是,结果到底如何,从近江的沉默中,他看不出任何东西。
“我相信阿川,无论他说的是什么。”咲夜十分坚定地开口了,“我很笨,完全不知道阿川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我明白他在表达什么。”她的笑容充满了一种由心而发的愉悦,“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生存还是死亡,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无论我们彼此如何改变,我们的心始终都是连系在一起的,这就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世界线什么的,那个我和这个我有什么区别,我知道的阿川和只有阿川知道的自己存在怎样的偏差,我的憧憬和爱是否蒙蔽了我的双眼,这些全都不重要。当心和心之间的连系,不会因为任何情况动摇时,**和思维的差别,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连心都改变了,但是,只要彼此之间的连系没有中断,那么,一切就都不会结束。”
近江有些失神,她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咲夜,似乎在想: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但是,看向义体高川的时候,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虽然我还是很难理解。在我看来,所有巩固的关系,都需要一个彼此认可的开始和一段足够理解对方的时间,“只有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东西,是无法成为开始的,也无法充当彼此理解的过去。但是,我愿意相信你,并非是为了成为我的敌人而来。”近江认真地说:“如果我们真有过去一段我所不知道的美好,那么,我愿意尝试,将那份美好迁移到现在。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人根本无所谓,不,我大概是,从来都没考虑过有这么一个男人会闯入我的生命中。但是,现在。你让我觉得,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如果是以你为对象的话,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排斥的。高川先生,只要你和我结婚,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无论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无论是科学上的,还是哲学上的。”
说到这里。近江扫了一眼咲夜,她觉得这个女孩很可能会产生逆反的情绪,因为,她对高川的感情是如此真切,如此热烈,犹如飞蛾扑火。但是,对方沉默的微笑,那毫不作伪的无动于衷,都超出了她对同性心理的理解。她觉得,咲夜是十分古怪的家伙,不过,咲夜那边。大概也是这么看自己的吧。只是,对各自而言,这些表象和内在其实都是再正常不过。
近江虽然觉得自己所说的这些话,都是理所当然,顺其自然,也十分合理的,但是,能够平静以对的反而只有咲夜一人。义体高川的表情,明显表露出惊诧和愕然。虽然义体高川早就从上一个高川和近江的结识和发展中,认识到这个女人到底是多么古怪。但是,当亲口听到她那直白得犹如利益交换般的结婚宣言时,仍旧不免产生一种即视感,就好似在这一刻,上一个高川所经历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复刻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世界,两个高川,本应不同的近江,却好似有一条又一条的丝线,将彼此贯穿,让彼此重合。
义体高川的沉默,并没有让近江说更多的话,主动打破了半晌的无言寂静的,是义体高川自己,面对近江的宣言,他直说了一个字:“好。”
近江又不由得看向咲夜,可是女孩的表情,仍旧是那么的温和,没有半点动摇,仿佛正如她所说的,只要心和心贯穿了时空和变化,一直都连系在一起,那么形式上的任何改变,都无法动摇她的心情和认知。对她来说,无论近江和高川是怎样的关系,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她所需要的,仅仅是自己和高川的连系是一种毫无疑问的,不会改变的存在,那就足够了——虽然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近江却一点都不相信,这就是咲夜的真实。她想起咲夜变身为灰烬使者后的形象——无论是灰色的一体式紧身装束,还是不断变幻着罗夏墨迹图案的面具,无不让人感到一种莫测的深邃的宛如灰雾般不知道于深处隐藏了何种危险——尽管几率不是百分之百,但是,在统计学中,无论神秘持有者的神秘是依靠何种方式得来的,这些神秘的特性和表现方式,往往会反映出持有者的某些本质。
可以变身为灰烬使者的咲夜,灰烬使者的直观形象,似乎从侧面支持了近江对这个女孩的某些负面猜测。而她之前所认为的,义体高川和咲夜之间的关系,此时看来,其实并不准确。相比起咲夜,义体高川给她的感觉,其实更淳朴,更加"chiluo",她并不觉得,这个高川先生在说“好”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咲夜的关系,他之所以答应得干脆,必然是因为,他和咲夜之间的关系,在常识中并不是一种障碍或负担。
只是,看起来同样处变不惊的咲夜,对彼此关系的认知,真的和这位高川先生的认知是相似的吗?近江平静地观测着两人,说实话,她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我不需要婚礼,结婚登记的话,随便找个时间完成就行了,不过,咲夜小姐马上就要离开了吧?不能请你做见证人,真是太遗憾了。”近江平白直叙地说,听不出有任何情感,就像是在说某个陌生人的事情。
“是的,我该走了。”咲夜只是应了这么一句,然后关切地看向义体高川:“阿川……”
义体高川抱住她,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万事小心,保护好八景她们。”
咲夜轻轻环住义体高川的腰际,相拥的两人之间,充斥着一种温暖的气息。三秒后,两人分开了。咲夜没有再多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提起存放人格保存装置的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从门外传来的人声,是猫女留下的助手跟了上去,他会一直护送咲夜抵达机场,搭乘计划中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就是伦敦会议的开始时间,已经内定常任理事席位的耳语者,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个代表在场,为了避免卷入更危险的漩涡而送走了格雷格娅和咲夜后,义体高川就算当一个不说话的木偶,也必须出现在会议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9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