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顿时陷入一阵死寂，只剩下窗外的幻境还在不断变化，演绎着过去的一幕幕。
“刚刚在隧道里袭击你的也是书灵，你有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半晌，陆萤的声音才幽幽在房间里响起。
马林暗暗回想了一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文字世界本来就是任凭作者天马行空的地方，不管多么千奇百怪都是正常的。
真要说的话，最多也就是“总裁”这个名字确实有点奇怪，但也仅此而已。
然而在亲眼见证过朝圣者的历史之后，马林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在刚刚那段文字领域里确实存在着一个诡异的漏洞。
“那个书灵，他没有朝圣者！”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马林脱口而出。
从隧道里面下起大雨开始，黑影的追逐，无尽的公路，这部分不管多荒诞都可以理解。
唯独那个叫“总裁”的书灵，他从一开始出现到离开，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朝圣者！
对于一个朝圣者而言，对方是书灵还是融合了书灵的朝圣者，这是非常清晰的两种感知，不存在任何认错或者认不出来的情况。
就好比闭上眼用手去摸苹果和榴莲，感知的差距是非常明显的。
马林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个“总裁”是一个纯粹的书灵，就好像他见到铁逍遥又或者陆萤的苏长卿一样。
然而诡异的地方就在这里，为什么那个叫“总裁”的书灵，可以不需要朝圣者独自就能发挥出完全的力量？
“书灵是来自文字世界的存在，天然不为现实世界所容，所以书灵必须要借助朝圣者，才能在现实世界里发挥出自己的力量，这就是根源的二支柱论告诉我们的铁则。”
大肘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说道。
“对啊。”马林点点头。
“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书的根源都遵从二支柱论的。”然而大肘的语气忽然急转直下，声音缓慢地如同将死的神父。
大肘朝着窗外挥手，继续向前推进窗外的历史进程。
从这一段开始，窗外的景色不再是一味的辉煌，那个钉在历史上的大拐点来临了。
“所谓的朝圣窥神之阶，其实就等同于驾驶着船只，在大海上寻找着通往岸上的那条路径，船很小，要想穿过风浪激荡的海洋，船身就要有重物做锚，这样船只才不至于被风浪吹翻，葬身大海。”
大肘的声音仿佛在叙述着神圣的经文一样，而窗外的景象也开始随之快速变化起来。
“在过去，我们用来支撑船身的锚就是两大支柱，剧情，信仰，二者滋润根源，催生书灵觉醒，缺一不可。”
窗外的天地幻象之中，一座空中楼阁正在快速凝聚，出现在朝圣者攀爬的山峰旁边。
大肘看着那座空中楼阁，样子瞬间变得冷漠起来：“但慢慢有人发现，二支柱论并不是不可打破的，足够庞大的量之流，可以替代其他支柱的存在。”
“什么？”马林愣住，站在朝圣者的角度，实在是很难想象根源的支柱竟然可以被替代。
“变故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有人开始将根源里的其他支柱全部去掉，缺口部分以庞大的量之流补充，全新的朝圣窥神体系以单支柱论为基础建立起来，形成新一代的书灵。”
那个全新崛起的空中楼阁之上，同样承载着一个祭坛，而且以极快的速度赶上了旁边山峰一样的高度。
奇怪的是，空中楼阁下面虽然也围绕了很多人，但他们并没有攀爬上去，反而在地上下跪参拜。
空中楼阁之上，那另一座祭坛也发出无数的光芒，但这些光芒并不以众神所在的天空为目标，而是如同云雾一样扩散到空中，霸占了大量的空间。
“新一代的书灵？可是……为什么那些朝圣者不往上攀爬啊？”马林心里充满了各种疑惑，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么荒诞的事情。
“你还不明白么，因为单支柱论下的根源，根本就不需要朝圣者啊，既然是空中楼阁，还怎么会有你爬上去的位置呢？”大肘仿佛嘲弄一般苦笑起来。
他说的没错，天地幻象中出现的那座空中楼阁极尽奢侈，无比辉煌，但也仅限最上面那一层而已。
楼阁和下方参拜的人中间，是一层虚无的云雾，根本就没有能爬上去的路径，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空中楼阁。
“作者和书之间的关系之所以紧密，是因为根源的力量既来自信仰支柱，也来自剧情支柱，而剧情支柱全赖作者的心血倾注，由此，才诞生了朝圣者。”
陆萤接下来说的话更为颠覆。
“但单支柱论下的根源，书灵的力量完全来自信仰支柱，书也就不再需要作者倾注心血，彻底由量之流的多寡决定，他们的朝圣窥神之阶开始急速缩短，我们原本要走六阶才能达到的位阶，他们三阶就能完成。”
随着陆萤的叙述，窗外的天地变得更为耀眼，因为整个天空已经被空中楼阁上发出的光所遮蔽。
但马林根本不觉得这漫天的光耀眼，反而感到心惊胆战。
“他们全依仗信仰支柱，要争夺的是量之流。”马林忽然间明白了。
“没错，为了抢占有限的量之流，他们打出免费阅读的旗帜，我们之间的战争，正式在文字和现实这两个世界同时开战。”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窗外一片光明的天空。
那些光……竟然在云层里互相厮杀！
马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争，从空中楼阁发出的光芒正缠绕上那一条条成神之道的光柱，每一条朝圣窥神之阶里的朝圣者都在奋力反击，互相撕碎对方的光芒，坠落回凡间的大地。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卷入的到底是一场怎么样的战争，敌人是谁，同伴又在哪里。
这是一场新神和旧神之间的战争！
他回想起过去的十年，免费阅读制一旦出现，已经以一面倒的形势压倒订阅制，一直到今天的大获全胜，开创时代。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网文界的这场大变革背后，竟然隐藏着文字世界的一场浩大战争！
“因为根源完全依赖于量之流，新神的力量更极端、成神速度更快、朝圣之阶更短，甚至可以脱离朝圣者直接影响现实世界，如你所知的，我们节节败退，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天地幻象里，整片天空的光柱已经全部都斩断，空中楼阁胜局已定，霸占了整个天空，没有留下一点缝隙。
“十年前，我们爆发了最庞大的一次战斗，那天被称为诸神黄昏，世上首次有第六阶的神陨落，先辈里号称终焉五终的五位神战死三名，其他已经证道的神大量伤亡，我们惨败。”
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下，空中原本熠熠生辉的众神虚影，开始不断熄灭。
武魂之神，斗之神，贰神之尊，三帝神，盘神，有终焉五终之称的这五位神消散得只剩下两位，至于其他神则更是大批大批地消失。
“十年前……是免费时代正式拉开序幕的时候。”马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那场战争里打败我们的，就是如今被称为免费巨头的尼德霍格文学，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黑皇会。”陆萤摆摆手，窗外天地幻象已经演绎到尽头，开始消散。
“黑皇会？”
“尼德霍格文学手下最强的总会，今天袭击你的“总裁”就是黑皇会的人。”陆萤点点头。
在单支柱论里，根源的强弱不再由作者决定，于是连带那些成神之道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从它们的朝圣窥神之阶走出来的，不再是一个个循道而上的朝圣者，而是被量之流喂养出来的怪物。
“总裁”、“神医”、“神帅”……这些新神们不再是从哪一本特定的书里孕育出来，而是从大量相同的书里，被庞大的量之流喂养、堆砌出来，变成一个个面目模糊的概念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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