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 不共戴天

  “呼!总算是结束了。”直到走出灵堂,海棠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脸轻松地说道。

  不想李墙却直接泼起了冷水,“这哪里是结束?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呢!”

  “考验?什么考验?”海棠一脸不解地问道。

  “怎么,你刚刚没注意到在听了霍英的话后,那些人看我们的脸色?”

  海棠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注意,更不在意。”

  “额,好吧……”

  “明先生!”正说着,许太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地山的事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要不是你,恐怕到现在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让真凶逍遥法外呢!请受我一拜!”

  李墙见状赶忙微微侧身让过了许太太的大礼,连忙上前扶道:“许太太不必如此,像许先生这样至死都坚定地恪守着文人气节的义士,我想换做是谁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更何况我帮你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和陈教授相信我。”

  “可是明先生……”

  “许太太,原来你在这啊!真是让我好找。”许太太还要再说什么,不想身后就传来了陈君保的声音。

  “找我?”

  陈君保则点了点头,“嗯,走吧,跟我回办公室,冠清他们有话要跟你说。”

  “不好意思两位,我恐怕要先失陪一下了。”说完便在陈君保的催促下离开了。

  “看到了吧?”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李墙便对海棠说道。

  “哼!所以我才讨厌跟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关键时候却一点儿都派不上用场的酸文人!”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如果你还是原来的特工海棠,那么大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官太太,明家的二少奶奶,麻将桌和酒会就是你的战场,战场之上的敌人,可是绝对不会迁就你的,所以你必须得抓紧时间,尽快适应才行。”

  “嗯,我……我尽量。”

  而与此同时,馆长办公室里却已经炒成了一锅粥。

  “好了好了,各位,不要再吵了!冠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什么隐情,亦或是听人说了什么?你放心,如果你手上真的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汉奸,就尽管当众指证,我绝不会有半点袒护!”坐在主位上的陈君保实在是被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吵吵得头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局面,对刚刚情绪最为激动,喊的也最大声的钱冠清说道。

  不想那钱冠清听了却哼了一声,固执地说道:“哼!就算他现在不是汉奸,但是我敢说他迟早一定会去做汉奸!”

  然而听了那钱冠清的话,就连一向好脾气的许太太也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这算什么?钱大哥,我敬重你才叫你一声大哥,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是你总不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把好人说成坏人吧?要不是他,地山真正的死因恐怕直到现在还是个迷,人家刚刚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可你却无凭无据,单凭那个杀人凶手的一句话,就一口咬定他是汉奸,这未免也太……”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帮腔道:“就是!连我都知道,人家为了地山兄的事四处奔走了这么多天,汉奸我见得多了,可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求回报,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的!”

  不想这下却让那钱冠清抓住了话柄,急忙抢着说道:“呵,不求回报?这难道还不够可疑的吗?说不定……说不定地山兄之死,就是他一手策划,然后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呢!”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便再次陷入了混乱,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

  “真要是那样的话,也太没人性了吧?”

  “不是吧,你跟汉奸讲人性?但凡有点人性的,谁会去当汉奸?”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觉得他一定不是!”

  ……

  “安静!”眼见众人越说越是离谱,陈君保便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冠清,今天你必须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说许老弟之死是他一手策划的?”

  然而面对陈君保的质问,钱冠清却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反而毫不畏惧地说道:“哼!在座的谁不知道,日本人一直都觊觎着地山兄手上的那批珍贵的古籍,五次三番地登门游说,甚至不惜许下重利,然而却屡屡碰壁,遭到了地山兄严词拒绝,进而恼羞成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这里不是南京,更不是上海,就算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英国人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行此龌龊之事,故而才特地从日占区调来了这位顾家的新女婿!”

  “这……”

  此话一出,顿时就引得众人面面相觑,房间里也随之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钱冠清则抓住机会趁人打铁,继续说道:“陈教授,许太太,诸位,冠清自知人微言轻,也没有让所有人都完全信服的铁证,但我实在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大家被那个阴险奸诈的小人所蒙骗啊!”

  就在这时,门外竟突然传来了李墙的声音,“好一个阴险奸诈的小人!只是不知在下什么时候得罪了足下,足下才如此出言中伤于我?”

  说完,李墙便索性直接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了那钱冠清的面前。

  “吶,大家都看到了,若非是汉奸,岂会行此无礼之举?姓明的,你来得正好,现在就请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忙调查地山兄的死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笑话!我明某人做事,从来就无需向他人解释?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哼!无需?我看你是心虚才对吧!你不说是吧?那好,我来替你说!几天前,你接到了调令,要你带着太太一新婚旅行的名义前来香港,奉命暗中接触天和胜,并通过他们重金收买了霍医生,并且最终成功暗杀了地山兄,然后你又假惺惺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误闯这里,在‘无意间’得知了地山兄的事后,便假仁假义地主动提出帮忙,是也不是?”

  “继续说!”

  “说到底,你所做的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我们大家的信任,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甚至窃取那批古籍了,对不对?”

  不想话音未落,李墙竟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可把那钱冠清给气得不轻,阴沉着一张脸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想象力不错,不去拍电影实在是太可惜了。”

  “哼!你少在那里转移话题,我且问你,如果你不是汉奸,当初劝业商会为什么还要大老远地跑到上海区设立分会?”

  “这跟我是不是汉奸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还是说你真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人知道前任会长父子真正的死因吗?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钱冠清一语惊人,就连那陈君保也不禁一脸震惊地急声问道:“你在说什么呀,冠清?劝业商会的前任会长父子难道不是遇到了回程时遭遇了沉船事故,才不幸罹难的吗?”

  “什么沉船事故?实话告诉你们吧!前任会长父子,就是眼前这位明先生,亲手杀死的!”

  此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一片哗然,难以置信者有之,大惊失色者有之,更有不少人直接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在了李墙的身上。

  直到这时,李墙的脸上才终于有了变化,面沉似水,一字一顿地说道:“钱先生,饭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是我亲手杀死了前任会长父子?”

  “没错,我是没有证据,因为我自己就是人证!当初我受青书少爷的邀请,去上海商议要事,可当天晚上,商会里就传来了枪声,没过多久,我就亲眼看见你从里面跑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日本宪兵队的人才匆匆赶来,把前任会长父子俩的尸体从里面抬了出来。”

  “一派胡言!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报官?”

  “你当我傻吗?出事之后日本人非但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反而动用了一切关系封锁了消息,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才陆陆续续有报纸报道,不过到了那时,前任会长父子的死因却早已从一开始的被枪杀,被有心人窜改成了遭遇沉船事故,不幸罹难了。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发誓,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枉死,此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一定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以告慰两位的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那钱冠清竟然哽咽了起来,引得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这下就连那陈君保对李墙的信任都有所动摇了起来,“明先生,冠清刚刚所说,是否属实?”

  “多说无益,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不会因为那个人说了什么就能改变的,您说呢,陈教授?”

  “陈教授,人命关天,您可千万不要听信这小子的一面之词啊!”

  “唉,我说钱冠清,你一口一个说我是一面之词,难道你说的就不是一面之词吗?”

  “你……你混蛋!陈教授……”

  “好了,不要吵了,兹事体大,绝不能妄下判断,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的,到时候一定给诸位一个交代,如何?”

  然而那陈君保话音未落,李墙和钱冠清两人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那怎么行?”

  “陈教授,如果只是关乎在下的个人名誉,倒也无所谓,但是在钱冠清的无端指责之下,此事已然达到了关乎整个劝业商会的声誉的程度了,所以在下今天必须得让他把这件事说清楚!要是说不清楚,那不好意思,在下一定要追究到底,这里不是法外之地,造谣中伤者必须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哼!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好啊,那我今天就跟你死磕到底,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

  眼见两人越说越是激动,在场众人全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有心上前相劝,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一个个地全都看向了陈君保。

  殊不知此时的陈君保亦是左右为难,明知道那钱冠清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却不能表态,毕竟李惟恭临走前肯将密室的钥匙交给李墙,就说明此人的身份很不简单,也就是说,即便那钱冠清此言非虚,但其中也很有可能另有隐情,但是这些,他却是万万不能说的,直接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要我看要想解决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不知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此话一出,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说话的是个样貌平平,中等身材,浑身上下都透着“普通”的气息,属于但凡丢到人堆里很快就找不见的那种,如果不是他刚刚语出惊人,甚至连李墙都没有注意到他,可以说,就是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家伙,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伙,却让李墙隐隐地嗅到了意思危险的气味。

  “阁下是?”

  “敝姓周,表字际中,是大会堂的图书管理员。”

  “大会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的图书馆不是早就随着大会堂的拆卸而停止对外开放了吗?”

  话音未落,陈君保就开口说道:“明先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图书馆虽然停止了对外开放,但是里面的图书却还是需要有人保管的。”

  听到这,李墙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不知周先生有何高见?”

  “很简单,只要明先生你当着大家的面许下承诺,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坚决不参与与那批古籍有关的任何事情,我相信所有的谣言,自会不攻自破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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