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非囚之囚

  李道生被带到了刑部大牢当中,穿过一片凌乱的牢房之后,推开大牢的后门,来到了一个单间的小院里,给他安置在一边。

  打开镣铐的时候,狱卒在他手里塞了个小储物袋。李道生一看,里面只是食物跟水。

  狱卒笑了笑,小声说道:“李大人稍安勿躁,有殿下在,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点点头,转身关上了牢门,便离开了小院。

  李道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边,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么不会办事儿的人是怎么在刑部大牢活到现在的?你都不说是几殿下,这也算替人办事的吗?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李道生也知道他说的是李宏毅。

  表面上的情势来看,李宏楠不可能对自己施以援手,太子听说还没醒过来,自己留在同声双珠当中的消息也没有回复的迹象。

  剩下的,就只有那位三殿下……

  看来,知道我和李宏楠合作,并且太子也要为我出面之后,李宏毅着急了?

  他不由嗤笑,醒悟得也太晚了一些。

  就在李道生被带进刑部大牢的同时,李道乾也迈着略显匆匆的脚步,赶到了东宫,和闻讯赶来的韦贵妃迎头碰上。

  “陛下……”韦贵妃泫然欲泣,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苍白、几欲晕倒,看得李道乾一阵心疼。

  他知道韦贵妃平日里便性子柔弱,经不起风浪。自从有了太子只有,太子就是她余生的全部。如今太子重伤不醒,甚至生死未知,她怎么能承受的住?

  想到这里,李道乾伸手扶住了自己这个苦命的妃子,叹气说道:“别怕,有朕在!”

  “太子如何?!”

  走进东宫之后,李道乾便开口问道。

  便有太医上前,为难道:“陛下,太子殿下身上总共受伤十九处,其中五处伤及肺腑,三处伤及经脉,其中最为凶险的是丹田和心脉……”

  “够了!”李道乾只感觉韦贵妃的手顿时冰凉,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连忙呵斥道:“我是问你们救回来了没有!”

  太医嗫嚅了片刻,躬身道:“还在努力……”

  “哼!努力努力!”李道乾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朕要的不是努力,朕要的是太子!朕要他活着!”

  “是!是!”太医连忙跪在地上:“臣和诸位同僚一定竭尽全力……”

  “还不快滚去救人!”

  太医连滚带而走,只剩下李道乾、韦贵妃和一众皇家亲卫在东宫的院子里面静默等待着,听着房间中隐隐传出来的急促呼喊和讨论,提心吊胆。

  国本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那恐怕……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房间中的声音从未停止,可是却没有人传来更好的消息。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笼罩着一层阴云,越来越沉。

  天色彻底黑下来,入夜了,房间中的灵灯光芒璀璨,照着人影绰绰。

  李道乾的眼中已经开始吞吐着凶光,看向房间中来来去去的人影,面露不善。

  韦贵妃拽住了他的手,低声劝道:“不要!不要!”

  李道乾心头一软,知道韦贵妃想起了当初韦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与现如今的情形是何等的相似?他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点头说道:“放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骚乱突然自东宫外传来。

  守护在李道乾身边的皇家亲卫顿时纷纷转身,握紧手中的长戈,看向自远方闯进来的那道身影。

  “让开!让开!我有太子的救命神药!我有太子的救命神药!”

  李道乾抬眼看去,便见到太子太保、青龙武宿元赋“噗通”一声跪在门前,手里还举着一棵什么样翠绿色的东西,不停高声呼喊。

  “让他进来!”李道乾命令亲卫让路:“叫一个太医来!”

  元赋将归命草交到大太监的手中,说道:“陛下,这是太子早时命我购买的疗伤圣药,当初太傅马君然重伤所用,便是这种神药,有活命之功效!”

  李道乾转头看向正在检查归命草的太医:“可堪用吗?”

  “神药!神药!”太医喜出望外,转身便跑向了太子的房间,推门高声喊道:“太子有救了!太子有救了!”

  李道乾闻言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原来之前你们都知道是没救了吗?一群废材!

  不过好在,有了两棵归命草吊住一口气,李宏图终于在太医院的努力下被抢救了回来。只不过因为是学过多,又受到人仙层次的剑气冲击,暂时还没能醒过来。

  太医院全体不由得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陛下,太子……无恙了!”

  “哼!一群废物!等过后再算你们的帐!”李道乾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随后松开了韦贵妃的手,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转身就走:“叫庄不赐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没过多久,虽然已经是深夜,太子已经被救回来的消息便从皇宫里传出来,传遍了整个承天京。

  凉雉悄悄松开了攥紧的双手,松了一口气,知道李道生算是暂时安全了。只要太子没死,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就只剩下追查罪魁祸首,证明李道生无罪了。

  但是,想要证明李道生的清白,却不只是调查真相那么简单。

  人仙出手,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太多的痕迹,纵然是同为人仙的庄不赐已经出手,可是想要揪出一个同境界的暗杀者,也根本就是难上加难。

  所有一切的关键,或许终究还要落在太子的身上。

  而凉雉现在要做的,是尽量防止对方再次出手,不管是针对谁,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对李道生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她的身影便悄悄没入了虚空中,消失在刑部大牢外围的角落。

  第二天,李宏毅以探望的名义来到了刑部大牢,和李道生见了一面。李道乾得到通传,两个人交谈的所有内容,一字一句也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暂时来说,从李道生的交代上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是他主使的迹象。”负责审讯的刑部左侍郎对李道乾说道:“据李道生说,太子前日在青龙府与他交谈的内容,无非就是有关前次官员刺杀细节和李道生调查刺客的过程,以及李道生返回的路上被刺杀一事的前后。至于剩下的,全都谈论有关改革的事项。”

  “改革?”李道乾沉吟:“太子问过这些?”

  “是的,李道生说,太子对改革十分感兴趣,询问了许多深层次的问题,远比……远比三殿下看得更全面,更长远……陛下赎罪,这是李大人自己的原话。”

  “嗯。”李道乾并没有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小肚鸡肠,不过心中倒是颇为满意。

  看来他选择的太子,还是更加成熟和成功的,至少李宏毅目前是比不上李宏图,这让李道乾十分的欣慰。不过一想到这样的太子被人重伤,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就更加心痛起来。

  “太子大概什么时候醒过来?”

  大太监连忙小声说道:“太医院说,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

  李道生有些烦躁地出了一口气,看向下方的刑部左侍郎和刑部尚书说道:“李道生那边严加看管,以后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能去见,包括皇子、亲王!”

  “那……”刑部尚书有些迟疑,问道:“那要是郡主想去呢?”

  李道乾闻言也是头大如斗,终究无奈道:“她要去见,就让她来见我!”

  结果没到下午,李泺就找到了李道乾这边,哭着喊着要去见李道生。

  “皇兄!皇兄!”她就跟一个上了发条的烦人机器鸟一样,口口声声叫着李道乾,在他的身边转圈圈,扰得他处理奏折都心不在焉,但是却又气不起来。

  “皇兄!”

  见李道乾放下手中的奏折和玉笔,李泺一下扑到了他面前的长案上,也不管没干的墨迹是不是沾在了身上,整个人凑到李道乾的面前,笑着说道:“皇兄,你就让我去看看他吧!他一个人在刑部大牢里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得去看看他!”

  李道乾无奈,你对他的意思是已经不屑于隐藏了都?

  “不行!”他果断拒绝道:“他能受什么苦?宏毅已经给他打了招呼,现在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也不用到六扇门点卯,比谁都舒服着呢!”

  “可是……可是……”李泺搜肠刮肚:“可是他一个人在牢房里,肯定会无聊,说不定抑郁了……”

  “抑郁?那是什么?”李道乾莫名其妙。

  李泺解释说:“李道生告诉我的,说是一种神魂上的疾病。因为长期处在执念当中,又或者天生神魂脆弱,容易让人产生极其消极的念头,并且越陷越深,逐渐走向自绝死路的悬崖边缘……”

  “行了行了!”李道乾不耐烦地摆手:“他一个修行人抑郁什么?”

  “可是他都中了五劫咒了,还要被关起来……”

  “我给他找个戏班子行了吧?”李道乾简直不胜其烦:“总之,你不能去!其他人也不能去!”

  “唔……”李泺苦着一张脸。

  站在旁边的马君然笑了笑,终于开口说道:“郡主,此时去见李道生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你想想,李道生是因为有谋害皇子的嫌疑而入狱的,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也不能排除绝对没有可能。一旦皇室的人太过接近李道生的话,很容易就会产生更多不好的传言,对他脱罪就很不利了。”

  李泺沉默不严,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千慧和尚拜见李道乾进来,轻声说道:“郡主,回去吧!”

  最终,李泺不依不舍离开了御书房,舍不得的样子十分可怜。

  看着他们离开,李道乾有些不悦:“李道生这个竖子!真是让朕没个安生!自从他来了承天京之后,就没有一天安稳的时候,哼!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他惹了谁!”

  马君然呵呵笑道:“龙凤出世必定卷动风云,陛下多想了。”

  “希望如此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李道乾的希望而走,庄不赐堂堂神捕,在承天京调查了整整十天的时间,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线索。

  当然,也没人能证明李道生是有罪的,所以他就一直都呆在刑部大牢当中。

  改革的事情,也因此耽搁下来。

  一方面因为没有了李道生这个“技术指导”,另一方面,若不查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幕后之人,也没有官员敢再接受命令前往彰州。

  甚至现在承天京的官员都不敢处出京城了,五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每年京郊踏青的官员子弟宛如狂蜂,现在整个京郊空旷无人,反倒是高兴坏了刚从冬眠里醒过来的蛇虫鼠蚁。

  再这样下去,承天京的气氛将会一点一点紧张下去。

  李道乾怀疑,到时候不少官员都得“抑郁”了。

  “至少抓紧时间证明李道生有罪还是无罪,便可以强派一批官员前往彰州,严密保护之下,必定不会再出现太大的纰漏。”吏部尚书谏言说:“一旦改革开始,这件事情就可以暂时搁置。调查幕后之人大可以暗中进行,先安了整个京城百官民众的心才是重中之重,春耕都已经开始了……”

  户部尚书也是点头:“若是继续拖下去,下面的官吏也懈怠职任,拖延了春耕,到时候整个承天京周围的田地没有即时播种,保守估计收成都要减少一半……若是还有后续影响,导致作物病虫泛滥,恐怕就要颗粒无收了!”

  李道乾不胜其烦,他倒是想要查证,可是证据呢?

  “太子醒了没有?”

  大太监连忙回答:“太子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太医院说,醒过来就在这两日了。”

  “嗯。”李道乾点头:“等太子醒过来再说!”

  “等太子醒了,必然认出出手之人,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红香楼顶层,血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间中。

  慕容萱从容地从一旁拿过外衣,套在莹润如玉的身躯之上,轻启朱唇:“时间不多,但是已经足够了。咯咯!他们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得到,我在京城做的这一切,都并非是为了京城。太子醒了之后,真正的好戏才要开场!”

  血魔提醒道:“我不相信李道生会被关在监狱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最近风波楼的行动也很诡异,风波乱在和我虚与委蛇。小心,不要被李道生揪住了尾巴,再有下次,我不会救你。”

  “你怕了?”慕容萱束好腰带,转身看着血魔,突然掩嘴大笑:“哈哈哈哈!堂堂血魔,居然会怕?怕一个中了五劫咒,还没有通明的小修士。”

  血魔却并不恼怒,直言道:“慕容萱,你我都知道李道生绝没有中五劫咒。我不知道他在虎踞关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破开血魔心印,但是至少证明李道生的实力绝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简单。承天京是李道乾的地盘,我也无意与承御帝国交恶,我不会和李道生在这里交手,至少现在不会!”

  “那什么时候会?”慕容萱嗤笑:“等到你把慕容素从心里彻底挥去以后?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

  “哼!”说道慕容素,血魔也是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冷声道:“你且好自为之!”

  转身,血魔消失在红香楼中。

  慕容萱嗤笑一声,鄙夷着血魔的胆小。纵然六千五百年前的枭雄,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思想固守,只想着如何苟延残喘的老家伙而已。

  “大家。”一道娇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兵部郎中许大人来了,点名要听大家的琴。”

  “哦?就他一个人吗?”慕容萱问。

  门外的声音回答道:“不,还有一个人,妾身并不认识。但是看许大人的样子,应该是一位贵人。而且许大人平日里囊中羞涩,今日却显得十分阔绰,可见这位客人的身份极为尊贵。妈妈说,要大家一定好好做好招待两位大人。”

  “终于来了吗?”慕容萱启唇一笑。

  “大家,你说什么?”门外的姑娘没有听清。

  慕容萱摇头:“没说什么。你去将许大人和那位贵客带到下面的琴厅,我换一件衣裳,马上就下去。”

  “是。”姑娘转身下楼。

  片刻之后,隔着一道珠帘,慕容萱的身影出现在琴厅当中。那位并不郎中许大人见到珠帘后的身影之后,顿时呼吸急促了起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两下。

  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年轻人有些意外:“许大人?你怎么了?”

  “我……我……”许大人的颤抖越发严重,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冷汗如雨。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伸手向珠帘:“给……给我……给我!”

  “许大人!”

  “贵客”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沉声道:“你对许大人做了什么?!”

  慕容萱呵呵一笑,抬手扔出了一颗红黑色的丹丸。

  之间许大人猛地扑上去,将这枚弹丸捏在手中,带着无限的渴望,迫不及待地将其赛进了嘴里,“咕咚”一声咽下。随着丹药入腹,许大人身上的颤抖越发剧烈,可是脸上却露出了宛如身置极乐的表情。

  年轻贵客惊疑不定,满身戒备。

  慕容萱这才坐下来,隔着珠帘说道:“不用理他,而且我们说的事情,他也暂时听不见了。”

  年轻贵客脸色阴沉,盯着慕容萱:“如此大费周章,也要让他带我过来,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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