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十有四

  “大长老觉得有何不妥?”慕容素淡然问道。

  大长老看向慕容素:“圣宗破格招录男弟子已经是有违祖制,再让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成为宗门护卫,更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宗主三思!”

  慕容素看了看大长老,又看了看其他三位长老,沉吟不语。

  李道生冷眼旁观,心里面直翻白眼。在场这些人心里恐怕都清楚得很,这次招录男弟子,本来就没想到真的能招人进来。大长老现在就是措手不及,巴不得李道生一辈子都只是个普通弟子,才好她之后好好想办法料理他。

  再看其他的三位长老,一位端庄雍容,脸上常带着温婉微笑,似是漫不经心;一位朴素周正,脸色严肃淡漠,一言不发;另一位身上穿着短打,不管是胸脯还是肌肉都是高高隆起,背后插着一把刀,正在闭目养神着。

  “宗主,老身深知你意,可是改革非一夕之功夫。宗门护卫和执法堂,是圣宗立宗之根本,断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老身以为,就算要稍有改变,也该先从无关紧要之处开始。至少……不能动摇圣宗根基,还是谨慎为好……”

  大长老口若悬河,其他三位长老作壁上观,场上的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而就在场面略微僵硬的时候,李道生看到那名表情严肃的长老站了出来,轻轻说道:“宗主,我觉得大长老说得有理。”

  慕容素放下了手里的卷轴,终于开口说道:“既然大长老和三长老都这么觉得,宗门护卫就算了。”

  大长老面色一喜。

  却没想到慕容素又说:“那从今天开始,李道生入我的近侍,做我的亲兵如何?”

  “什么?这……”大长老就要开口反对。

  慕容素目光微抬:“怎么?大长老觉得还不行?”

  大长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不行!”

  慕容素正色道:“宗主近侍不是宗门护卫,只属于我一人,并无动摇宗门根基的隐患。何况从无职位弟子中挑选近侍,是我作为宗主的权利。大长老觉得有何不妥?”

  同样第一句话,这一次却略显冰冷。

  大长老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慕容素说的没错,宗主近侍只属于宗主一个人,任何人加入对宗门都没有直接影响。而且挑选近侍是宗主的权利,大长老无法干涉。更何况刚刚她已经强硬反对过一次慕容素的意见,这个时候再坚决反对,就算逼慕容素收回成命,必然也会影响慕容素在宗门中的威望。

  “这……这……”大长老这了半天,没这出来。

  “三长老觉得呢?”

  三长老点头说道:“近侍可。”

  李道生饶有兴趣地看向穿着朴素的三长老,有点好奇了,你到底是哪边的?

  慕容素点点头:“三长老一向公正严明,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李道生就是我的近侍,可随侍我左右。大长老,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长老眼神闪烁,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没有了!”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李道生,眼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李道生视若无睹,他心里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这就随侍左右了?

  “钟盈,你带他去安顿好。”

  “是!”带李道生来的小女修立刻站出来,看着李道生说道:“跟我来吧!”

  “你是圣宗里唯一的男弟子,平日里自然不方便和其他弟子一起生活。方便起见,宗主给你在宗主峰的后山准备一个单独的小院。”钟盈带着李道生出了议事厅,向山下走去。

  李道生跟在钟盈的身后两米处,看着她的背影,在风中盈盈轻摇的长发,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慕容素结霜的发梢。

  千年冰蕊,食之功力大进,可突破造化,同时被冰蕊寄生,扎根心脉,时时遭受血脉寒毒之苦,冰蕊不去,修为再难寸进,寿命十不存一。

  造化境高手享600年寿元,十不存一,也就只有不足六十年。

  而今年她已经五十四……

  李道生这才真的明白了慕容素当初的那句话,已经五十有四,当不得仙子之称。

  本以为只是说说,现在想来,是有多么的落寞?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钟盈突然问道

  李道生惊醒,连忙点头:“在听,当然在听,钟师姐你说。”

  “钟师姐?”钟盈嘻嘻一笑,十分满意李道生的态度:“既然你叫我师姐,那我就勉为其难指点你一下啦!刚刚你也看到了,圣宗事务,主要由宗主和四位长老总理。其实四十年前,圣宗本来有十名以上的长老,只不过在上次的正魔大战当中,宗门损失惨重,许多长老也因此战死了。”

  “四位长老的修为都在人仙境界,再往下便是各峰造化境的峰主,掌管独立的一峰,分管宗门的各项事务。不过,上次大战里造化境强者也陨落了不少,目前宗门九十九峰只有二十座峰还有峰主。其中就包括宗主的宗主峰,还有器峰、丹峰、执法峰……”

  李道生听着钟盈的介绍,心头了然,这不就是只剩下了功能性的峰主还幸存?看来上次正魔大战,朔雪宗确实是损失了主要战斗力。

  “各峰的执事,修为在通明和曜尘之间,通常都是年岁比较大,修为没有希望更进一步的老弟子。而弟子当中,真传弟子的修为和执事等同,就是年轻很多,还有潜力冲一冲造化,甚至人仙。”

  “真传弟子之下,还有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修为和权限递减。最低等的杂役弟子能够获得的资源最少,真传弟子能够得到的最多。”钟盈提醒道:“虽然你被特许为宗主近侍,但是从身份上,你还是宗门的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都要完成宗门指定的工作。比如丹峰的弟子,就要辅助炼丹;执法峰弟子要跟随执勤;其他杂峰弟子要维护宗门各处,运送宗门内外交流的货物。我们作为宗主近侍,就是要每天护卫宗主左右,活动范围主要就在宗主峰和议事厅附近,各自轮班不得懈怠,出了任何纰漏,都会扣除每个月的修炼资源!”

  “你可得注意了,现在你只是一个引气期的杂役弟子,每个月不过就是三十枚引气丹,怕不是一下就要扣光了,一定得小心谨慎!”

  “到了。”钟盈停下脚步,两个人便站在了一处山脚的小院门前。

  青青的篱笆墙,藤蔓上开着淡紫色的山花;两片竹林紧贴着山壁,掩映在几间木阁后面。因为久无人住,所以院子里的土地和木阁显得光秃秃的。

  “地方偏了一些,不过胜在清静。顺着山路向上,转过弯就是宗主的住处。”钟盈指向了山巅另一侧的重楼宫阁道。

  这处院子确实偏得很,不过在慕容素的隔壁,李道生就很开心:“已经很不错了。”

  “嗯。”钟盈都有点羡慕:“刚入宗门的杂役弟子,能够有这样一片地方确实已经不错了。你先安顿下来,我去帮你办理入宗信息,到时候内堂会记录你的地址和身份,方便以后管理。今天你刚进来,就先给你放一天假,明天早上到宗主殿报道,知道了吗?”

  李道生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钟盈刚要离开,却突然想起来,又转过身严肃地说道:“圣宗的宗主之位,从来都是与神器朔雪剑共生的。只有和朔雪剑契合度更高的弟子,才能够有资格获得宗主之位。所以啊!”

  她古怪地看着李道生:“你一个男人,又被朔雪剑如此青睐,也不怪大长老看不惯你。招一个男弟子入门已经算是破天荒了,要是再让你获得宗主继承权的话……”

  李道生闻言,心头突然一动,问道:“所以,这一次朔雪宗四十年之后开山收徒,就是为了寻找拥有继承朔雪剑资格的弟子?”

  “差不多吧……”钟盈不置可否:“这都是宗主和长老的事,我哪儿知道?总之,你自己小心!”

  说完,钟盈跳上了自己的剑,就这样飘然离去,留下李道生站在小院门前,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显然,这一次朔雪宗开山收徒,最主要的目的绝对就是他猜测的一样。

  如果不出意外,慕容素的寿元已经没剩下几年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鞥能够继承宗主之位的弟子,那么在她死后,朔雪宗将会群龙无首。更主要的是,神器朔雪剑失去执掌者,将会吸引多少人贪婪的目光?到时候,整个圣宗都会陷入覆灭的危险。

  怪不得,封山四十年之后,朔雪宗内部还没有稳定,慕容素就要匆忙开山收徒,还如此急切地改革朔雪宗制度,恐怕也是打算在死前为朔雪宗留下更多的希望。

  而大长老之所以对他如此排斥,根本原因也在这里了。

  根据资料片的记载,一直到第二个主要剧情“三宗论道”的结尾,朔雪圣宗才找到了一个拥有继承朔雪剑资格的天才弟子。也就是说,这一次开山收徒,除了乱入的李道生之外,她们没有招到一个完全合格的宗主继承人。

  从她们的反应来看,招一个男弟子已经跟要了她的亲命一样。要是再让一个男弟子获得宗主的继承权,那整个朔雪宗恐怕就真的要峦城一锅粥了。

  李道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很无辜。他可不想当什么宗主,宗主夫人还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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