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房间里,罗伊守在鲁克的床前。+◆,
深渊龙根调制的药剂,已经在鲁克的身体里发挥作用了。大量的光明之力被吸收,调和。鲁克旺盛的血气开始变得平静,燃烧的生命力也重归平衡。
只是,他还没醒过来。
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地毯上。又一阵欢呼声,从城堡外传来。
现在距离那场战争结束,还不过十二个祷时。因为记挂着鲁克的病情,所以罗伊先一步乘狮鹫赶了回来。而阿道夫的大军,还在回城的路上。
不过即便如此,慕尼城也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劫后余生的人们走上街头,庆贺这场战争的胜利。巨大的欢呼声就如同海潮一般。哪怕是在大公城堡深处也能够听见。
罗伊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鲁克,脑海中,又浮现了在魔法塔里看见的画面,同时回荡着一声呐喊。
“法林顿!”
这个名字,被不同的声音叫响。
或粗豪,或清朗,或暴烈,或沉着……
而这些声音的主人——那些黑头发的骑士们,舍生忘死地与魔族搏斗。一批人倒下了,又一批人顶上去。一代人老去了,又一代人成长起来。
看着鲁克有些花白的头发,罗伊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天起,误会,就他对那个名叫法林顿的地方充满了抗拒。在他看来,那里距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生活在那里的那些和自己有着共同血脉的人们是那么的英勇,却也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他们将自己的孩子从母亲的怀抱里夺走,让他们在冰天雪地严寒酷暑中摸爬滚打,让他们自幼学习如何战斗。如何杀人。
他们在军营里长大。他们的身体上,每一寸都满是伤痕。他们不会哭泣,在他们的字典里更没有温情。他们只是一群麻木的,背负着罪名的战士。他们从出生到死去,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战斗。
就连他们的亲人死在了身后,他们也不会回头看上一眼。
罗伊其实不恨祖父罗兰大公。也不恨这些战士们。他只是觉得,从母亲凋零在冰霜长河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和自己再也没有关系。
自己的身上虽然流着相同的血脉,但自己不过是一头被抛弃的孤狼而已。
是威廉爷爷养育自己长大,是冰雪风暴和危机重重的魔兽森林,教会了自己生存的本领。就连精灵,矮人这些一起生活过的异族,也比他们亲得多。
如果非要说有一点什么情绪的话,那就是悲哀。
为他们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这样的情绪,罗伊一直深深的压在心底。直到鲁克的出现,直到在魔法塔里看见那些画面,他才猛然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当自己流落大陆的时候,祖父为给自己复仇,背弃了永不离开法林顿的誓言,单枪匹马。杀得梵丁堡血流成河。三十六名高高在上的红衣大主教,一夜之间。竟陨落超过一半,如同土鸡瓦狗!
一时间,风云激荡,天地变色。
为了隐藏这个秘密,那一年,教廷直接封闭了梵丁堡。几大教廷骑士团倾巢而出。四处抓捕异端,发动清洗,挑动叛乱,转移视线。
不过,他们瞒得了普通民众。又怎么瞒得了消息灵通的贵族?
虽然大伙儿都讳莫如深,但当年之事,至今依然为人津津乐道。对于那位老人,对于发林顿,他们有的,就只是无比的敬畏。
而在祖父罗兰被俘之后,法林顿的回应,更是生猛霸气到令人发指——他们仅仅打开了通往救赎大陆一方的城堡大门,一骑不出,就迫使教廷和天国的兴师问罪偃旗息鼓。对罗兰的处置,也只是囚禁罢了。
每每想到这个画面,罗伊就觉得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
那种血脉和灵魂的共鸣和骄傲,让他难以自己。
是的,祖父罗兰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是的,他一开始就不赞同父亲和母亲的婚事,甚至极力反对。是的,在父亲战死之后,他一度想把自己从母亲的怀抱里夺走,像每一个传统的法林顿男人那样,让自己在军营里长大。
不了解他的时候,罗伊有一万个理由恨他。可当真正了解他,罗伊此刻却只觉得鼻腔发酸,眼眶发红。
他的确没有陪伴自己,没有宠溺,甚至没有一个温和的笑容。
可是,他屠了整座梵丁堡!
那才是这个狮子一般的老人表达温情的方式!
而且,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为了自己,一批又一批像鲁克这样在法林顿生活了一辈子的骑士,脱下象征荣耀的战袍,奔赴他乡,隐姓埋名。
整整十六年,他们都在一刻不停地打听自己的消息。
这让罗伊觉得,自己真特么是个混蛋!
泪水夺眶而出。恰在这一刻,鲁克睁开了眼睛。
“哭什么?”老人眼中的迷茫消失之后,没问自己的情况,倒是先皱了皱眉头,“法林顿的男人可不会哭。”
罗伊手忙脚乱地抹去了眼泪,否认道:“我可没哭。”
鲁克笑了笑,闭上眼睛。催动功法运行了一圈斗气,发现自己身体没有大碍之后,坐起身来。
“我在哪里?”
罗伊将他扶在床头靠着,为他后背垫上一个枕头,说道:“在阿道夫大公府。”
他知道,自从为自己抵挡了那道天罚之后,鲁克的记忆,就停留在峡湾军营,对于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情,都一概不知,于是将经过都说了一遍。
对于鲁克,罗伊没有任何的隐瞒。
除了因为最终战场事关重大,而奥斯汀的存在又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因此没说之外,其他的,包括禁锢战甲改变相貌和身份,包括和几大家族的冲突,包括深渊一战,乃至诺伊奥坦斯魔法塔的经历。都一一讲述。
一开始,鲁克还嘴角含笑,静静地听着,到后来,眼睛就越睁越大。最后都坐不住了,直起身来,一脸目瞪口呆。
罗伊经历之奇,让他难以置信。
“等等……”到最后,鲁克都已经应接不暇了。
“你是说。你现在的追随者,有一只比蒙?”他问道。
罗伊点了点头。
鲁克倒吸一口凉气,干脆把脚放下来,坐在床边,盯着罗伊的眼睛:“还有三只骨龙?一只十二级恶魔?”
“嗯,”罗伊一脸腼腆地点了点头,把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另外还有八只十一级恶魔。七十二只十级恶魔。”
鲁克张大了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另外。你还是精灵的圣灵之子和矮人的擎雷者?”
尽管罗伊一直觉得自己的脸皮够厚,这时候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再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些称号是怎么来的了。
什么圣灵之子,什么擎雷者,都是弓灵和斧灵的作用。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事实。
见这小子又点了点头。鲁克已经完全无语了。
自从找到罗伊,他就知道,别看这位少爷表面看起来身体单薄,一副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迷糊好欺负的模样,可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简单。
论实力,他魔武双修,战斗力远超同龄人。论机敏,他比老狐狸还狡猾。而论藏在水面下的力量,他更是不声不响拉起了一支匪军。
鲁克不知道这不是从小在魔兽森林里生活养成的占山为王的习气,但少爷能折腾,能扒拉,他是早就见识到的。
可他还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两三个月,自家这位少爷,又折腾出这么大一笔家当。
钱就不说了。
如今的罗伊虽然算不上富可敌国,但比起苦哈哈的法林顿骑士团来说,不知道富了多少倍。几大家族的赎金,够他挥霍十辈子了。
就算养支军队,也是绰绰有余。
而实力,更是大幅度暴涨。如今的他,单独面对一名初级圣域也不落下风。他的斗气,他的武技,他的魔法,他的领域分身,足以让任何一个对手头疼。
如果再加上他的追随者……鲁克觉得,任何胆敢跟这位少爷为敌的家伙都是蠢货!
而如果自己没有算错的话,少爷今年,才十八岁!
缓缓平复了一下心情,鲁克把思绪,转移到了如今的局面上。魔族入侵,意味着那道捆在法林顿骑士团身上的枷锁,已经解除了。原本,这个时候,无论是为了法林顿,还是为了罗伊的安全,他都应该回去。
不过,在听说了罗伊的经历之后,鲁克却有了与之前不同的想法。
的确,身为汉山家族的继承人,罗伊回归法林顿,似乎是天经地义。尤其是在这个乱世之中,他的出现,对于法林顿骑士团来说意义重大。可是,那样的他,其实反倒被限制住了。就像一匹过早加上马鞍的小马,这对他不是什么好事。
反倒是在没有法林顿的牵绊,自由自在的情况下,他一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野蛮生长。
鲁克无法想象,如果再给他一段时间,他会做到怎样的程度。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那一定超出自己的想象力之外。
而如今的法林顿虽然很强大,堪称天下第一骑士团,但鲁克深知这支队伍的危机。或许,让法林顿骑士团多一个兄弟,多一股可以互相依靠的势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罗兰大公……
想到这里,鲁克对罗伊道:“少爷,你有什么打算?”
罗伊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准备去北方,先解决班德兹的事情。”
鲁克点了点头。
通过罗伊之前的讲述,他知道,如今魔族入侵,兵锋直指圣索兰。为此,索兰皇室已经下令全国动员。各大行省领主们的军队正日夜兼程北上集结。就连阿道夫也会在短暂的休整之后领军出发。
这一仗已经是不可避免。天下风起云涌,而对罗伊来说,糟糕的是,班德兹的位置正在战区之内。因此,他必须尽快赶去。
鲁克微微一笑,说道:“那么,少爷,我觉得你应该征召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军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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