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了大桶,眼冒绿光,以为皇帝派人专门给他们熬了粥呢……
结果,等舀了出来,就傻眼了……
居然是清水……不会加了糖吧?
结果尝了一口,啊呸,连盐都没有加,名副其实的清水啊……
不过他们也渴极了,咕咕嘟嘟,每人喝了两碗……
等到肚里灌满了清水,才发觉饿得更厉害了……
焦芳喝饱了水,开始向送水的小宦官打听谁能给王岳公公带个话的事……
“你是焦芳啊……咱是干爷身边的人,你的事儿,干爷已经知道了……干爷早就警告过你,不可有下次了……
你儿焦黄中的事,还是东厂给你擦的屁股呢!
这一回你又掺和忠义伯的事儿……忠义伯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抱歉……这不是咱的话,这是干爷的话,咱给你带到了……”
焦芳有些发蒙,没想到,玩大了啊……
现在有点进退两难,总不能现在就喊退出吧……反正自己不能第一个喊退出,卖直求名,却贪生怕死的人大有人在……
等他们喊退出吧!
好饿呀!
焦芳跑到了茅厕,浑身上下摸了摸,打袖子中掏出来一些碎银子,一些大明宝钞……居然还混着一块糕饼……
想起来了,这是昨日早上焦黄中带来,偷偷塞给自己的,再如厕路上,偷偷吃了几块,还有一块……
好饿呀!
焦芳也顾不得茅厕里臭气熏天,吃了这块糕点才出来……
坐下之后,觉得更饿了……
有人已经坚持不住了……
“或许,万岁已经回心转意了……我们这么坐着也没意义嘛……”
“其实,万岁回不回心,转不转意,我们这么坐着也没啥意义嘛……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坐着啊,我们应该写文鞭挞张镇狼子野心,有辱圣道……这样的文章,应该在读书人中传抄天下,让天下人真正认清张镇的丑恶面目,这才是正道啊……”
“对对对,剑人兄所言极是……”
“我们应该去大同,把他们带去的那些人救出火坑啊!釜底抽薪啊,君子敏于事而讷于言,我们应该去大同,实实在在做点事嘛……”
这句话是焦芳说的……
君子的行为准则,就是要干点事啊,不是在这里光说不干啊……
这一下子,获得了大部分的认同,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呃,不对,实在太有君子之风了,就是要救出那些受苦受难被人荼毒心灵的读书人啊……
于是,有人站起来,开始跟锦衣卫讲道理,说要去大同救人于水火……
锦衣卫无动于衷,有人要走,直接会被提回去,丢在原地,多余的话没有……
当然,那个百户还是禀报了上面,一会儿就来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宦官。
“……咱干……那啥,厂公说了,尔等死谏,要有个死谏的样子,凑个整吧,坚持到第十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说不定到时候,万岁爷就惩治了忠义伯呢……
都好好坚持着……这清水嘛,咱叫人多多抬几桶来,管够啊!”
然后这小胖宦官悠悠地走了……有人想跑,被人高马大的锦衣卫又提回来,扔在人群中……
焦芳是个嗅觉灵敏的人,他反应过来了……这哪里是一个大太监敢做的事,这分明就是皇帝在戏耍他们啊!
爱坐着是吧,那就坐着吧!
焦芳很懊恼啊,看样子这个张镇,还真不是他这样的,可以惹得动的人……
无奈,一群书生而已,最擅长的就是讲道理啊,可是眼前只不过是一群锦衣卫丘八,所谓秀才遇上兵,大概就是目前这个状况……
你讲得天花乱坠,天雨七宝琉璃,都是闲的,丘八们只当是王八念经……
白费口舌到了天黑,所有人都绝望了,也讲不动了……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一夜,第二天,突然有人喊道:“哎呀,不好了!韩大人……晕过去了……”
焦芳感觉虎躯一震,这是个好主意啊!装晕多好啊,不就能抬出去了?
然而,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幼稚了……
一会儿装晕的人,达到了十来个……
公公们并没有抬出去的想法,竟然传来了太医……经过现场把脉,怒斥这群人有辱斯文,竟然装病,脉象四平八稳,虽然稍显弱了点,还不至于晕过去……
装晕的人脸上满是黑线,尴尬极了……
焦芳心里暗暗道,幸亏幸亏,自己没装晕,要不然多尴尬啊……
……
无奈了……所有人一句话也没有,开始装死了,确切说,应该是半躺着,闭目养神,这样可以减少能量消耗,谁也不敢多喝了,他们的手和脸都已经有一点浮肿了……
不过,这个过程中,太医倒是常来关注,有些确实虚弱的不成人,被抬走了……
整个过程中,只有两个而已……看样子大明的文官,还是挺扛饿啊……
一直撑到了第十日黄昏,眼看太阳要落下去了,所有人眼中都有好几个太阳,昏花了……
这时候,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小宦官出来宣布,他们可以回去了……
一时间,这群人饿得双腿虚浮,站了好几次,才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终于到了宫外的大路上……
竟然没有人轿子来接……丧尽天良啊,这些该死的奴仆、子侄辈,怎么能不来接,饿的实在走不动啊……
……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翌日早上,张镇被传来上早朝……
朝堂上气氛诡异,人人都盯着张镇看……所有读书人,都对张镇怒目而视……
“张卿家,你可知道有数百翰林言官,静坐宫门十日,宁可饿死,也要谏你传播歪理邪说,离经叛道,要求你立刻停止镇国科技大学的办学?”
“臣听闻了一些……”
“哦!你可知罪?”
“臣不知罪!万岁,他们认为臣宣扬的学问,重实效,轻教化,辱了圣人之道,是吧?”
皇帝转而向谢迁:“卿家所奏,好像是这样吧?”
“正是,万岁!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他们镇国科技大学不注重传播圣人之道,读圣贤书、写八股文,都当做一种技艺了……而且,每天仅仅是晚上,只顾写八股,评判优劣得失,完全当做手艺培养啊……
他们注重的是种粮食的技巧、挖煤、炼铁、造房子的技巧……他们把读书人,当做匠人培养啊……”
“哦?是这样吗?”
张镇笑道:“是这样,万岁!臣想着先让天下人吃饱穿暖有房子住,这有错吗?”
“可是,也不能轻教化啊?”
“万岁,那些静坐冒死进谏的翰林言官,那可是读了几十年圣人书的人,受到的教化,按说天下没有人比他们更强吧?
可是,他们饿了几天之后,出了宫门,都做了些什么事?万岁,您听说了吗?”
皇帝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做了什么?他们铁骨铮铮,很有气节,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吗?王伴,你知道吗?”
“万岁,奴婢以为这是小事,没跟您奏报……这群官老爷出了宫,抢了路人的食物,殴打了走街串巷卖炊饼的小贩,更有人……还抢了小孩子的糖人,殴打了小孩子及其母……”
“哇!还有这等人渣啊,敢问抢小孩子糖人,还殴打小孩子及其母亲的这个人渣,是谁啊?”张镇饶有兴趣地问道。
“吏部侍郎,焦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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