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在富人眼里,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在富人眼里,草色遥看近却无……
可以踏花归来马蹄香,可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可以浓睡不消残酒,问绿肥红瘦……
可是!
这个季节在穷人眼里,意味着青黄不接,意味着一个字的事实——饿!
严重一点,就是死!
春季,那些饿的挠天抓地的人,奋起而要饭,从家徒四壁的草房子走出来,从死寂的村落中走出来,走在乍暖还寒、漫无边际的路上,人人饿的头晕眼花,走着走着,突然有人一头扎到,就再也起不来了……
各个村落中的人,沿着倒满了饿殍的道路,逐渐汇集,越来越多,向着他们认为可以要到一口残羹冷炙的城市、城镇走去……他们被人驱赶、辱骂,受到恶犬的攻击,扎堆在城门外、破庙中,一不小心有可能起了瘟疫,大量死去……
而广阔的大明,稍微边远一些的地方,到京城动辄数月时间,所以很多地方都可谓天高皇帝远,地方官报喜不报忧,只要没有大规模的死人、叛乱,京城里的皇帝和官老爷们,自认为天下海清河晏,还是盛世……
当然,只要皇帝想查,这些情况会有厂卫秘密上报的,只可惜束手无策,勒令地方救济,最多给喝一点能照出影子的清粥,吊着命,保证死亡不超过五成,就是大功了……
朱门酒肉人,路有冻死骨,谁都明白,时间长了就熟视无睹了……
现在天子决定,把这些人通通引导令他们北上……
朝堂上天子动怒了,把厂卫出动查察的奏疏,当庭摔在阶下,怒斥朝堂诸公尸位素餐,吓得奉天殿下全体大员拜服,大气不敢出……
“红薯亩产五千斤,多好的粮食,叫你们去推广,你们一个个阳奉阴违,惦记着自家的千顷良田,认为谷贱会损了你们的利!这么好的粮食不种,眼睁睁看着朕的子民一个个饿死?
这就是你们从圣人那里学来的仁政?仁者爱人,你们爱谁?你们只爱自己吧?
你们的良心狗吃了吗?”
天子痛心疾首,当殿泪如雨下……
“老臣冤枉啊!”
群臣噤若寒蝉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竟是东阁大学士谢迁……
“谢卿家,朕如何冤枉你了?”
“启奏万岁,老臣家中有略有薄田,九成都已种植了红薯,数月之后,将熟……臣已经吩咐家人,将以一文钱二斤的价格出售给贫民,若是流民,则可直接白拿……”
这时候,刘健和李东阳也发声了,他们是北方人,均表示家里现在已经从南方调集了种子,今年家里的地,打算种九成的红薯……
天子脸上才逐渐有了欣慰之色……
“看样子,朕真的错怪三位卿家了……你们的是有良心的……众卿平身……”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
“难道朕的臣僚中,就这三位有良心的吗?你们呢?你们的良心呢?”
皇帝冷冷的目光扫过群臣,众人惭愧地地下了头……
终于有人扛不住压力了,跪下道:“万岁,老臣家里,也在筹备春耕,打算种九成的红薯……”
“万岁……臣家里也是……”
“臣……家里也这么打算……”
……
从各部堂重臣开始,公侯勋贵也都表了态,最后翰林们也都表态了……
皇帝终于龙颜大悦……
“原来,众卿家都是这样的忠心耿耿,替朕分忧啊……看样子,这是朕错怪你们了……
既然如此,这个事就定下了……你们都是好样的,天下的楷模,给天下那些坏了良心的士绅打了个样儿……
就这么定了!朕会盯着你们把这个大善之事,做到善始善终的……”
什么?要盯着我们?
看样子这不是吹个牛就能糊弄过去的……上当受骗了啊,这都众成红薯,一大家子吃什么啊?
那个宽厚老实的弘治帝呢?眼前这个皇帝是谁?明明还是那个皇帝,怎么就变了呢?
学坏了啊!
皇帝跟着张镇这个破孩子,学坏了啊!
“王伴伴,这事儿记下来,到时候朕要核查……”
完了,自己那啥的,含泪也要那啥……有苦难言,修书回家,种红薯吧!
人人都清楚地记得,张镇这个破孩子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这事儿,恍然之间,就成真了啊……
“哦……刚才说哪了?真好像记得,咱们在议流民爆发的问题啊!来来来,众卿家,咱们接着议!”
“万岁,可惜这红薯都还是种子,并没有大量种出来啊……这流民要安置,很棘手啊!”
“是啊,需要大量的钱粮……”
“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很紧缺……”
“是啊,户部捉襟见肘……”
“天下三百卫所,军户们半数都缺量,各地的千户都在上书要粮食啊……”
……
众臣各自表示,我很难,没办法……
“难道天下产的所有粮食,已经被统统吃下肚子了吗?”天子冷不丁问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眼前这个天子,真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万岁,那倒是……没有吧……可能还有大量的粮食,囤积在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手里,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他们捂着粮食等着涨价呢……”
“哦……那就花点钱,买吧!这种事,能花还是要花点的!”
由于赈灾加上后面的良种推广事宜,李东阳现在兼任户部尚书,看着皇帝笑眯眯的,已经没有了原来声泪俱下的模样,也就笑眯眯站出来:“万岁……据说内帑现在已经超过朝廷岁入的三五倍了……这个钱是不是……是不是内帑那能花点?
户部寅吃卯粮,卯粮也已经快吃完了……”
弘治帝笑眯眯地盯了李东阳一会儿……
“好啊!朕出钱,卿出力……当然,有个条件,你们得把流民,全部引导到大同府、宁夏卫和河西一带去,当然,北方广袤的草原,更缺人,那些地方鞑靼人跑了,现在空着呢,都是我们大明将士浴血奋战打下来的,空着朕很心疼啊!”
刘健、谢迁、李东阳还有各部堂等,都是人精,一下子才明白,今日皇帝的目标,在这里啊!
“万岁……几十万人,各地加起来,差不多上百万流民,都迁吗?
这些地方,将由张镇治理,一下子迁入那么多流民,会不会起什么乱子?”
这个意思就很明显,张镇,能不能镇得住?张镇,本身可不可靠?张镇,到底怎么想的?
这句话,说得虽然漂亮,可要传达的信息量很大,就看听的人怎么理解……
流民历来都是祸乱之根源,统治者向来都畏之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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