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有些意外,没想到记者会把话题引到可控核聚变这个方向。
可控核聚变是利用高温、高压等条件,将两个轻核聚合成一个重核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并且不会产生任何排放物,所以可控核聚变一直被认为是能源技术上的皇冠,无数专家都吹捧它代表着未来能源的最终解。
不过秦克还真没深入研究过这个方向,哪怕他脑海里并不缺乏高能原子的相关知识。
原因很简单,这项技术目前的技术难度很大,需要的资金量与时间、人力都非常庞大,光是金钱就得以百亿元为单位起步,何况这项工作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哪怕秦克全身心投入进去,十年之内能不能看到成功曙光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距离澹水危机最短只有三五年的时间了,秦克哪有那么多时间耗在可控核聚变上?
所以秦克毫不犹豫就回答道:“我们目前暂时未考虑过研究可控核聚变这个课题,我们更专注于海水澹化净化方向的课题。在这过程中进行的新能源领域研究,也只是为了给我们的海水澹化净化提供稳定可靠持续安全的能源而已。因此我们会采用市面上比较成熟、推广性较强的光电、水电、风电技术加以整合,来完成这个目标。”
这个记者显然是事先做过功课的,对可控核聚变的了解颇深,他又继续道:“可是秦院士,现在我国在可控核聚变方面走在世界相对前沿的位置,但仍面临着不少的困境,尤其是在磁约束、材料方面。上个月我采访过科学院的贺之羡院士,他就曾提起您两位,认为您两位曾在磁流体力学、计算材料学方面取得过极为耀眼的成果,如果能加入到可控核聚变研究的课题上,说不定能加快推进它的研发进程,也能助力于你们的海水澹化净化方向的能源供应……”
秦克哑然失笑,大概明白记者的态度了,显然这记者没将澹水危机太放在心上,反倒有点小热衷于高尖精的可控核聚变技术,又或者纯粹只是觉得报道“秦克院士和宁青筠院士打算进军可控核聚变方向”,远比报道“秦克院士和宁青筠院士专注于海水澹化净化技术”更能吸引眼球。
秦克笑着摇摇头道:“记者先生,你真当我俩是无所不能的了?我们没接触过可控核聚变,光是前期的知识学习与钻研就得花两三年的时间。何况我们的海水澹化净化方案,是要走低成本、适用性强、可快速实施和推广的方向,可控核聚变的时间与金钱成本太高,我们的方案承担不起。”
“明白了,秦院士,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其实这也算是我提出刚才疑问的一个契机。”记者保持着职业笑容,很客气地问道:
“现在网上许多网友们都在热议你们研究海水澹化净化技术的事,他们可能认为研究这个显得有点低端,不符合您两位此时‘夏国最出色科研人员’的名气地位,他们更倾向于你们研究一些高精尖的领域,比如可控核聚变,比如宇宙探测器之类的‘大国重器’。对此您两位有什么看法?”
这种记者采访的场合,宁青筠很少说话,都是秦克侃侃而谈,这次也不例外。
“首先,我们不敢接受这个‘夏国最出色科研人员’的头衔,在夏国里有无数优秀的科研工作者默默地做研究,他们或许因为种种原因名声不显,但他们绝对称得上国之栋梁、国之基柱的称号。他们才是我们夏国屹立在世界浪潮的中坚力量,我和青筠不过只是做了些比较显眼的事、网友们相对更关注罢了。”
秦克顿了顿,续道:“对于网友们的关心、认可与鼓励,我们深表感谢,类似的讨论声其实在我们研究种子时就有了,但我们从不认为科研工作有高低贵贱之分,更不存在抬头仰望星空就是高尚,俯首专注于衣食住行的研究就是低端。较之那些高精尖,我们更重视关系国计民生的基础领域,比如粮食危机,比如澹水资源紧张等等。至于新能源方向的技术,无论是光电还是风电水电,我国目前其实已走到了世界前列,并不需要我们再匆匆加入进去添砖加瓦。”
“当然我们也对前沿科技感兴趣,所以我们也研究量子计算、研究氢能电池,未来我们说不定也真会研究可控核聚变这个方向,但不会是现在。”
“现在我们更关注于澹水资源紧张这个问题。我们身处在大城市,拧开水龙头就有清立哗哗地流出来,所以对于澹水资源紧张并没有什么认知,但我们在生活中暂时意识不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相反,就像我们在八月初的调研显示的那样,澹水资源有越来越紧张的趋势,尤其是在我国的西北地区,很多人喝水都要省着喝,用水困难时,平均一个月才洗一个澡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所以目前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争取在三年之内取得在海水澹化净化技术上的重大突破,以期为澹水资源问题作出我们的贡献。谢谢。”
《远州日报》几乎只字不漏地将整个采访过程及秦克的答复刊登了出来,再次引起了网络上的热议。
绝大多数人都抱着点赞的态度,认为秦克院士和宁青筠院士真正在践行着“科研贴近底层民众、贴近重要民生”的学术态度,与之前在围脖上的长文遥相呼应。
当然也不乏扼腕叹息者,比如曾多数在公众场合表态,也曾私下里通过邮件邀请秦克二人加入自己“可控核聚变”研究课题的科学院贺之羡院士。
秦克与宁青筠就是在这片热议声中,悄然地带着秦小壳飞回到了京城。
整个八月几乎都在奔波劳碌,在距离开学还有五天左右的时间里,秦克便放下了一切的研究工作,带着老婆和妹妹到处放松游玩。
工作再忙,科研再重要,也不能忽略了生活本身,这就是秦克的生活观。
不过与其说是游玩,倒不如说是挑选新家庭成员的过程。
是的,在开始的三天里,宁青筠与秦小壳兴致勃勃地跑遍了宠物市场,寻找“有缘份”的狗狗。
这就是她俩的决定,不再为品种选择而头疼,就图一个合眼缘。
最终在8月31日这天,清木大学的花园别墅里,秦家迎来了新的家庭成员,一只叫“可可”的小金毛犬。
小金毛犬才一个半月大,圆滚滚肉呼呼的极是可爱,体型目前还很小,一双眼睛清澈而单纯,而且它是第一只主动跟在宁青筠身后不肯离开的小狗狗,宁青筠与秦小壳很快就相中了它,于是这只懂得选择主人的小金毛便荣幸地脱颖而出,成为了“院士之狗”,哦不,是“院士家的宠物狗”。
至于起这个“可可”的名字,也是两个女孩决定的,秦克对此很有些无语,吐槽说咱们家里这是与“KE”的拼音扛上了?逗得两个女孩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家里多了个小成员,平时的照顾工作则由秦小壳以及保姆庆嫂的七岁女儿承担了。
于是清木大学的别墅区,便能经常看到秦小壳一手牵着个小女孩,一手牵着只小金毛散步的情景,偶尔也会是秦克与宁青筠手拉着手,牵着小金毛在校园漫步。
……
9月2日,秦克与宁青筠送了秦小壳去央美报到。以秦小壳的高考成绩,在央美里几乎是最高分的那个档次,加上有秦克和宁青筠亲自相送,央美的院长自然全程笑脸相迎,也没让秦小壳自己跑手续,众人就在院长室里喝喝茶,一切手续就办妥了。因为秦小壳不住校,连搬入宿舍的步骤都省下了。
办妥了秦小壳入学手续的当天晚上,秦克带着宁青筠和秦小壳去了杨承科杨伯伯家里吃晚饭,陈继学陈伯伯也带着家人来了,又是一次家宴。
杨伯伯与陈伯伯分别当过秦克夫妻的主婚人和证婚人,待两人更是像亲人晚辈一样,哪怕现在秦克与宁青筠已是名扬天下的顶级学者,两位伯伯待他们也一如往昔。
而三家人也相处得极好,尤其是杨夫人与陈夫人,曾一起帮忙张罗秦克小俩口的京城婚礼,更是有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热热闹闹的晚饭过后,秦小壳与杨夫人等人看电视聊天,杨伯伯、陈伯伯则惯例地将秦克、宁青筠带到书房,关上厚重的房门谈事情。
杨伯伯脸色一整,温声教训道:“秦克啊,有件事我得批评你。你还真敢将小宁和小壳带沙漠那里调研去了,听说当时最高气温超过40摄氏度了,我和老陈倒不担心你,你这小子壮得像头牛,只是怕小宁和小壳身子柔弱熬不住病倒了怎么办?尤其是小宁,万一有了身孕,参加这样恶劣天气的实地调研,简直就是要命。你啊,下次作出这样决定前,一定要慎重,知道吗?”
一番话说得宁青筠小脸发热,而秦克也有点不好意思地保证道:“杨伯伯您说得过,我下次一定注意。”
其实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是见宁青筠刚来完亲戚,并没有怀孕才作出这样的决定。但杨伯伯话语里的这份关切之情秦克还是要表示感谢的。
陈伯伯笑呵呵道:“说来你俩是不是准备要孩子了?上次听你爸妈说起,他俩倒是希望早点见到外孙或者外孙女。”
“是有这个计划,不过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和青筠在这方面都没什么太强的计划性。现在我们手头上的事还是不少的,有孩子固然是好事,暂时没有也不打紧。”秦克坦言相告。
杨伯伯点点头:“你们能有这样阳光的心态就好。听闻近来海水澹化净化的业界很是热闹,许多研究所、实验室、大公司都加班加点在研究,他们身在局中,想退出都难,又怕被你们真抢了先,真可谓是进退两难、焦头烂额。你俩这两条鲶鱼倒是发挥出了最佳的作用。”
陈伯伯接过秦克泡好递来的茶,笑道:“老杨,不是我瞧不起那些所谓的业界精英们,他们加起来怕都不如秦克和小宁的研究中心取得的研究成果厉害。”
“陈伯伯你这是给我和青筠施加压力啊。”
“可不是压力,而是信心,我现在对你和小宁可谓是信心满满。你们出手,就从没有失过手的。”
杨伯伯忽然插口道:“秦克哪,你们现在手里研究的课题是不是有点多?听说数学上有‘杨-米尔斯’方程的千禧年难题,物理有拓扑量子计算的优化完善课题,有异常天气成因分析课题,还有流体力学实验室里各个课题组也要你们指导,生物有植物育种课题,现在再加上海水澹化课题,我倒是怕你们肩膀上的担子太重。小宁,你性格老实,你来说说会不会觉得累?”
宁青筠轻声道:“其实还好,‘杨-米尔斯’方程我们现在每天研究两个小时左右,拓扑量子计算、异常天气成因分析我俩都只是负责实验方案的审核和优化,并进行数学建模的指导,每天花一个小时左右处理邮件就能搞定;至于流体力学实验室里承接的其他课题,基本上每周开个会,翻翻资料就能处理好,团队成员本身都是很有水平的。至于植物育种,我和秦克基本上不会亲自跟进了,只是定个研究方向,让团队沿着这个方向研究,只有在团队遇到实在搞不定的难题时再帮忙,工作量并不大。”
秦克一边给两位伯伯添茶水,一边笑道:“前些天花得较多精力的是海水澹化课题,现在都梳理好走上正轨,每天花上两个小时来处理就差不多了。这样粗略一算,一天最多工作六七个小时,其余都是自由时间,压力是有但并不大。倒是马上就要带研究生和博士生了,这方面的压力比较大,如何培养好这些优秀的学生,让我和青筠都有点头疼,这些天闲聊时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个话题,昨晚还与邱老先生详谈过。”
陈伯伯抿了口茶,笑眯眯道:“你俩在科研与学术上的水平无人敢质疑,现在当导师了,倒是有不少人想看你俩教导学生的水平,尤其是这次你们的招生工作太过火爆,引起过巨大的关注。我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安排一些老院士们老教授们与你们交流交流,但老杨提出说,你们可能更喜欢邱老的那一套,我一想也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陈看着秦克和宁青筠:“你俩尽管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一切的阻力与非议都不要担心,我和老杨都会替你俩挡下。我和老杨,现在就两个比较大的期盼。一个是你们今年捧回诺贝尔物理学奖,一个是看你们将夏国的数学界与物理学界,带着走到怎样的高度!”
秦克与宁青筠静静地听着,然后认真道:“必定不会辜负两位伯伯的殷切期望。”
……
结束了与杨伯伯陈伯伯的家宴,也迎来了清木大学的开学。
原本有些冷清的清木大学,处处都是神色好奇、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大一新生们,而研究生们也陆续前来报到。
秦克与宁青筠的16个硕士研究生、8个博士研究生,更是在开学的第一天早上便办妥手续,并向两位导师交上了“作业”。
就这样,从今年九月起,秦克与宁青筠的研究生导师生涯,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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