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八号,上午九点钟,上海极司菲尔路七十五号。
精致的花园洋房,占地面积十余亩。六月底的上海天气不算很热靠近海边,空气湿润,虽然阳光普照温度会控制在二十五度左右,正合时宜,穿一件短袖马褂不会觉得热,一身西装者可能要在院内栽种的十几颗法国梧桐下避避刺眼的光晕。
五寸青绿色草坪延伸到大院每一处角落,古红色的地毯已经从门口处铺设到三层复古洋楼前,台阶也被点缀的喜庆艳丽。
在地毯两侧,交错纵横又整齐划一各摆放三百带扶手的椅子。五米高的院墙旁边站立清一色黑衣黑裤戴黑帽的特务,双手背负面容严肃眼神犀利的巡视、警戒。
早早过来准备会场细节,花枝招展香气四溢的七十六号应召女郎正在调试修正各项事务,看上去很忙碌却井井有条。
三层洋楼里也是人满为患,不时相伴畅谈到远处放置美酒点心前驻足。看上去气氛和谐美好,提前到来的各国记者正在忙着整理工具,以及研究一会要提出的问题,或许会即刻编写明天的头版头条。
从大门出来,五米宽的东西街道两侧被黑衣特务占领,相隔三米两两相对警戒,一直延伸到五百米外的路口处。
七十六号四周的花园洋房有二十几座,填满整条独立街道,而周围建筑已经被拆除,此刻南北两侧成了空地,停放着各类车辆。路口处南北衔接建宁路,平行新闸路、愚园路、南京路,原本来参加会议的人只需要从南市、虹口经南京路直抵建宁路拐个弯就到,如今被封锁只能绕道走霞飞路,不仅远还受气,法租界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没有褚文昊查的严格,总会敲诈勒一点钱财。
时间一到,陆陆续续参加伪政府会议的汉奸大批赶过来,车辆被特务指挥放在南北两侧,人员经过反复检查确定没有丝毫危险物品带入其中才会方行。
今天伪政府成立仪式,日本人跟汪季新都很重视,周围两千米被重重包围,警戒程度从天上到地下,下水道都派人盯着,有动静就抓人,可谓严防死守,不给军统与共党丝毫机会。
每个来参加会议的人,都会持七十六号单独印发带有暗码的证件方可进入会场。事无巨细,会场服务人员全是七十六号内部人员,酒水小吃都经过严格检查,保证万无一失,这些小事都有七十六号副主任唐惠民负责,出事砍他脑袋。
丁默村安排李天沐与杨杰的两队人员镇守会场内部,以及五百米范围处。安排李志群的两队检查来宾跟周围的警戒,谁那里出问题就处理谁,责任划分的很明确。
九点半,大院里已经端坐四百多人,乌泱泱的看上去各个兴奋不已,高谈阔论,仿佛要上天一样。
十几辆插着日本太阳旗帜的车辆缓缓停在门口,负责接待的丁默村急忙上前开门迎接,伪政府方面有梅思平担任接待员。
板垣面容严肃的从车上下来,其余车分别下来将星璀璨的日本军官。包括日军上海司令官石井松根,第七舰队司令长岛川崎,副司令木岛梁纯;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木岛良铺,宪兵司令三浦三郎;梅机关长影佐祯昭、犬养健等。
刻意从青岛赶回来的特高课机关长土肥圆、川岛芳子、南造云子、长谷川等。还有很多不上台面却关系很硬的主,像新婚不久的岗村溯源与长岛吉娜以及一些关系户。
清一色日本军装,踩着军靴,腰间挎着军刀,面容严谨好不威风,零零总总三十多人。
众汉奸齐齐弯腰施礼,“欢迎大日本皇军亲临!”声音响彻云霄。
板垣点点头,眉宇间似有担心,“各国领事与夫人有无提前到场者?”
“嗨!”
丁默村回道:“目前没有一家领事到场,不过邀请的媒体基本到了,除英国泰晤士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狼嚎,让众人脸色变得僵硬起来。
“让开...让开...小心撞死你们。”
丁默村抬眼一瞅差点把鼻子气歪,只见一身黑色中山装,蹬着自行车的白发小子,驮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从远处疾驰而来,看的众汉奸一愣一愣的,这也太嚣张了,没把他们当人看!
“八嘎...”日本军官没一个不认识白发小子的,眼神犀利的怒视他,恨不得撕了这猖狂小子。
吱嘎!
自行车停在板垣身边,单脚撑地笑呵呵对板垣道:“对不住板垣将军来晚了,不用刻意在门口等我,这怎么好意思呢。”
谷縫
“混蛋!”丁默村暴怒骂道:“褚文昊!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居然敢来此作威作福,以为七十六号的枪打不死人!”他是真怒了,一定是李志群个混蛋放进来的,千叮万嘱防火防盗防褚文昊,还是让其进来,就要挥手把其抓起来投入到大牢里。
褚文昊示意身后的爱丽丝下车,自己下来,淡淡道:“我来是板垣将军允许的,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装腔作势,滚一边去。”
“你~”
丁默村刚要回击,眼神一扫,旋即睁大眼睛,“好胆!褚文昊你是不是疯了,独创龙潭已经够恶心的,居然带着电台来,你当这里是军统俱乐部,随意你收发电报,岂有此理!”要不是年纪不大顾及能气炸。
爱丽丝怀里抱着的可不是打字机,而是小型电报机,大摇大摆在汉奸召开的伪政府会议上收发情报,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褚文昊懒得搭理他,“板垣将军请吧,站在怪累的,里面谈。”说话推着车子往里闯,恨得众人牙痒痒。
板垣很平静,挥挥手让众人进门再说,呼啦啦进门独留满脸差异的丁默村跟见了鬼一样,脑袋里全是问号,难道你们眼睛都瞎了,看不到褚文昊抱着电台?
不明所以急忙跟着进门,院内众汉奸看到大批日本军官都起身弯腰施礼。前面座椅是给英美各国领事与夫人准备,此刻却空无一人。
板垣挑眉道:“什么情况,英美各国领事不是答应出席?”
“嗨!”
“大使馆方面已经反复核实确认,可能时间尚早,也许一会就到。”
室内汪季新等人急忙出来打招呼,寒暄几句总要点时间。褚文昊跟着爱丽丝来到主席台两侧记者专区,几十家报社都严阵以待,跃跃欲试,不过当看到褚文昊自顾自的在那摆弄电台时,众人忍不住开口询问,“我说褚先生,你的胆子可够肥的,在这里架设电台是不是没把日本人放在眼里。请问你要往哪发送电报,是国党还是共党?一会日本人会不会打死你?”
褚文昊安装的同时不忘回答,“我胆子没那么大,是板垣允许我带电台来发电山城,至于杀不杀我谁知道呢,不过有你们陪着我不怕。”
“哦,上帝啊,板垣将军难道疯了,居然允许你把消息透漏给国党政府,难道不怕泄露机密,国党提前作出应对之策?”
褚文昊示意爱丽丝帮忙架信号发射器,自己点燃香烟坐在凳子上感慨道:“或许板垣将军不怕吧,心里同样抱着向外界展露伪政府坦荡如伪君子形态。另外亦有压制国党威信,横扫国党颜面之意,看看、”褚文昊颌首示意端坐的几百汉奸,“都是日占区伪政府汉奸长官,囊括半个中国的话语者,不客气的说这些人在日本人保护下在各地都是手执乾坤的土皇帝,杀人越货,强取豪夺没人可以压制。却独独见了日本人低头哈腰,任其摆布索取,依旧笑脸相迎甘之如饴。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对党国是一种高姿态的碾压,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光明正大更能博取各国领事的认可,从而达到在国际上承认其地位的目的。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日本人有没有其他目的还有未可知,等等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众记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有的记者都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电台架设好,褚文昊跟记者喊道:“都去采访一下众汉奸的身份,把名字来自哪里负责的职务询问出来,过来告诉我。每人一千法币,中午华懋饭点我请客,行动吧。”
好家伙褚文昊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过面对他跟面对日本人是一样的,都是不讲理的主,谁敢违背,不要忘记几十家报社大多都在中央巡捕房范围办公,小心褚局一怒让你关门歇业。既然有钱拿,还有饭吃,顺便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于是乎几十个男男女女拿着爆灯走向众汉奸开始摸底,记者心眼可不少,总有办法套点消息出来。
电台组装调试好,戴上耳机开始发报山城,也就是张致忠接到秘书汇报的时间。
九点五十分,约好的英美各国领事还没到场,日本人跟汪季新都很担心。
消失两天的雷震山跟在郭齐林身后,急匆匆从楼里出来,来到汪季新身边低语几句。
汪季新听明白后诧异扫了雷震山一眼,满脸疑惑却径直走向闭目养神的板垣身边欠身道:“板垣将军,刚刚接收到山城方面的电报,说:国虽大,却不容倭寇践踏,民虽弱,却不容尔等凌辱,国党愿时空对决泄露天机于我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引用黄巢的菊花诗向新政府宣战!”
板垣睁开眼,一道寒光闪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扫了一眼捣鼓电台的褚文昊,冷笑道:
“有意思,有意思。”
“中国的农民起义领袖,菊花诗,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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