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不算宽的巷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路明非还从没来过这条巷子,所以他不知道这条巷子原本是什么模样。
但他知道这条巷子原本绝不是现在这样,一片狼藉。
巷子的深处站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路明非停在这条巷子口没有上前并不是因为这条巷子满目疮痍,正是因为巷子深处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身上透出极端危险的气息,那股气息,路明非曾经感受过,就在不久前,在那座覆盖这座城市的尼伯龙根里……但路明非也不能完全确定,因为和那时也有些许不一样,男人的脸上少了一张银色的面具,他的身上少了些神祇的威严,身材也小了一大圈。
不过也有可能是原本的铠甲和风氅不见了的缘故,但是在尼伯龙根里,路明非也没见过卸下伪装的“神”长什么样。
路明非没见过,其他人就更没见过了,诺诺看着绷带男人的模样,感受者对方身上的气息,反复和记忆里的身影比对。
“是他么?”诺诺压低声音对路明非问,她也有些拿不准,在尼伯龙根里,和奥丁接触最多的就是路明非。
“我也不确定。”路明非顿了顿,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不过也没有其他可能了,不不然未免太凑巧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一边说着,路明非一边用余光偷偷的去看楚子航,他也有点忐忑。
按理来说,其实他应该阻止楚子航来的,楚天骄的情况他大概从酒德麻衣那里听说了,他是刻意瞒着楚子航的,之前在仕兰中学,酒德麻衣在操场上接了一个电话后,就急匆匆的不告而别,路明非其实就有预感,也许是楚天骄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几分钟之前,路明非接到酒德麻衣的电话,说楚天骄真的出事了,楚天骄忽然苏醒过来,变得异常狂暴,连镇静剂也不管用,只会他打伤了不少医护人员和科研人员,破坏了医疗设备,完全脱离了掌控。
这个状态下的他,根本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闯入了城市,不及时干预的话,绝对会造成巨大的骚动与难以预计的糟糕后果。
于是路明非带着所有人赶过来了,尽管世界相当急迫,但有恺撒和绘梨衣在,两个拥有超级听力的人,只要判断了大概的方位,要找到一个能在城市里制造巨大混乱的人,并不算多么困难。
路明非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单独把楚子航给支开,但是短暂的思考过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怎么说毕竟也是人家的老爹,路明非可以帮楚子航,也可以善意的隐瞒一些事,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刻意的不让人家知道自己老爹的情况,这做法有点太不人道了。
将心比心,如果路明非处在楚子航的立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打着“替自己着想”的名义隐瞒自己最在意的事。
师兄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脆弱,他比任何人都要坚强,路明非心里清楚……这家伙,只是比平常人要更固执点,心里住着死小孩的人只是固执,不是软弱。
楚子航为了这件事苦苦追寻了整整七年,他也该得到一个结果了。
哪怕这个结果……并不那么尽如人意。
“Sakura!”绘梨衣忽然喊了声路明非。
“小心!”恺撒也呼喊一声。
在场的两个听力最敏锐的人同时出声提醒了,其实也不太需要他们的提醒,因为所有人都能看见,那个浑身裹着绷带的男人,忽然动了。
在此之前,他的黄金瞳一直在路明非几人的身上扫视,也许他的视线在楚子航身上多停留了一阵,也许没有,不过此时的他早就没什么理智了,哪怕亲儿子站在自己眼前也不一定认得出……那是野兽打量猎物的眼神,这个男人似乎只剩下嗜杀的本能了,就和他和昂热还有庞贝战斗时那样,路明非他们来到这里,就像八九个猎物同时涌入视线里,红了眼的野兽只是在恢复体力,顺便挑选,先从哪一只下手。
就在路明非和诺诺低声交谈的间隙,他的体力足以厮杀了,他也挑选完毕了,于是他第一时间付诸行动。
绷带男人的速度很快,至少对于路明非他们这一行人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他的速度简直超乎了大部分人的预料……男人和巷口明明隔着至少十几米的距离,但眨眼间他就已经冲入人群,只有少数的人能反应过来。
路明非把绘梨衣拉到一旁,楚子航后退一步,顺便把苏茜推了出去,芬格尔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的不见踪影了……人群中反应稍慢一点的是叶胜和酒德亚纪,他们也是执行部资深的专员了,但血统和肌体能力比起路明非他们这些怪胎真的差距不小。
鲜血如同荻花般,在半空中绽开,叶胜和酒德亚纪瞪大眼睛,不仅仅是他们,所有人都瞪大双眼,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恺撒!”诺诺惊呼一声,声音里夹杂着诧异与愤怒。
“别过来!”恺撒低吼一声,他这句话是对诺诺说的,他捂着肩膀,那里是一枚硬币大小的血洞。
伤口不算太深,更不致命,但是痛感是无比强烈的,更让恺撒觉得难以接受的,是这个绷带男人的速度……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匪夷所思的速度,而且并没有借助言灵的力量。
刚才恺撒并不断掉以轻心,只是觉察到危险和绷带男人动向的那一刻,恺撒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诺诺,但作为“A”级中绝对的佼佼者,恺撒的反应力也绝对堪称优异,更何况他有“镰鼬”的加持,他的警觉性比普通人更强。
那一瞬间,恺撒其实反应过来了,但他也切切实实被伤到了,他感觉到那个男人的攻击是冲着他的心脏去的,千钧一发之际,恺撒偏转了身子,胸口被男人的指尖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一瞬间染红了他的上衣。
简单来说,就是恺撒预判到了男人的攻击,他预判到了男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攻击,从什么方向,可是他没办法完全躲过。
这个世界上,有三种攻击无法躲避,第一种是类似龙王大地与山之王的“湿婆业舞”,它覆盖的范围极其广泛,你知道它发动了,可你根本无法逃出它的范围;第二种是类似于酒德麻衣的“冥照”,它从你看不见的暗处发动攻击,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冷不丁奇袭,你无法预判;第三种则是类似于昂热校长的“时间零”,它覆盖的范围并不广,你也能察觉到,但你就是躲不过,因为它实在太快了,你们之间的速度差大到无法用反应力来弥补。
显然,这个绷带男人就属于第三种,他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并且他的黄金瞳虽然凉着,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沸腾,但他并没有依靠言灵的力量。
单单使用肉体能力,就能做到这一步……这个男人的血统至少是“S”级,恺撒下意识的在心里做出判断。
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S”级出来?卡塞尔学院四十年一遇的顶级血统,已经变得这么烂大街不值钱了么?
恺撒只来得及想到这,因为就在他的思绪划过的这个短短的瞬间,男人的攻击又来了,他的手掌像老鹰的爪子一样勾起,指尖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声,这一次是目标是恺撒的眼睛。
不仅仅是速度,这个诡异的男人还是一个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高手……恺撒的心中大骇,这个男人的两次攻击都瞄准的是他致命的部位,被刺穿了心脏人会死,被刺瞎了眼睛,人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和战斗能力,这样狠辣的招式,只有真正杀过人的家伙才能毫不犹豫使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目的就是为了致人死地。
离得这么近,恺撒已经能闻道男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这些血腥味有可能是男人自己的,但这个男人百分百杀过人,并且不止杀过一个人……他的招式、他的气势、他的凶狠,就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似的,难以想象曾经在这个男人的手里葬送过多少人命。
男人的手指已经逼近了,指尖在恺撒的视线里无限放大,似乎下一秒,那只鹰爪一样的手,就要摘走恺撒海蓝色的眼睛。
恺撒的眼底泛起赤金色的光,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他,这个瞬间,它不仅点亮了黄金瞳,还“暴血”了。
在不使用言灵的情况下,能够一个照面就伤到他的敌人,有威胁到他生命的可能,绝对值得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起手就是二度“暴血”,恺撒不敢有丝毫懈怠,“暴血”后,他的速度提升了不止两档,虽然和绷带男人仍有差距,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恺撒侧过头,绷带男人的手指从他的鬓角划过,甚至触到了他灿金色的长发,恺撒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啸的风声,他的听力原本就过人灵敏,耳边尖锐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倍,他的耳膜都在震颤。
恺撒的判断相当准确,关于这个男人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这一点,恺撒能躲过他的袭击,他一点也不错愕,招式的变更就在一瞬间,他甚至不进反退,曲成爪的手指握成拳头,整个手臂像摆锤一样朝恺撒的脑袋砸去。
两道风声在恺撒的耳边响起,一道自然是来自绷带男人,但另一道更加尖锐。
绷带男人金色的瞳孔跳动两下,他收回了手笔,与此同时,身体疾快的后掠,眨眼间就和恺撒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
一把刀自上而下的挥斩,停在了恺撒的脸侧,恺撒甚至能感受到那把刀上传来的刺骨的寒芒。
楚子航默默的收回村雨,他的目光在后撤的绷带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没事吧?”楚子航对恺撒问。
“他那一下我估计还能受住,你这一刀要是砍下来,我的肩膀多半就废了。”恺撒低声说。
这大概是他们两人间特有的交谈方式了,恺撒知道楚子航的本意是帮他,绷带男人也确实被楚子航这一刀给逼退了,但他们两个之间要是说感谢的话就太别扭了,楚子航也并不是为了听到恺撒的谢谢才出手的。
不过让恺撒诧异的是,楚子航的实力进步实在太夸张了,在日本“龙血洗礼”完成后,他们仅仅在自由一日短暂的交过手,但那一次小打小闹根本看不出真正的实力,可刚才楚子航仅仅一次挥刀,恺撒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被楚子航拉开了差距。
“你为什么会成为他的目标?”楚子航对恺撒问,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绷带男人身上。
这个问题其实蛮值得思考的,因为恺撒并不是这些人里最强的,但也绝对不是最弱的,尽管他的言灵“镰鼬”对战场帮助很大,但绷带男人也不可能知道恺撒的言灵。
如果绷带男人的第一目标是叶胜或者酒德亚纪他们其中一个,只怕被选中的人此刻已经丧失战斗能力了,但这家伙偏偏一上来挑中了不太容易解决的恺撒。
“不清楚,但这家伙很棘手。”恺撒但目光也盯着绷带男人,他低声说,“战斗经验在我们之上,如果他的言灵是‘刹那’或者‘时间零’一类,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绷带男人的眼神在恺撒和楚子航身上游弋,时不时还飘到路明非身上……恺撒当然不知道,他成为绷带男人的首选目标,是因为不久前恰好有一个和他长相五六分像、同样有着一头金色长发、海蓝色眼睛的男人,让绷带男人吃了瘪。
甚至就连路明非他也有印象,绷带男人看向恺撒和路明非的目光都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但是唯独看向楚子航时不太一样……眼神里蕴含的情绪很复杂,像是转生者看到了上一世的故人,但他找不回记忆,于是他的表情里透着隐隐的迷惘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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