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
曹操摆出的这副阵仗,根本就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所以林朝一眼便看出了曹操的心思。
事实上,林朝从一开始打算把软禁在郯县的时候,也压根没想着能瞒过曹操。软禁计划失败后,自己来到彭城,曹操没有弃城而逃,便足以说明他还不想跟刘备撕破脸。
或者说,他仍忠心大汉,并怀抱着匡扶汉室的理想。
对此,林朝当然乐见其成,遂也不点破曹操的心思。
只是林朝既然来了,当然也不可能白来一趟。
林朝拉着曹操慢悠悠向前走着,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宛若一副领导下乡视察的派头,旋即便一指不远处的数千军队,口中说道:
“孟德兄,某观你麾下军容甚是整肃,想来士卒战力不弱,倒也颇为难得。”
闻言,夏侯惇面色一紧。
不好,林子初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倒是曹操依旧坦然自若,陪着笑道:“子初说笑了,时下天下大乱,某严整队伍,也只是想有朝一日,能追随刘太尉一道为国讨贼,别无他意。”
老曹不愧为人类高质量男性,说话都如此高情商。
不仅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同时还拍了一把刘备的马屁。
闻言,林朝笑了两声,随后继续说道:“孟德兄,你误会某的意思了。某是说,去岁你在汴水河畔被徐文耀击败,却能在短短数月间又能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士,真的很难得。”
曹操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林子初,你礼貌吗!
某那次全军覆没,完全是寡不敌众,情有可原。
揭人伤疤,非君子所为也!
林朝却没有理会曹操的尴尬,目光仍旧不住打量着曹操麾下士兵。只片刻的功夫,马上又发现了华点,又似笑非笑道:
“孟德兄,你今日带来的这些士卒,怕是不下于四五千人,都是来迎接某的?”
曹操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再次笑道:“这是自然,子初你身为太尉府长史,此来是代表刘太尉,某率军出城十里相迎,也是应有之理。”
“不,不是出城几里的事。”林朝却摇了摇头道,“而是孟德兄带的人,实在有些多了。再说了,某观这些士卒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甚至还有弓弩手,这……
孟德兄该不会是想将某斩杀于此吧!”
闻言,夏侯惇再次心中一紧,手甚至已经按到了剑柄上。
这次连曹操都没办法保持淡定了,面色一阵抽搐。
林子初,大家都是聪明人,某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某的用意,又何必说得如此露骨,不给双方回旋的余地!
此时你身后不过千人,真打起来,你有胜算吗?
不过下一刻,林朝却又重新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曹操肩膀道:“某不过片言戏之,孟德兄何必如此认真,居然惊得连冷汗都出来了。”
曹操:“……”
林子初,这好笑吗,好笑吗!
林朝却再度一把拉住曹操的手,万分亲切道:“某与孟德兄相识数载,彼此可谓知己,因此就算旁人说孟德兄有害某之意,某也不会信的。方才所言,不过是个玩笑而已,还请孟德兄莫要见怪。”
曹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表示。
只是林朝还不依不饶,目光注视着曹操道:“怎么,孟德兄觉得不好笑?”
我开玩笑你敢不笑,以后还想不想在徐州混了?
无奈,曹操只得极为辛苦的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这下林朝满意了,大袖一挥道:“入城!”
虽然林朝的态度很恶劣,但曹操心中明白,这只是他敲打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曹操虽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转念一想,心中又高兴起来。
他不怕林朝敲打,就怕林朝不声不响的派大军给自己一锅端了。
只有在自己有利用价值,或者说林朝想用自己之前,才会如此阴阳怪气的敲打自己。
天可怜见,林子初固然无耻,但刘太尉终究是一代明主啊!
果然不出曹操所料,入城之后的接风宴上,林朝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让曹操出使鲍信,劝他不要倒向袁绍那边。
林朝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一边是你的至交好友,一边是占据着大义名分的徐州,且还是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这一题该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
袁绍袭杀韩馥的消息,曹操最近也听说了,心中对袁绍大感失望。
袁绍迫切想扩大势力范围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这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人家都让出了地盘,你为何还要杀人家?
何其愚也!
这下好了,被林子初这狗东西揪住了小辫子,他肯定见缝插针,来找你的晦气。
有时候曹操回想起袁绍这两年的操作,总感觉自己这位至交好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操作一次比一次烂,这次更是没下限。
眼看袁绍如烂泥一般糊不上墙,曹操一心向他靠拢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此时听到林朝要搞袁绍,还要自己去当说客,曹操心中并不惊讶,甚至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当然,心中下了决定,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汉室大义为先,但是私人交情也不能不顾,至少曹操得让别人看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奇男子。
所以当林朝提出要求的时候,曹操面色一变,考虑良久之后,才艰难起身拱手道:“子初,非是某不愿帮你,只是某与本初乃总角之交,自幼患难与共,心如铁石。今本初虽犯下大逆不道之举,但某却不能不顾往日交情,行此落井下石之举。”
装,使劲装!
林朝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正色劝道:“孟德兄此言,某不敢苟同。家国大义为先,还是个人私交为先?
袁本初擅杀冀州牧韩使君,人神共愤,国法难容。某正是顾念孟德兄与其私交甚密,才没有让孟德兄为先锋。只是劝阻鲍允诚之事,还望孟德兄尽力而为。毕竟鲍太守乃大汉忠臣,又是孟德兄至交好友,孟德兄难道眼睁睁看着好友误入歧途,而坐视不理?”
闻言,曹操又叹了口气,满脸悲切道:“子初言之有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某总不能为了一个好友,而坐看另一个好友行差踏错。
也罢,某便答应子初,去兖州走一趟!”
“孟德兄高义,某佩服!”
林朝一拱手,满脸赞叹道。
曹操却满脸落寞道:“此乃某分所应为,当不得子初如此夸奖。”
方才一番矫情,曹操的演技可谓是突破了天际,拿十个小金人也不为过。
只是他表演的很卖力,但林朝却不满意。当下又一挥手,旁边太史慈马上递过来一个盒子。
“此去兖州路远途遥,倒是辛苦孟德兄了。某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且以此物与孟德兄送行。”
“这……”
曹操本想推辞,但见林朝坚决要给,遂开口问道:“子初,这是何物?”
“孟德兄一看便知。”林朝笑得开心。
曹操这才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只见盒子里面放了一个碟子,而碟子里只有几片猪心和去了壳的虾,且都已煮熟了。
“子初,这……”
见曹操满脸惊愕,林朝开口笑道:“孟德兄,此乃某故乡中山郡美食,孟德兄请用。”
闻言,曹操之后拿着筷子尝了尝。
还别说,真挺好吃,就是不知道林子初有没有在里面投毒……
“如何?”林朝笑道。
曹操也笑了:“人间美味,不知此物有名否?”
“如此美味,当然还有美名,说出来孟德兄一定喜欢。”林朝笑的很得意,“它叫……虾仁猪心!”
虾仁猪心?
曹操本能的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眉头一皱的同时,刚好看到林朝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顿时,他悟了!
因为林朝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
老曹,你这次去兖州,别耍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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