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二月中旬的时候,徐州部分地区下了几场大雨。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春雨总是那么缠绵,虽仍有短暂寒冷之感,但雨后的春风却吹得人非常之惬意。
会议圆满结束之后,徐州的一切又步入正轨,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去年田丰屯田颇有成效,因此今年不用林朝推行,田丰已经向刘备禀报,要在整个徐州内大规模屯田。
说起来,林朝这个屯田之法,跟历史上曹操的屯田还是有些差别的。
虽然目的都是为了粮食,但曹操有硬性规定,屯田的军民不需要缴纳多余赋税,但每年上交的粮食,是有具体数额的。
曹操这厮的算学应该学得不错,他把每一亩田地能产出的粮食,都做过极为精细的计算,这就导致百姓辛辛苦苦一年下来,缴纳完了赋税之后,也没剩多少口粮。
屯田只是保证了粮食产量,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变好,甚至更坏。
而林朝所用的屯田之法,粮食产量是按比例收取。
可别小看这一个小小的改动,这相当于承包到户的机制,极大程度鼓励了百姓的积极性。
虽然粮食收成越多,需要缴纳的粮食就越多,但自己能剩的粮食也就越多。
这等于把官府的利益跟百姓进行深度绑定,某种程度上也起到了聚拢民心的效果。
趁着会议结束的空档,曾提出让刘备肾虚计划的徐州团宠郭嘉,也踏着春泥走上了征程。他此去,目标正是遍访徐州世家,为刘备纳他个几十房侧室。
有了林朝在郯县府衙前那一番杀戮,又有九品官人法打底,恩威并施之下,郭嘉竟真的没有挨揍,也没有被徐州世家轰出来,反而被奉若上宾。
小点的豪门出嫡女,大点的世家出庶女,反正每家都要献上一个妙龄少女给刘备填房。
郭嘉本身就是色中饿鬼,对拉皮条这种事也极为热衷,况且世家招待的美食美酒,以及醉酒之后用来给他侍寝的美婢,都让他流连忘返。
有了内府之后,虽然林朝已经从徐州长史变成了太尉府长史,但府衙那边也不需要他天天过去当值,田丰等人就能处理好政务。
放松下来的林监军,在家里宅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待不下去了,狼狈逃出家门。
造成这个事件的原因有二,
其一,自从上次左慈说林朝不孕不育,林朝就留了个心眼,并且将张机和华佗都请到了府上,对自己进行更精确的诊断。
相比左慈这个神棍,林朝还是更相信这两位神医。
当然,二人诊断的结果和左慈的说法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下,林朝彻底没了侥幸心理。
林朝没问题了,但三人却因为治疗方案争执了起来。
左慈表示,自己的房中神术天下无双!
华佗冷声一笑,举起了手里的小刀,表示物理切除才能最有效的治疗。
张机则是捋了捋胡须,说只要自己三两服药,林侯的隐疾就能痊愈。
三人皆堪称岐黄圣手,又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争执起来难免拍桌子瞪眼,彼此怒目相向。
而大汉又是一个武德充沛的时代,三人吵得心烦,又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居然要手底下见真章,来一场物理层面的以德服人。
左慈修道数十载,驻颜有术,手下功夫也是不弱。
张机早年读圣贤书,修习君子六艺,后又遍访名医,自然也有一副好筋骨。
而华佗则是顺手抄起了自己那柄锋利的小刀,随后冷冷一笑。论及用刀的力度和精确程度,这大汉我华某人排第二,谁敢说自己是第一?
没错,三个医生打起来了!
甚至打斗的时候,还不忘嘴炮攻击对方的医术。
于是乎……林朝患有不孕不育之症的消息,整个林府都知道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消息耳口相传几次,就又变了味。
林朝从不孕不育,直接就进化了不举……
唉,林长史年少成名,是何等的天纵之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但上天终究是公平的,给了林监军这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才能后,又送了他一个不举的身体。
古时甘罗十二岁为相,但也十二岁夭亡。
今有林监军年少得志,但也年少不举。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林朝,差点就吐血三升,准备拉着左慈、张机、华佗一起投河自尽。
我林子初一世英名,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以后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这难道就是我坑人的报应?
对此,贾诩、郭嘉、李儒等人点了个大大的赞!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
林朝这几日忽然发现,住在后院的陈氏姐弟,也不再提搬走的事了。反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娘子总会端来一碗热汤,再带上一件大氅,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提醒林朝保重身体。
对于男女之事,林朝虽然有些迟钝,但毕竟不傻。陈娘子这副眉眼低垂羞嗒嗒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鸢和甄姜这才反应过来,绿茶竟在我身边!
陈氏啊陈氏,枉我把你当成亲姐妹,谁知你竟公然勾引我家夫君,真是好不知羞!
原本陈氏主动投怀送抱,林朝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心中也是窃喜的。
男人嘛,都懂得。
而二女接下来的反制手段,却让林朝有些吃不消。但凡有陈氏在的地方,王鸢和甄姜的其中一个就必然会随之出现,这导致林朝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直到二月中旬时,荀采跟着荀彧回了徐州,林朝就彻底断了偷腥的念想……
谷訷这个家是没法待了,我迟早被这些女人给气死!
于是,在双重原因的加持下,林监军骂骂咧咧的出了家门。
外面春雨正浓,林朝却不管不顾的走出了家门,却刚好碰到了回家的林夕。
“兄长,外面雨下得正紧,你要去往何处?”林夕开口问道。
“干你何事?”
林监军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撑开油纸伞便冲入雨中,留下一脸奇怪的林夕。
兄长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
漫无目的在雨中走了一会,雨渐渐小了,太史慈见林朝的气也差不多消了,便凑上来笑道:“监军,咱们去哪?”
林朝看了看远处笼罩在烟雨中的房屋,竟有些陌生,便开口问道:“那是何处?”
太史慈顺着林朝指的方向看了看,开口答道:“监军,此处是北城,前面正是馆驿,监军日理万机,没来过此处,不认得也属正常。”
“馆驿……”
林朝轻声自语道,眉头微皱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蔡琰被吕虔带到徐州后,好像就被自己安排在馆驿里面居住吧。
眼下刘备的婚事已成定局,也不好再拖着人家小姑娘了。
毕竟是自己主动向蔡邕提亲,如今婚事没成,林朝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汉末第一才女。
唉,自己造的孽,也只能自己擦屁股了。
“走吧,就去馆驿,也是时候见见蔡侍中之女了。”
林朝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
……
自从来到徐州后,蔡琰这些日子一直深入简出,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房中看书。
对于自己即将嫁给刘备这件事,蔡琰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抵触,谈不上。
高兴,不至于。
在这个亲事不由自己做主的时代,蔡琰身为大儒蔡邕的嫡女,她的归宿根本轮不到自己来选择。
关于这点,饱读诗书的蔡琰心知肚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告诉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嫁人的合法流程,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她又凭什么例外。
只是……夜深人静时,蔡琰心中还是丝丝遗憾。
文君当垆的故事,蔡琰看过不止一遍。
她很羡慕卓文君能够鼓起勇气,选择和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哪怕是受世人唾弃,哪怕父母与之断绝关系,哪怕最后司马相如变了心……
但卓文君选择和喜欢的人私奔的那一刻,她是自由的!
在那一瞬间,这世上的一切礼法,都不能禁锢她分毫!
那种能拥有选择的自由,使蔡琰心生向往。
但羡慕归羡慕,蔡琰自认没有卓文君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所以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当今徐州牧刘备。
乱世之中,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阁楼上,窗外雨还在下,蔡琰望着春雨,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失落。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
今我来思,雨雪载途。”
不知为何,蔡琰忽然想起了这首《诗经》小雅里面的一句古诗,有感而发之下竟吟了出来。
声音空灵清凉,宛若深谷幽兰。
蔡琰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极为轻佻的声音。
“好诗,好诗,就是意境不怎么样。由此可见,吟诗之人定然心绪不宁!”
阁楼下,林朝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了这首诗,顿时拉着太史慈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
“子义,某跟你说,这吟诗之人,定然是个深闺怨妇!”
太史慈:“……”
“你别不信,某家中妻妾多,不会骗你。”林朝大言不惭道,“不说这首诗的意思,单就方才这女子的声音,某就能断定,此女必心怀幽怨……”
蔡琰在阁楼上,听到那个轻佻的声音不仅对自己品头论足,内容还竟是些诋毁之词。顿时娥眉皱起,起身顺着窗户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在高谈阔论。
在先入为主的印象加持下,蔡琰怎么看,林朝的举止都十分猥琐,甚至有些欠揍。
见他那张破嘴还在喋喋不休,蔡琰心中又羞又怒,索性一把拿下撑窗户的竹竿,径直向那猥琐男子砸去。
“啊!”
遭到暴击的林朝应声而倒,急忙捂着头向上看去时,却见到一妙龄少女正满脸寒霜的望着自己,想来应该就是之前吟诗的女子。
这……
林朝顿时有些尴尬,背后逼逼别人被当场揭发,纵然他脸皮再厚,也是扛不住的。
而且……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
那西门大官人与潘金莲的初次见面,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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