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时候,林朝把郑玄与荀爽两个老头拉到了一起,设宴款待了一番。
席间,林朝向二人拱手道:“老师,岳丈,某不日即将前往徐州,此番正是要向二位告别。”
“竟如此匆忙!”荀爽闻言惊讶道,“贤婿何不再住些时日?”
郑玄却笑道:“子初何日动身,某不日也将返回青州故里,你我师徒可一路同行。”
“康成兄也要走?”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两个老头的关系已经极为熟络,彼此之间连称呼都变了。
郑玄笑道:“慈明兄,某本打算在故里了此残生,若非此次子初大婚,某也不会跑来叨扰这些时日。”
林朝站了起来,冲荀爽拱手一礼,认真地开口道:“岳丈,临行之前,某还有一言,请岳丈斟酌三思。”
林朝毕竟有爵位官职在身,就算娶了荀采,也不必在荀爽面前卑躬屈膝,荀爽更不会拿林朝当成无知小辈看待。
“子初有言,不妨直说。”
荀爽赶紧虚扶了一把,示意林朝不必多礼。
“中原不久即将大乱,为避刀兵之祸,某请岳丈将荀氏迁至徐州。岳丈放心,有某一日,便可保荀氏安宁。”
林朝这番话说得很是唐突,也很直白。
他此举并不是想利用荀氏,也不存在什么私心,只是单纯看在荀采,荀彧等人的面子上,不想让荀家遭难。
正因没有私心,所以才无比坦然。
闻言,荀爽原本浑浊的双眼顿时变得清明无比,盯着林朝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贤婿,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刘玄德的意思?”
荀氏乃天下一等一的世家高门,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无数人的联想猜忌。荀爽身为家主,行事不得不慎。
刘备才刚刚成为徐州牧,他麾下重臣林子初便迎娶了荀氏嫡女,本来就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再加上荀彧,荀谌,荀攸又在刘备手下担任要职,现在再把家族搬迁到徐州,就代表荀氏彻底绑在了刘备的战车上,再无转圜的余地。
因此,荀爽才会问林朝,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刘备的意思。
能慧眼识人,任用自己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孙,刘备在荀爽心中,自然是英雄之主。
但这不代表,荀氏要举族投奔刘备。
百年世家的兴盛之道,自然是一明一暗,分头下注。
荀家已有三位青年才俊投奔刘备,剩下的,无论是出于个人志向,或者家族存续,都得另某他路。
林朝自然也明白荀爽的顾虑,当即开口道:“回岳丈,此乃某肺腑之言,还望岳丈三思。”
他这句话直接向荀爽说明了,这是自己的意思,与刘备无关。
闻言,荀爽点了点头,同时也松了口气。
若刘备相邀,荀爽自然会好好考虑一下,就算不同意,也得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任谁都不想贸然得罪一方诸侯,而且是手中有数万大军的实权诸侯。
但若只是林朝的个人建议,拒绝也无伤大雅。
略微一思索,荀爽便开口笑道:“贤婿良言,老夫记下了,但事关重大,老夫还得仔细斟酌一番。”
这就等于委婉拒绝了林朝的提议。
对此,林朝也不恼。
他本就没有利用荀氏来拉拢颍川门阀的心思,所以无论荀爽答应还是拒绝,他都不会生气。
只是可惜荀爽太过谨慎,终究是错过了未来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自然,若岳丈何时想通了,可直接命人传信与某。”
接下来三人只是吃喝聊天,林朝再也不提此事。
半晌后,荀爽起身告辞,郑玄与林朝将其送至大门外。
等他走远之后,郑玄才转头对林朝笑道:“子初,颍川荀氏多才俊,你不心动?就这么让他荀慈明推脱了,你舍得吗?”
林朝拱手笑道:“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弟子从不喜欢强人所难,此番却是老师太执着了。”
“好小子,竟然敢打趣为师!”
郑玄指着林朝,笑骂道:“为师还不是替他卢子干的学生考虑,替你林子初考虑。”
“是是是,老师说得对。”林朝附和笑道,“不过弟子舍得他荀氏,却舍不得老师,舍不得季珪师兄。”
听林朝这么一说,郑玄心中微微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子初此言何意?”
林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老师,某昨日接到探报,青州黄巾贼又起,包围郡县,残害百姓,所到之处,十室九空。弟子绝不放心让老师只身返回青州。”
“不放心为师?那你林子初派些兵马,一路保护为师不就行了。”
郑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略有深意道。
“这……”
郑老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智了!
居然把怕死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一代大儒的风骨呢!
郑玄见林朝哑口无言,哈哈大笑道:“子初,此处就只有你我师徒二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林朝略一思索,便决定实话实说。
“老师容禀,弟子欲在徐州开设学宫书院,只是缺一位德高望重,博古通今,举止高雅,报义守节,信义著于四海,学问贯穿古今的大儒坐镇。不知老师可愿屈就?”
“哈哈哈!”
听罢之后,郑玄仰天大笑。
“你林子初都把为师夸上了天,为师若再不去,岂不是坐实了待价而沽之名。”
林朝笑道:“如此说来,老师同意了?”
“也罢,为师就随你走一趟徐州就是。”郑玄点了点头道,“但有一言得说在前面,为师已风烛残年,来日无多。将死之日,为师肯定要回归故里,到时子初可莫要阻拦。若为师不幸客死他乡,你林子初也得让为师落叶归根。”
“这是自然,为老师养老送终,乃弟子之本分。”
林朝并没有向寻常人一样,说一些郑玄绝对会天年永驻,长命百岁的废话。
而是非常认真地一拱手,表示自己会负责郑玄的生前身后事。
身为一代大儒,郑玄对生死早已看淡,自然不需要别人奉承。
见林朝应下了,郑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子初,还有一事,就当是为师拜托你了。”
听郑玄如此郑重,林朝连忙拱手道:“弟子不敢,老师有何吩咐,弟子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季珪师兄侍奉为师,也有些年头了。”郑玄叹息道,“但为师乃一介山野闲人,不能继续耽误他的前程。还请子初在刘玄德面前美言几句,为你季珪师兄谋一个差事,为师感激不尽。”
崔琰多年侍奉,郑玄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家子侄一般看待。
“老师放心,季珪师兄乃不世之材,若有意出仕,玄德公必然委以要职。”
“好,有你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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