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杜家,罗家,这三家都是真定县的名门望族,百年来家族中俊才辈出,皆出仕州郡,虽不能比肩当世一流门阀,可在整个常山郡也颇为出名。
可就在这短短一日之内,这三个百年世家,彻底的倒了!
家中财富钱粮被流民洗劫一空,族人死伤过半,三家家主全都殒命。
百年的努力,百年的辉煌,林朝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之全部土崩瓦解。
流民洗劫完三大家族的财富之后,城中剩余的家族全都人人自危,甚至多家联合了起来,将手下家仆聚拢在了一起,准备和这帮子流民拼命。
可就在这时,刘备适时的出现在了流民面前。
“诸位壮士,请听某一言!”
刘备的开场白和陈家家主一模一样,可收到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这些流民听到刘备开口之后,全都停下了脚步。
“玄德公有何教诲,我等洗耳恭听!”
流民中有人大声喊道,旁边的人纷纷点头。
刘备满脸痛心道:“你等皆是饱受张贼涂炭,不得已才背井离乡之人。某甚怜之,因而打开府库,挪用军粮使你等活命。可你等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冲入他人府中抢夺财物,你等眼中可还有大汉律例!”
被刘备一番训斥,这些难民全都面露愧色,也有人不服气的争辩道:“玄德公,都是这些狗东西不肯借粮,不然我们也不会去抢!”
“不肯借便可以抢?”
刘备大声呵斥道。那人自知理亏,低头不敢回话。
“今日姑且念在你等是初犯,又事出有因,某可以当做没看见。”刘备面对数万流民,毫无惧色的大声道,“但若敢再行抢盗之事,某身为朝廷官员,定然将尔等拿下,依大汉律例治罪!”
闻言,数万流民眼睛一亮。
听玄德公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了。
不仅不追究,看样子连抢来的东西都不准备收回去了!
一想到这里,这些流民将刚刚抢来的东西攥得更紧了!
眼下抢到了钱粮,短时间内不再有饿死的危险,谁还愿意去拼命?
更何况拼命的对象还是刘备。
“多谢玄德公!”
“玄德公大仁大义!”
……
种种称赞刘备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这些人抢的是三大家族的东西,心中感激的却是刘备。
而最可怕的一点,那就是在场数万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难民看似队伍庞大,实则只是散兵游勇,想要利用起来,只能采取一鼓作气的方法。
也就是说,过了今日,这些难民抢到了足够吃一段时间的粮食,哪怕刘备亲自出面带着他们去抢粮食,有多少人愿意跟随也是未知数。
能填饱肚子的时候,谁都不会愿意去拼命!
灭了三大家族后,这些流民有了收获,便有了生的希望,自然也就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刘备这时候出来阻止,同时话里隐晦的表示今天抢到的东西都归为己有,这些流民哪里还有不跪地谢恩的道理。
“你等且回归原处,架锅造饭,先填饱肚子再说。”一番严厉的训斥之后,刘备放缓了语气,开始安抚众人,“等到明日,某再派人去借粮,绝不让你等挨饿便是。”
听到这番话,一众流民借坡下驴,全都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就算明天刘备借不来粮食也不怕了,毕竟那三大家族实在是太富有了!
刘备见此,也长长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些流民不肯听他的。
用林朝的话说就是,万一玩脱了乐子就大了。
与此同时,那些准备联合抵御流民入侵的家族也松了口气。
三大家族的下场就在眼前,若非迫不得已,他们还真不想跟这些贱民拼命。
拼赢了没好处,拼输了就得死,任谁都会觉得不划算。
不远处,老阴比林朝见这场由自己导演大戏即将落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子初,亏你还笑得出来。”田丰没好气道。
“我为什么不能笑,你看,如此美满之结局。”林朝有些奇怪道。
这个林子初是不是对美满有什么误解!
田丰真想一剑砍了林朝,若不是典韦就在旁边的话。
“以你林子初之智,某不信你想不出其他计策,一定要如此行事?”
林朝摇了摇头,笑道:“能被田元皓如此评价,林某深感荣幸。只是你太高看林某了,这本就是一个死结,某能如何?再说,死了几只硕鼠而已,元皓不必如此悲伤。”
我是在为那些世家悲伤吗!
我是在感叹你林子初无耻又毒辣的手段!
不过林朝口中的硕鼠二字,还是让田丰颇为在意。
“林子初,依你之见,这天下的世家难道都是硕鼠不成?此言某不敢苟同!”
“自然不是。”林朝否认道,“财富数代累积,最终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这堪称生财有道,怎么能说是硕鼠呢?”
“那你……”田丰彻底疑惑了。
林朝没有回答田丰的问题,而是开口叹息道:“元皓兄,大汉的土地是有数的,有些人手里多了一些,另外一些人手里就得少一些。”
“碰上灾年,那些辛苦种地的黔首连果腹都不能,又如何去上缴朝廷的赋税?”林朝看着田丰,开口问道,“田元皓,若你是这些黔首,你当如何?”
“我……“
田丰沉默了,他已经意识到林朝口中的死结是什么意思了。
“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是卖地。将土地贱卖给有钱人家,换来能撑到明年的粮食。同时得祈求上苍,希望明年别又像今年一样是个大灾之年,不然又得卖地。时间一长,被卖的地越来越多,剩下的地就算是丰年,也不足以供给一家人的生计。”
“可即便如此,天灾也会不期而至,对于那些已经卖了大半田地的黔首而言,就算继续卖地换来粮食,也换不来希望。”
“是以,他们只能用第二种办法,那就是逃难。”
“逃到那些当年买了他们家田地的大户人家面前,卖身为奴,只求能吃上一口饱饭。更有甚者,卖身也没有人肯要,那便只能饿死,而侥幸未死的,便是你口中的流民。”
林朝目光看向田丰,很认真的开口问道:“试想,大汉九成土地掌握在一成人手中,那只掌握了一成土地的九成百姓,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田丰再度沉默……
“这,应该就是你说的死结吧。”
“不错,以元皓兄之能,可有能解此结之法?”
田丰神情低落的摇了摇头。
“某不能,这天下……也没有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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