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初八,李自成军至宣府,监军杜勋、总兵王承胤降,巡抚朱之冯自尽,城陷。崇祯皇帝又一次下罪己诏,其中言辞更加痛切,并宣于向百姓加征之钱粮,向商民加征之税,一律废止。同时,急调提督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昌平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入卫京城,并号召在京勋戚官僚捐助饷银。
三月十一日,昌平总兵唐通率八千官兵抵京,崇祯帝赐银币,慰问再三,赏四千两白银犒军,命与监军太监杜之秩守居庸关。
山东总兵刘泽清初谎称己病,后得朝廷赏银后,率部在临清一带,纵兵抢掠一番,随即撤回原地。
三月十五日,李自成军至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同时,刘芳亮率领南路军,东出固关后,真定太守邱茂华、游击谢素福出降,大学士李建泰在保定降。
三月十六日,李自成部过昌平,抵沙河。
而就在这一天,齐国驻大明使者黄子加一行,在数百雇佣镖局护卫的簇拥下,携一百余车辆,出广渠门,往东而去。
回头看了看巍峨高耸的北京城墙,黄子加微微叹了一口气。数日前,在贿赂了大太监曹化淳后,获得了与崇祯陛辞的机会,顺便试图劝说其离京避难。
在短短两刻钟的交流过程中,崇祯面容严肃,神情憔悴,眼神也是有些飘忽,半响未发一语。
黄子加情急之下,力劝崇祯出天津,乘船往江南,以避流贼大军锋芒。
崇祯愕然,沉思良久,随即轻轻摇头,轻叹曰:“事急矣,国君死社稷,何至逃奔于江南?徒增笑耳!”
黄子加再劝,留一息尚存,方能有反转之机,国家事大,系于皇帝一身,不可轻言生死。
崇祯默然,以目示东阁大学士首辅魏藻德,却见其闭目不语,再以目示右副都御史兼东阁大学士阁臣方岳贡,也是沉默不语。
崇祯帝微叹,摇头道,齐藩使者无需多言,收拾停当,可自去。
黄子加再问,可否将皇亲贵胄随同使者车队先行撤往天津,继而转运至南京,以防有变。
崇祯闻言,思索良久,挥手屏退众人,转身离去。
黄子加不复多言,离开皇宫后,立即开始组织尚留京人员全部开始撤离,同时,将前期贿赂工部的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等部门官员和太监而获得的数百工匠尽数分批离开京城,前往天津。
在三月十六日这天,闻知李自成军已至昌平,黄子加不再耽搁,驱赶车队全速离开京城。
三月十七日,京营总督襄城伯李国桢统三大营京兵于城外迎击李自成军,大溃,国桢逃入城中。
三月十八日李自成遣昌平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与崇祯帝秘谈。约,闯人马强众,议割西北一带分国王并犒赏军百万,退守河南……闯既受封,愿为朝廷内遏群寇,尤能以劲兵助剿辽藩。但不奉诏与觐耳。崇祯召首辅魏藻德计议,魏藻德恐蹈陈新甲后尘,鞠躬俯首,不发一言,崇祯愤而斥之。
三月十八日,齐国使者车队于武清和前来接应的一百陆战队汇合,继续赶往天津,途中击杀流贼数股。
三月十八日午后,李自成军见与崇祯交涉未果,遂全军攻城。李自成军以飞梯攻西直、平则、德胜诸门,守军或逃、或降。下午,曹化淳开彰仪门,李自成军攻入北京。太监王廉急告皇帝,崇祯在宫中饮酒长叹:“苦我民尔!”太监张殷劝皇帝投降,被一剑刺死。随后,崇祯逼周后自杀,其余后妃尽皆赐死。
然而,整个皇宫惶然无措中,谁也没留心到,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长平公主朱媺娖、昭仁公主朱媺萱等五个崇祯子女皆不在宫中,不知所踪。
三月十九日,齐国使者车队于天津左卫附近遇勤王新军,新晋为副将的朱世瑞下令尽征齐国使者车队以为军中补给,陆战队遂持枪与之对峙,隐有火并之势。
新军游击蒋永锐力劝双方止戈退避,勿要自伤和气。
新军官兵翻检车队所运之物,发现均为典章古籍和历代器物,金银布帛和粮食未见其中,同时摄于齐国军威之利,罢兵西去。
离去之时,黄子加告知于新军游击蒋永锐,此去京城勤王,恐为时已晚,望其收拢约束军伍,保以全身,以做他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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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永锐闻言,遂点头应诺,率领新军部伍往京师而去。
三月十九日,李自成军攻破了北京内城,遂攻皇宫。崇祯与太监王承恩登上煤山的寿皇亭,俯瞰皇宫,一片火海,李自成军已杀入宫中,抢夺财物,杀害宫女宦官,昔日庄严肃穆的紫禁城,已成人间地狱,崇祯掩面痛哭,脱下了黄袍,在衣襟上写下遗诏:“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写完后,崇祯以乱发盖脸,在寿皇亭旁一棵歪脖树上吊自杀,随侍太监王承恩也随之一起自缢身亡。
三月二十一日,齐国使团车队终抵天津右卫,却愕然发现,整个卫所官兵已逃散一空,未知去向。
及至码头,长山岛所遣船只三十余艘已在此地等候数日。耗费两日之功,将北京城中文渊阁及礼部馆阁之中搜罗的万余册典籍和无数历代古器,悉数装运上船。
三月二十三日傍晚,船只陆续离开天津,往东南方向驶去。
“先生,为何于路途当中见到我大明勤王新军阻拦车队,不让我们出面斥退他们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色沉静地朝着黄子加问道。
“三月初,皇帝就召告数镇兵马入京勤王,想必驻守天津的新军也收到了此类召命。”黄子加有些同情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轻声说道:“可新军统兵官朱世瑞为何却拖延至十九日,才从天津出发入援京师?”
“……此贼子已有异心!”那少年沉思片刻,然后脸色铁青地说道。
“大明无事,自然无人有异心。”黄子加轻叹一口气,说道:“但到了此时,他们无非是不想为大明殉葬而已。”
“我父……爹爹,会如何?”那名少年脸上呈现出悲切之色。
“君王死社稷!”
“……先生欲带我去往何处?”
“你相信我们吗?”黄子加突然问道:“我很好奇,你父……亲,为何如此轻易地信任我们齐国,将你们交与我们带走?”
“齐国乃华夏之脉,汉人同源。”那少年脸上有些不自然。
“就不担心我们齐国将你当做货物卖给李自成,或者卖给建奴?”
“若如此,你们齐国使团就不会离开京师。”那少年板着脸说道。
“呵呵……”黄子加笑了笑,“想不到你父亲在最后时刻,不是将你们托庇于大明勋贵,反而交给我们一个远来朝觐的番邦小国。”
“我们去哪里?”那少年再次询问道。
“先去长山岛,然后看看天下局势的演变。”黄子加说道:“若是江南可托,我们就送你们去南京!”
“你们齐国会帮我们大明吗?”那少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们会帮你们,但自身实力有限。所以,大明若想自救,只能依靠你们自己!”黄子加说道:“不过,我来大明之前,我齐国大王曾说过一个断论,江南士林和残存军镇皆不足持!哦,还有一句话,内斗内行,外斗外行!”
“……嗯?”那少年神情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黄子加。
“对了,我家大王还说了,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蜗角纷争,惟利是务。我汉家天下,终究是要讲究华夷大防的。若内斗不止,神州大陆恐再陷蒙元之祸,腥臊遍地。”黄子加正色地说道:“他日,你若真的主政江南,继承大明,不可不慎。”
那少年定定的看着黄子加,对他所提及的齐国大王警告之言,颇为不满。如今流贼已陷京师,君父死于社稷,此乃大明国仇,更是家恨。如此,焉能与贼相携以击“外侮”!?
若是继统于南京,首要之务,定然是重整河山,然后剿杀流贼,最后再塑大明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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