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死了。”卜可平说。
在他面前的是当初背叛了钱飞的其他几个副总。司马吞蛟、区破、汤世达都在这里。
在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没有别人在。
这里是个小到不值一提的岛屿。站在岛上,无论东西南北,都能看到海。岛中央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树木都长不高,因为禁不起大洋中的海风。
此处远离陆地,在地理文化概念上不属于六大洲之中的任何一个大洲,在绝大多数地图上也没有标示。
岛上的低矮草木都是卜可平叫不出名字的,它们叶子很宽,曲线奇特,开着半红半白的花朵。
卜可平恳求地说:“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钱飞这是在刨我们的根。”
司马吞蛟好像在听他说的话,也好像没有在听,反正一直不往他的方向看。
司马吞蛟只是一会儿拔起一根草,把草叶放在嘴里尝尝味道,一会儿摘下一片树叶,也放进嘴里尝尝味道,眼神像纯真的小孩一样,甚至一边轻轻嚼着叶子,一边还眯起眼睛望向海天相接的远方,好像品尝得颇为投入的样子。
卜可平望向区破。
区破与往常一眼,笔挺地站着,整个人非常冷峻,瘦瘦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某种好像看不见的东西。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卜可平不敢怠慢他。卜可平自己也好、司马吞蛟也好,都可以说是被区破抬上仙位的。
“老区,你不是会小看钱飞的人吧?现在鹤伴园交易所的这套金融体系,为你提供了无数的灵石。既然你还想更进一步,总不会是这套金融体系,对你没用了吧?”
区破冷冷地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当然很珍视你的那一摊。难道不是完全信任你,所以才交给你和老米么?哦,老米一直跟着你,现在老米没了,你觉得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他?”
卜可平连连摆手:“我可没有那么说。那都是老米自己不动脑子,慌不择路。但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视线转向汤世达。
前两个人卜可平不敢瞪眼,对于汤世达,他可敢狠狠地瞪过去。
汤世达不乐意了:“你看我干什么?你可别说我没有出过力。那个白垩古城是我找出来的。那里面还有个混元鼎。”
这个汤世达在加入掘珠公司之前,是新风楼的弟子,不过在自己的宗门里也是被边缘化的人。
在掘珠公司里,他是钱飞手下科学技术的主管,蒸汽机的改进型号是他研发的,作为公司一绝的地下通风系统也是他主持建造出来的。甚至,他还给陈夏华上过课。
确实,白垩古城就是汤世达找出来的,卜可平已经催了他很多次,想让他再找几个,可是很难说得动。
卜可平耐着性子说:“吞蛟大仙和我派人挖地三尺,并没有在那里面找到什么混元鼎。”
汤世达一梗脖子:“那是你把它搞丢了。”
这厮居然敢对卜可平如此无礼。
在场有三个是长生不老的人仙,只有汤世达这么一个真人,在卜可平眼里,也只不过相当于一个凡人、一只蝼蚁罢了。
卜可平已经决定好了,要找机会卸掉他一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突然,终于,司马吞蛟开腔了:
“说到底就是要战,那就战吧。钱飞也说过,世界大战是世界经济危机的一部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既然是他说的,那总不会有错。战吧,就按照你的意思来。”
卜可平一喜,连忙说:“我希望所有代练灌顶出来的真人,都要参战。”
“没问题,让他们全部参战。”
“可是他们只听你的,不听我的。”
司马吞蛟呵呵一笑,很满意地说:“那是当然。他们有如今的强大修为,都是我的代练灌顶技术之恩,不是你给他们的。如果他们肯听你的命令,不服从我,那就不正常了。”
卜可平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地说:“那……”
司马吞蛟说:“号令我来发,我这就回山一次,把那些灌出来的人都召集起来,去夺取天下。”说着,伸了个懒腰,“不过在那之后,具体的事情都由你来经办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卜可平好奇地问:“这更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司马吞蛟愉快地笑说:“当然是修道了,还会是别的么?”
……
雪岩城外数十里,这里有一座农庄,是雪岩城真人朱开来最心爱的产业之一。
秋收时节,朱开来视察这里,只见一捆一捆的稻杆整齐地高高叠在路旁。
今年是个丰收,税赋却反而轻减了一些,米价也没有下跌。
桃斋公司有上亿的人口处在工业化体系之中,包含老幼在内,都需要进口粮食。无论多少粮食卖过去,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前不久的货币战争是惊心动魄的。朱开来不仅近距离旁观了全程,而且他是赶去鹤伴园旁观的,同时暗中保护桃斋公司派到那里的账房人员,就连钱飞也不知道他去了。
在货币战争之中,或许获益最多的是桃斋公司,但显然雪岩城的获益也远远超过天下的其他宗门。
卢布对刀币的币值陡然之间增长了将近一倍,意味着雪岩城的财富总量也大为升值。即便是最保守老成的官僚,也不得不承认,与钱飞的合作是正确选择。
货币战争结束之后,雪岩城高层一致决定,趁机加印了不少卢布,用来发俸、收粮,而这些增发的货币并未造成市面商品价格明显上涨。
农庄的老庄头殷勤地随侍在朱开来的身旁,乐呵呵地说:“都是托了朱真人的洪福。”
朱真人一笑,说:“是我们每个人的功劳。这些稻谷,可以换来更好的机器,好年景还在后头呢。”
情况太好了,好到令朱开来甚至内心有些不安。
他也知道,这种不安的心情是他的职责所在,他既然有在高层统管整个宗门以及两省民生的权力,也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包括要放眼长远、居安思危。
突然,一股真人的威压笼罩在了庄子上。
朱开来变了脸色。
他抬头一看,天空中有一种很淡的、险恶的淡黄色弥漫开来。
同时飘来的,还有一种辛辣的恶臭。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老庄头已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发出呕吐的声音。
朱开来已经看出了敌人的路数:“是刻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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