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仙子,也就是天娥,与李木紫并肩而行。
李木紫特意蒙了面,蒙得很厚实,只露出两个眼睛,这是考虑到老乌鸦就认识她,恐怕还有其它与人类打交道的上位妖禽认识她的。
她这张脸,在人类的修仙界颇为有名,而她不想让“灵霄殿的优等生其实是妖禽”这件事传出去。
她们浮空而升,来到山壁上缘,在一处蘑菇丛生、不易察觉的裂缝处通过。
裂缝的上面,是一个安静的石头人,与李木紫跟着钱飞进来时遇到的石头人守卫一模一样,看起来没有被启动。
再往上去,豁然开朗,就是阳台了。
此处大约有十丈方圆,三面是山壁,头顶也是山岩,却有一面对外敞开,阳光良好。外面是一片绝壁,除了飞禽或者修仙者之外没有谁能够进来。
看到这阳光,李木紫这才意识到,从一开始进洞到现在,大概是过了一天一夜。
阳台洞窟里,人气盎然。
李木紫不太想用“人气”这个词,但确实这里像个人间的高雅同乡会馆,只不过自然流溢的真气纯是妖气罢了。
妖禽们都是化形为人,大多穿绸着锦,三三两两地相聚,或言谈,或轻笑。
在当中有一个醒目的高台,用岩石垒成,高台上有一男一女,还有个烤肉架,飘来阵阵烤肉与香料的香气。
又有婉转的歌声飘荡在香气之间,夹杂着恰到好处的琴音伴奏,一时令人陶醉。
李木紫一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自己的刻板印象才不合理。
总不能真的是此处有若干栖木树枝,又有大大小小的鸟儿抓在栖木上相互叽喳鸣叫吧?
有灵智的妖禽,要么千辛万苦修行而成,要么是遇到了极为珍稀的机遇,才有化形成人的机会,当然都愿意保持着人形态。李木紫自己也是这样。
顿时有几个闲来踱步的妖禽道友见到了天娥,迎上来很尊敬地说:“天鹅又来了,这厢有礼。”
李木紫后来发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天娥”的名字并不重要,大家都是指身为名的。
那几个道友也注意到了李木紫这个生面孔,好奇地说:“不知这位是?为什么要蒙面呢?”
天鹅笑说:“这位是……你自己说?”
李木紫咽了口口水,觉得口水简直要凝成小石子儿了,但此处不拿出勇气来是不行的。
她硬着头皮说:“我是母鸡。”
有个道友说:“哦,长尾雉……”
李木紫软绵绵地说:“不是,就是家鸡……”
道友脱口而出:“家鸡……家鸡也可以化形的吗?”发现言辞不妥,连忙道歉。
这时候,好奇地围过来的妖禽道友越来越多。
李木紫在为了身份自卑羞惭不已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道友们有的丑,有的俊,大体上还都是普通人的样貌,并且有一些仔细看才能察觉的、像是表现自己族群特征的细节。
例如天鹅就是,本相是白身黑脸,而人形态则是以刘海遮住上半边脸。
李木紫不由得想到,自己却是不顾一切地拼命把自己的脸捏成天下第一美女。
如果钱飞能够知道她的想法,大概能够理解:
这就像是进了一个开心的家族年轻人群,看到大家都使用动漫、沙雕、可爱的头像,唯有自己的头像是一个商务人士艺术照……越艺术就越尴尬!
李木紫深深低下头,不禁用一个灵魂问题拷问自己:
鸡,你是不是太美了?
又有道友想来试探她的本事深浅,询问:“不知母鸡道友你今年贵庚?”
李木紫老老实实地说:“二十岁。”
众禽啧啧称赞。
又有人说:“修行何其之速也?我妖禽一门又有新星升起啊,呵呵。你用的是什么修行之法?”
其它道友也更是好奇。妖禽的修行与人类不同,有许多纯靠战斗,还有以长时间刻苦飞行作为修行的办法的。
比方说,有的是衔着一枝树枝飞过大海,累了就把树枝放在海面上,抓着树枝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飞行。
但大家都知道,如果这位真的是母鸡的话,她是不会飞的。
李木紫红着脸,低着头说,是:“修行的方法是……下蛋。”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个沙哑响亮的声音说:“哎,母鸡小妹妹,你来了呀。”又对众道友说,“这个小妹妹我是认识的,人品很好,你们不要欺负她。”
说话的正是老乌鸦,扑棱扑棱飞过来,停在李木紫的肩膀上,亲昵地在她额角蹭了蹭。
实际上也确实没有谁在欺负李木紫。众位妖禽道友至少看在是天鹅领来的人的份儿上,也都保持着基本的友好体面。
李木紫一边在情绪上是脸上发烧,手足无措,但是内心深处藏着的理性却反而在审视自己,并且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早就做过心理建设,知道过于自卑会伤害自己的判断力,让自己过于敏感,搞得好像别人说话都是有所指、在含沙射影地讽刺自己似的。
如果沉湎于这种自卑的话,反而会看不清他人的真实态度。
而她到鸣羽会来,本来的目的就该是好好看看这些大妖们的真实性格、想法以及处事的方式。如果误解真相,可就亏大了。
又有妖禽问起她为什么蒙面,想看一看她的真实相貌。
她定了定神,也就抬起头,这次大方地说:“在下是家禽出身,至今也是隐瞒身份在人类世界讨生活的,所以此处也不敢以真面目面对大家,怕走漏消息,还请莫怪。”
又有道友问她在人类社会做什么营生,她也只好说是保密。
不一会儿,众妖禽觉得无趣,也就纷纷散去了。
更有一些妖禽是缠着天鹅,又是问好,又是请安的。
李木紫可以看出,天鹅在这些妖禽之中,拥有超然而受尊敬的地位。不禁因为她是此地东道主,而且也是因为她这一族不是普通的天鹅,而是生活在一种奇特而深不可测的地脉环境之中的。
老乌鸦把李木紫拉到一旁,说:“怎么样怎么样?你来了,可还觉得有意思么?”
李木紫就像是在宗门里对长辈说话时那样,认认真真地对曰:“很长见识,学到了新东西。”
老乌鸦大笑说:“那就好。嘎哈哈哈!”
他的笑声,声音很大又难听,引得众人侧目,特别是洞窟另一头的数人唱歌的地方,停下了歌声来瞪他。
他连忙压低声音:“唉,世间不易。”
李木紫知道他是故意引自己笑一笑,好让自己放松,她为此而感到内心温暖。来到这种陌生的、有压迫力的高端场所,有一个熟人帮衬实在是太有益了。
她就微笑说:“这里其他人物,呃,妖物?我一个都不识得。想请乌鸦前辈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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