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紫嫣然一笑,下一个问题问得更小心,咬字却是字字清楚:“请问,鸣羽会是在每年的什么时候开?在什么地方开?可以怎样过去?前辈你去过几次?”
乌鸦眯起眼睛,话音忽然变得颇为冷淡。
“鸣羽会?这话是你的师门命令你来问的吗?”
李木紫说:“不是。”
乌鸦说:“那么,是钱飞让你来问的吗?恐怕也不是吧?”
李木紫垂头,老老实实地说:“不是。”
乌鸦抬高声音:“所以说,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你是一个人类,对于我们妖族的这些私事,没有必要多问,没有意义,没有价值,徒增烦恼。”
“晚辈可以用钱买,十万刀够不够?”
“五个亿也不够。你越肯花钱,越是只能证明你别有用心!”
他的声音十分严厉。这一刻,他就像守在鸟窝旁,啄走人类前来偷蛋的、试探的爪子。
老乌鸦顿了一顿,又说:“你自己对鸣羽会,知道多少?”
李木紫答道:“只知道是禽类妖族一年一度的盛会,详情不知……”
乌鸦说:“你知道这些就很不少了!还不知足?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但没必要无论对什么都好奇。”
李木紫忙说:“可是……”
“今日老夫原谅你的莽撞,希望你以后在别处也不要乱打听。”乌鸦说着,用力要从李木紫的袖子里钻出来。
李木紫依依不舍地抱住袖子,说:“前辈请留步。”
“留步了也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晚辈用重要的情报来交换!”
乌鸦愕然:“师门没有命令你这样做吧?难道你打算出卖灵霄殿的重要情报吗?”
不过他倒是没有飞走。在情报面前,遮天宗的人(以及鸟儿)不会有那么多的道德洁癖,反正又没有答应交换,是不是?
李木紫红着脸,握紧拳头。目光游移,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下了决心,挺直腰杆,说:“前辈请看我。”
这时候她并没有使用曙光堡秘术隐藏真气流溢,在说话间,她周身的真气自然流溢,忽然变了韵律。
无论是人还是妖,是人的母亲生的还是妖怪的母亲生的,都离不开氮氧、硫磷、钾钠、铁铜等诸元素。修仙者经脉里,也是这些元素的真气级别原子。
但是,人的经脉与妖族的经脉结构是截然不同的,各自有各自的遗传密码,这导致在通常情况下,自然真气流溢的密度、节奏不同。
这种节奏的差别,就是人的真气与妖气的差别,其中妖禽与妖兽也大相径庭。
李木紫在九到十四岁之间,修炼的最大重点就是控制自己的经脉,控制自己真气自然流溢的节奏感,从而消除妖气。这在妖物之中是极端罕见的才能。
而对自身经脉的控制熟练到了这个地步,才能如此迅速地达到合元境界,这与冯瑾的“多次散功”、净草的“保卫头发”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绝顶凶险、万中无一,而又收效极大的修行方式。
转眼之间就再清楚不过了,她身上放出的是妖气。
乌鸦的眼珠险些瞪出来。
他拼命挣扎,从李木紫的袖子里钻出,噗通,一头栽进厚厚的雪里,只露出鸟屁股,又挣扎着调头爬出,露出脑袋。
“你……你是妖?”
灵霄殿年轻一代的首席优等生,竟然是禽类妖怪!
乌鸦全身的黑羽毛都炸了起来,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份情报可能在世上掀起什么波澜。
她的大好名声,灵霄殿的大好名声,此时此刻都莽撞地交在了老乌鸦手里。
当然,此处月黑风高,旷野无人,也是杀鸟灭口的好地方……
但她是妖啊。真的是妖?
乌鸦先用左眼看,又用右眼看,仔细地端详李木紫:“你原本是什么?”
李木紫声音很轻很轻地说:“鸡。”
乌鸦一愣,说:“鸡?就是家养的那种……”
李木紫脸红得要滴血:“正是。”
乌鸦想,怪不得天生不会飞……他又说:“你……你的妖气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化形的?”
至此,李木紫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就说:“在凝虚初期化形,在凝虚中期学会了隐藏妖气。”
老乌鸦望向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惊喜与慈爱:“天哪,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鸡精……不,鸡妖,混迹于人类之中,出落得这样有出息,难为你了。那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是禽类妖精,鸣羽会的事情老夫应该告诉你。只是你的真实身份是一件极大的情报,仅仅用来交换鸣羽会的消息,实在太吃亏。”
李木紫行礼说:“我的身家性命,还有宗门的名声,都交到老前辈手上了。”
这是一场人生的豪赌。
乌鸦觉得李木紫的人生经历难以想象,她的前途是他远远不能企及的,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振奋,觉得年轻了许多。
或许还可以有几分妒忌?但是一想到这个后生女孩的出身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母鸡,妒忌心也实在升不起来。
他拍拍翅膀,站在雪地里昂首挺胸:“如果老夫辜负了你,还配活在这世上吗?现在老夫就告诉你。鸣羽会每年的时间不同,明年定在夏天七月初九,地点是在问星山自在洞,又叫无法无天自在洞。老夫去出席过四十多次,也算是个常客。”
李木紫在寒风中轻声呢喃:“问星山,无法无天自在洞。”她的双眼在夜色中亮晶晶的,透着喜悦:“多谢前辈!”
乌鸦收起翅膀,叹了口气:“只是老夫对你说的也是实话,鸣羽会没有你想的那样重要。看你这个样子,大概过去从未接触过其它有灵智禽类妖族,所以你去一次长长见识倒也无妨,只是别指望那对你能有多大帮助。”
李木紫点头,眼中充满期待:“嗯,无论如何我想去看看。”
乌鸦又说:“你的真实身份这件情报,比鸣羽会的情报价值大得太多,所以老夫欠你很多。这不是遮天宗这个宗门欠你的,是老夫个人欠你的,如果以后你遭遇危难时能找得到老夫,可以向老夫求助。”
李木紫再次低头:“多谢老前辈。”
乌鸦笑呵呵地说:“看你这么有出息,或许以后用不着老夫的帮助吧。还有什么事?”
“没有了。我再送前辈一程。”
这一回,李木紫又送出数里,辞别了老乌鸦,又独自站在雪地里发了一会儿呆,才转身朝着土狼屯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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