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紫痛切地说:“还有母猪,还有母狗,她们都招惹你们了吗?我们母的家禽家畜有什么对不起你们人类的地方?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们一个比一个下贱?”
愤愤不平的优等生,对人生长者提出了一个涉及哲学、语言学与民俗学的深刻问题。
钱飞想,你这让我怎么回答,我也很绝望啊。
他回头一看,同样身为人类的净草与冯瑾……
都在往后缩。
他再回过头来,独自面对李木紫的怒火。
嗯……
突然,钱飞急中生智,说:“你看,鸡是一个被污名化的字眼,母猪,母狗也是,可是……”
李木紫冷声说:“可是什么?”
钱飞说:“母鸡不是啊。我们再怎么辱骂妹子是鸡、或者是母猪母狗,我们不会骂她是母鸡的。母鸡,不是一个骂人的词!”
李木紫大惊失色,退后半步,如五雷轰顶。
钱飞张开双臂,大声说:“母鸡……是有尊严的!”
李木紫站定了,若有所思。
钱飞低头擦了把汗。
刚才在毒虫林里被强敌前后包夹,都未曾这样紧张过。
半晌之后,李木紫喃喃地说:“我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她再次坐下了,重新开始平复呼吸。
净草与冯瑾都悄悄给大佬点个了赞。
……
在后来的日子之中,通过多方情报,钱飞搜集到了李木紫的具体出身信息。
灵霄殿是个大宗门,里面门人弟子成千上万,而且拖带家口,山门之内同时也是过日子的地方,所以也有许多户人家在院子里养鸡。
有那么一只母鸡,活到了九岁之寿。
老话说,鸡无六载,犬无八年,活到六七年的就是很老的老母鸡了,而且产蛋的能力逐年下降,晚年的母鸡一年也下不了几个蛋,主要是凭着主人的爱心在养着。
可是这一只老母鸡,不仅活到了九岁,而且保持着每天下一个蛋。
到了九岁这年,每天下一个双黄蛋,从无间断。
一年下了三百多个双黄蛋。
于是它在坊间出了名。人们都说它老成了精,乃至还有人去给它烧香的。
后来……就真的成了精。
其主人一大早醒来,走进院子,目瞪口呆:
一个九岁大的秀气小姑娘,又黑又大的眼睛眨巴着,很乖地蹲坐在鸡窝里。
这件奇闻上报到灵霄殿的高层,高层把小姑娘接过去,发现她颇有灵性慧根,于是掌门人亲自收她为徒。
果然,她成了同一年龄段弟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个。
李木紫的真实出身,在灵霄殿里也只有具体相关的寥寥数人知道。大多数同门只听说有过老母鸡成精这件事,但以为是放归了山野,并不会联想到掌门人的得意女弟子。
这条成精的路线不一般。
通常山野之间的动物成精,都是倾向于增强自己的实力,例如攻击力、防御力,而非走灵智与化形的路线。
李木紫大概是因为是家养的家禽出身,生活在人间烟火之中,更因为有万中无一的奇特天分,所以居然是化形优先。
在化形拜师之后,她才正式开始练气修行。
她的化形能力也极度优秀,居于人群之中,无人能感知到她的真气流溢之中带着妖气。
上述这些,都是后话,很多相关的身世情报都是钱飞后来从多种渠道拼凑出来的。
……
回到当下,在刚刚从毒虫林里跑出来的夜中。
即便在当下,钱飞也已经能猜出为什么李木紫的修为被拖慢了:
在化形之后,她也继续消耗了很大的修行时间去炼化自己的妖气,巩固自己的化形。
而这样,也使得她在修行路径上有独一无二的体验,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现在,人形态对她来说还有不容忽视的负担,所以现出本相所展示出的真实实力要强出一截。
这一点尤为令净草震惊。
净草本来以为她自己作为第三境界“凝虚”的后期巅峰,修为是比另外两个女同伴要高的。
火山寺修行比其它宗门快,这是理所当然的骄傲。
没想到李木紫的修为其实与她相当,只是没变身罢了。
钱飞更暗暗预测,从下一个境界开始,李木紫的修行速度就会大为提升,因为到时候人形态的消耗就不是回事儿了。
净草的修行拖慢的理由,钱飞已经知道了。
是为了发型……
李木紫的理由,今天也知道了,是为了妖身化形。
也就是捏人……
现在只剩下冯瑾身上的相关谜团尚未揭开。
而钱飞隐约感到,冯瑾身上修为被拖慢的现象比她们都更严重一些。
眼下,看李木紫的母鸡形态吃蜈蚣的英姿,当初她为什么不馋兔子馋蟑螂,倒是不必再解释。
兔子和鸡在人类社会之中的生态位是近似的,所以“兔死鸡悲”,其情感大概比成语中说的兔死狐悲还要更真挚一些。
至于说她为什么面孔那样漂亮,而身材那样标准,更不用解释了。
毕竟这个人形态是她捏出来的!开挂啊!
她在这方面投入的精力显然不少。
在月下,李木紫那容姿端丽的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一直红到脖子,就像……母鸡的下巴那样红。
她梗着脖子,望着月色下的朦胧远方,看起来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些同伴。
眼看是她要心如死灰了……社会性死灰……
这时候,净草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着她站起来,动作干脆利落。
李木紫噘着嘴,抬眼说:“干嘛?”
净草猛地抱住她,用力极大,仿佛听得见两人肋骨挤压而格格作响。
李木紫生气地说:“你干什么!”
净草忽然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你救了我们的命。”
钱飞说:“谢谢你。”
冯瑾也说:“谢谢你,李师姐。”
李木紫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突然,净草再次用力抱紧她,同时下巴枕在她纤柔的肩膀上,狂笑起来。
净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儿!”
李木紫又羞又气,掐她的腰肉,踩她的脚:“你放开我!”
净草任凭她掐她踩,抱着她晃晃悠悠:“哈哈哈哈,再让我笑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谢谢你,我最喜欢母鸡了!哈哈……”
一边笑,她一边把脸在李木紫的耳朵上蹭。
李木紫又哭又笑,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好一阵子,终于变成无奈的笑容,任凭她抱着晃悠。
钱飞和冯瑾对视一眼,也终于放松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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