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就给我看这个吗

  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问“为什么”的日子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下午,夏伊依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去民政局办理单身证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来民政局肯定是来登记结婚的,万万没想到,却是来证明自己单身的!

  在这个不大的民政局里,最繁忙的业务既不是办理结婚登记,也不是办理离婚登记,而是开单身证明!

  这让夏伊依感到很是费解。

  为什么大家都在忙着证明自己是单身?难道他们和我一样,都要买房吗?还有,那些开了单身证明的人,真的都没有恋人吗?要是恋人知道自己的恋人竟然去开单身证明,他们会怎么想呢?

  算了,管他们怎么想!我还是想想我的恋人在何方吧……

  排了二十分钟的队,夏伊依终于拿到了宝贵的单身证明,她立刻赶回医院上班,否则她的请假时间就要超支了。

  时间就是金钱。

  夏伊依终于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这个周六,财务处组织了一次党组织生活,夏伊依的“睡到自然醒计划”落空了。

  讽刺的是,领导要求大家周六早上七点半在医院大门口集合,比平时上班还早了半个小时!

  为了不迟到,夏伊依只得跟着早起半个小时,不到7点半就赶到了集合地点,然后等待其他同事陆陆续续地到来,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

  怪不得领导要求提前半小时集合,因为还要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来等那些不守时的同志。

  大巴车早上8点准时出发,行驶了三个小时以后,来到了一个并不出名的酒店门口。

  这一路还算顺利,夏伊依坐在后排的位子补了一小觉,然后就开始边听歌,边看窗外的风景。

  她上班以来这四个多月的时间,就像窗外刚刚路过的那一棵小树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

  从小学开始算起,夏伊依一共在校园里待了十九年。上学的时候,她无比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努力工作,自食其力,结交三五好友,偶尔出去旅旅游,生活简单而充实。这才是她向往的生活。

  可现在的生活,显然不是她心中所愿。

  今天不知道自己明天会被领导安排去干什么,完全按照领导的指示开展工作,没有任何话语权,每天谨小慎微,生怕不小心得罪人。

  最惨的是,她一旦不小心提前完成了任务,明明已经无事可做了,却还要表现出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否则,她就会被老同志告状,然后被领导继续“委以重任”。

  夏伊依不禁问自己:我这是来上班,还是来练习演技的?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反感自己比别人多做一些事情,新人嘛,多干点活儿不是应该的吗?可看着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每天都过的舒适而惬意,夏伊依的心里就开始渐渐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周老师天天早上来办公室冲一杯宋老师帮她现磨的咖啡,沈老师没事就用公用电脑看看股票行情,唐老师每天下班前半小时必然带一份报纸上厕所……

  为什么人家可以活的那么潇洒,我却活的那么卑微?

  真相只有一个:我的年纪不够大,我的财富不够多。

  既然如此,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吧!相信总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像这些前辈一样,舒适而惬意地工作。

  党组织生活的第一项活动是党章知识问答。夏伊依为了显得既不突出、又不消极,就抢答了一道题,并答对了,得到一个奖品:微波加热碗。

  午饭在一个山庄聚餐,夏伊依下了车去了趟厕所。等她来到大厅的时候,放眼望去,每一桌子几乎都已经坐满了。

  夏伊依想着自己是会计科的人,就拿着一个塑料板凳,坐到了对门办公室金凤兰老师的身边。没想到,她刚落座,金老师就一脸不悦的对她说:“你是国资办的人,去他们那桌坐。”

  夏伊依屁股都没坐热,就拿着塑料板凳站到了一边。国资办那桌的人也不少,她怕过去以后又被人家嫌弃,然后被下逐客令。

  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

  夏伊依尴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幸好这时候,田处长发话:每桌坐11个人!她这才敢再次放下塑料板凳,不过,她没有再坐到金老师旁边,而是悄悄地坐到了宋老师旁边。

  夏伊依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金老师不想她坐过来,后来服务员端上来一大盆螃蟹,她立马就想明白了。

  每桌螃蟹的数量是固定的,如果这桌的人越少,每个人平均分到的螃蟹就越多。

  夏伊依本来不是很喜欢吃螃蟹,那玩意儿费事儿又吃不着多少肉。可为了让金老师少吃两只,她愣是慢慢地啃完了两只螃蟹。

  为什么是两只呢?因为田处长是按照每人两只螃蟹来准备的。

  夏伊依只是吃完了她自己应得的那一份,既没占别人便宜,也没被别人占便宜。

  吃完午饭,大家又坐上了大巴车。这一次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公园,据说里面有一条路,两边都种着高大的银杏树,金黄色的银杏叶被秋风从树上吹落下来,一层一层地铺出一条金黄色的大道。

  轻轻地踩在银杏叶上,听着轻微的落叶之间的摩擦声,你仿佛置身在一幅唯美的风景画里,感受着秋天的气息……

  夏伊依在车上憧憬着一会儿即将看到的风景。

  一个小时以后,大巴车停了,她满怀期待地下了车。迎接她的不是她想象中的黄金大道,而是路边几棵似乎刚种下去不久的银杏树,以及树上还依然绿绿的银杏叶。

  再看看地上,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都没有,就算有一片,也是绿色的。

  夏伊依刚才的希望有多大,现在的失望就有多大。

  What?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差点儿把我坐吐,你就只给我看这几棵营养不良的小破树!

  一些女同事纷纷摆出自认为最靓丽的pose跟最大的那棵银杏树合照,夏伊依却是一点儿拍照的心情都没有。

  她看不出那棵银杏树有什么奇异之处,更不想对着一棵树搔首弄姿。她只想安静地吹吹风,压一压一直往上翻涌的呕吐感。

  半个小时以后,大家坐上大巴车,开始返程回医院。

  车子行驶到后半程的时候,夏伊依感到头越来越晕。她只好闭上眼睛听歌,这样会让她好受一点。

  听到那首《秋天不回来》,她都快哭出来了。

  我的这个周六啊,再也不回来啦!

  大巴车开到医院对面的时候,遇上了严重的交通堵塞,车上的夏伊依都快被摇吐了。她怕吐在车上,就跟欣姐说:“我晕车了,想吐,可以现在下车吗?”

  “可一会儿大家还要一起吃晚饭呢!”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吃吧!我现在特别难受,我怕自己会吐车上。”

  “那好吧,我跟田处长说一声。”

  田处长批准了夏伊依的请求。司机打开了车门,经历了三个小时想吐又不能吐的折磨,夏伊依终于下了车。

  她穿过地下通道,来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回头看向对面,那辆大巴依然在一条长长的车队里停滞不前。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食堂,而是来到外科楼住院部的一楼,在小超市里买了一袋山楂糕。然后,她去超市对面的咖啡厅,坐在沙发上,吃起了酸酸甜甜的的山楂糕。

  新鲜的空气,酸酸的食物,大大减少了她想吐的感觉。

  方擎天带着一个今年新来的医生走进了这家咖啡厅。虽然这家咖啡厅里的饮料一点都不好喝,但这里却是一个在医院里谈事情的好地方。

  他坐的位子,刚好可以看见夏伊依的后脑勺。他觉得这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很像他的一个邻居,可他又觉得不可能是夏伊依。

  夏伊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外科楼的咖啡厅呢?所以,那一定不是她。

  刚入职的新医生工作了一段时间,感到压力山大,尤其是值夜班的时候,甚至出现了焦虑的症状。方擎天作为过来人,想鼓励一下新人,跟他分享一下经验,解决一下他的心理问题。

  每一个医生都要经历三年可怕的住院医师阶段。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应用到现实生活中的治病救人,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除了丰富的医学知识储备,面对急诊病人时能够冷静不慌张地作出正确的判断,也是一个好医生必备的素质。

  医生不像剃头匠,可以拿假头假发磨练自己的手艺。每个病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如果医生诊断错误,病人轻则病情加重,重则生命不保。医生身上背负的责任有多重,可想而知。

  他们不是天生就有临危不乱的超强心理素质,而是在日复一日的高压环境里磨练出来的。这个过程对每一个医生来说,都充满了挑战。有些医生无法面对每一天的挑战,就放弃了临床。

  成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方擎天不希望学了七年甚至十年的后辈因为压力太大放弃临床。

  在他的开解下,新手医生慢慢学到了应对焦虑和压力的方法。

  在山楂糕的帮助下,夏伊依也渐渐活了过来。

  一看时间,已经7点多了,她该去吃晚饭了。她从方擎天眼前走过,推开咖啡厅的门,出去了。

  方擎天看到前面那个女孩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那张面孔不是夏伊依是谁?可她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难道因为上次的病还没好吗?不应该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抱歉,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等我一会儿!”说完,方擎天立马追了出去。

  “夏伊依!”

  夏伊依回头,看到是方医生在叫她,很是诧异:“方老师,你今天还上班啊?”

  “嗯,值班。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哦,财务处今天党组织生活,我坐车晕车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原来只是晕车啊!

  “你的脚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好了!”

  “嗯,那我走了,再见!”

  夏伊依看着方擎天转身,心里对他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方医生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医生啊!这么关心病人的身体状况。哪怕在路上碰到了,都不忘询问一下病人的病情。

  方擎天又回到咖啡厅,继续倾听新人的困惑和烦恼。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了。人家只是晕车而已,自己干嘛要追上去?这太不像自己的作风啦……

  不一会儿,他又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只是不忍心看她一个人生病,没人照顾。因为我是一名心地善良的医生。

  夏伊依的周日生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堕落。这一天她除了吃饭睡觉,只做了两件事:玩植物大战僵尸,看电影《魔戒》。

  累了,她就往床上一躺。有精神了,就起来继续打僵尸。

  从日出到日落,夏伊依完全沉迷在打僵尸的快乐之中。

  哇塞,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偶尔堕落一下的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当然,如果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那总有一天会觉得没意思。有些东西,就是因为少,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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