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天气越来越冷,天亮得越来越晚。

  夏末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要做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斗争的结果就是她必须一路狂奔跑进四楼的教室,才能保证自己不迟到。

  今天是语文早自习,夏末坐到座位上,等气喘匀了,拿出语文课本开始背古文。

  芋头老师在教室里随意走动,检查有没有同学在开小差。走到小棋身边的时候,芋头看到小棋正在抄英语作业,就随口批评了她几句,无非就是“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这是在欺骗老师,也是在欺骗你自己”之类的话。

  小棋被迫收起英语作业,极不情愿地拿起了语文课本。

  待语文老师走远了,小棋转向夏末,小声问道:“你有卫生纸吗?”

  夏末从书桌里拿出卫生纸,撕下几张,递给小棋,“这么多,够不够?”

  小棋点点头,接过卫生纸,铺在课桌上,拧开她的红色水笔,使劲儿把笔芯里的红色笔油倒在卫生纸上,然后揉成一团。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夏末一头雾水。

  没等夏末提出疑问,小棋马上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答案。

  她把那团染红的卫生纸堵在自己的鼻子上,举手站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芋头老师说:“老师,我流鼻血了!”

  芋头老师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还是批准小棋去厕所处理。

  此刻,夏末作为这出戏唯一的观众,好想站起来给小棋鼓掌。

  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个办法来躲避语文早自习,而且毫无破绽、演技精湛,让夏末佩服不已。

  小棋和代笑天绝对是未来的影后和影帝,如果他们以后不进军影坛实在是中国影坛的一大憾事。

  小棋算好了时间,直到早自习结束前十秒才喊了声“报告”走进教室。

  夏末崇拜地看着“未来的影后”,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小棋精神抖擞地答道:“早上没来得及吃饭,去食堂吃了碗牛肉面。”

  夏末不禁感叹:“你真会合理利用时间啊!”

  上午第二节化学课上,摩尔老太讲完试卷,开始例行公事,在期末考试即将到来之际,教育全班同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题目不会做,不要怕,多做几遍就会了。你看和尚念经,一开始他不懂,多念几遍,后来他不就立地成佛了?这就是由质变到量变!”

  “严是爱,松是害,不管不教要变坏!到时候家长来了,说我们家姑娘儿子上课睡觉你都不管,你是什么老师噢?我是什么老师啊,陈老师!”

  “上届高三的班会上,那些学生还把我说过的话一条条念出来。”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

  原来十班不是第一个记录摩尔语录的班级啊!

  摩尔老太当然不知道十班已经有人在默默进行这个记录的工作,大家偶尔还将这本《摩尔语录》在全班传阅,以激励自己奋发图强,努力向上。

  摩尔老太对大家的哄堂大笑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人要活得有朝气,不能整天要死不活的!你看我……”

  小棋边笑边小声对夏末说:“老猫同学又要拿本子记了。”

  两人同时朝老猫同学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然后认真地在上面写着什么,估计老猫同学记化学笔记都没有记摩尔语录这么认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夏末和小棋笑得肚子都疼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夏末遇到了在角落里孤单吃饭的刺猬同学,就和Lily走过去坐了下来。

  原来,平日里和他一起共进午餐的兄弟们利用中午宝贵的时间,去见另一所高中的校花了。

  据说这校花和刺猬班里一同学关系不错,约着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叙叙曾经的革命友情,结果不小心被另外几个哥们知道了,这几个哥们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去见校花,美其名曰:帮着鉴定一下校花是否名副其实。刺猬同学对别人学校的校花没兴趣,于是落得形单影只一个人吃午饭的下场。

  夏末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看校花呢?”

  刺猬一边吃着饭,一边答道:“我昨晚没睡好,今天中午想补补觉,所以就不去了。”

  夏末意味深长地看了刺猬一眼,接着问道:“真的吗?”

  刺猬停下手里的筷子,对上夏末的目光,答道:“不是蒸的,难道是煮的?”说完,他继续低头吃饭。

  夏末长长地“哦”了一声,不再刨根问底。既然当事人顾左右而言他,这么问下去也没意思,等到以后他愿意开口了,自然会告诉她想知道的事情。

  只是夏末当时不知道,这一等就让她等了十二年。

  刺猬在初中的时候深深地喜欢上了坐在他前面的小美女,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美女对刺猬没有丝毫兴趣,总是以一张比冰雕还冰冷的脸面对热情如火的刺猬。

  后来,小美女发现,仅靠心理打击无法逼退这个执着的追求者,她就采用了血腥的生理打击。

  刺猬的腿比较长,偶尔他坐在座位上伸展一下他的大长腿,就会不小心踢到前面小美女的凳子腿,偶尔他想放松一下就把脚抵在小美女的凳子腿上。

  这时,前面的小美女就会默默拿起桌上的圆规,手握固定圆心的那跟杆,然后扭头向下看,瞄准目标,毫不留情地扎下去……

  那个时候还没有《还珠格格》,广大人民群众并不知道扎针是一种多么残忍的刑罚。

  可是刺猬不一样,他可是有切身体会的,相信他几年后看到紫薇被针扎得惨叫的时候,一定会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说一句:“这算什么,我当年被圆规扎都没她叫得那么惨!”

  小美女对刺猬同学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打击都没能让刺猬死心,刺猬对这一切甘之如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后来两个人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只是刺猬在一班,小美女在十二班,可这一到十二的距离定然无法阻挡刺猬对小美女的一片痴心。

  夏末从小学开始就认识刺猬了,别看这家伙平时嘻嘻哈哈,有点没心没肺,有点单细胞,但在感情上,他绝对是万分认真和百分百专一的。

  她佩服刺猬为感情不求回报的付出,佩服他对小美女的坦率和坚持,却不理解刺猬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一个不喜欢他的女生。

  刺猬身边不乏或明恋或暗恋他的女生,他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要是换成是夏末,打死她都不会去继续纠缠一个不喜欢她的男生。

  不为别的,只为她自己心中坚守的小小骄傲。

  刺猬吃得差不多了,开始讲自己的囧事,他是一个不怎么在乎面子的人。

  “昨天下午上历史课前,我特困,就让我同桌一会儿上课的时候叫醒我。结果这哥们太不靠谱了,自己也跟着睡了。后来我听到上课铃就醒了,一看班里乱哄哄的,我就特傻缺地大喊了一声‘上课了,别吵了!’,全班瞬间安静了,全都看向我。然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现在是下课。’我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你岂不是睡了整整一节课?”

  “是啊!最搞笑的是,我都醒了,我同桌还没醒,这哥们太能睡啦!”

  夏末大笑,眼前的刺猬果然还是自己很多年前认识的那只刺猬。

  初中的时候,他因为上课接话被语文老师罚站,忘记写英语作业被英语老师罚抄课文。

  最诡异的是一次随堂考试,刺猬同学不知道神游到何方,看着同桌在姓名栏上写名字,他居然跟着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上了同桌的名字,写完才发现:不对啊,我写他名字干嘛啊!

  下课以后他把此事讲给茜茜听,茜茜从那以后就叫他“傻刺猬”。

  这只傻刺猬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依然是那只可以给周围的人带来欢乐的单细胞刺猬。

  数学晚自习上,小眼镜在讲台前准备发上周末考试的试卷,这本来并无特别之处,但是这一次他竟然破天荒的要报出每个人的考试成绩!

  得知这一讯息的夏末和大多数同学一样,瞬间把嘴巴张大,发出一个充满疑惑与不安的单音节——啊?

  夏末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理想,一千个不愿意让小眼镜在全班同学的面前报出自己的成绩。

  于是,她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来阻止小眼镜,“老师,这样一个一个地发卷子太浪费时间了,而且太没有效率了。”

  小眼镜狡黠地笑了一下,显然猜到了夏末的那点小心思,答道:“你放心,今天时间比较多,绰绰有余。”

  夏末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趴在桌上等待那个魔鬼的声音叫到自己的名字。

  可她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的名字,却等到一句:“夏某人,131。”

  夏末抬头看到小眼镜那得意的笑,知道这是在叫她。然后,她低着头、红着脸到讲台前拿回了属于她的卷子。

  姜果然是老的辣啊!在小眼镜面前,夏末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第二节晚自习上,同学们都在自顾自地写作业。

  代笑天不知道怎么招惹了小眼镜,小眼镜让代笑天到教室外面听候吩咐,并把门带上,然后对着全班同学轻声说道:“一会儿代笑天进来,如果有一个人笑了,他这节课就不用进来了。”

  随后,他冲着门外的代笑天大声喊道:“代笑天,进来吧。”

  代笑天推开门的一瞬间,安静的教室里响起“哈哈哈”三声特别突兀的笑声。

  夏末一愣:这是谁啊?莫非和代笑天有仇?循声而去,她看到小招趴在桌上,把整个脸都埋在了臂弯里。

  夏末看不到小招的表情。

  估计小招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唯一的发声体,以为会有同胞和她一起大笑,所以她才会如此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

  小眼镜是个言出必行的老师。于是,因为小招的三声“哈哈哈”,代笑天在教室外面站了一节课。

  下课的时候,代笑天走进教室,脸上竟然还带着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小招,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招毫不示弱:“等就等着,怕你不成!”可这话听起来总像少了点底气。

  夏末看得出来,小招似乎对代笑天有些不一样的意思,故而选择这种方式让意中人注意到她,就是不知道代笑天有没有看出来这层含义。

  女孩的心思,估计只有另一个女孩才看得明白,看得通透。

  第二天下午的一节自习课临时变成了大扫除。

  当天晚上6点半到7点半考政治,7点40到9点40考英语。

  这样一来,夏末写作业的时间被残忍地压缩到只有一节自习课。

  夏末稀里糊涂地考完试,来不及去想自己考得如何,便赶紧收拾好东西,心急如焚地回家写作业,她还有6篇小作文要写呢!

  一想到这,夏末就觉得头疼,可头再疼也要完成作业啊!都怪自己的拖延症又犯了,一拖再拖,拖到火烧眉毛才知道着急。

  她打开台灯,在窗外星星月亮的陪伴下开始一篇接一篇地写作文。

  写完的时候已是午夜十二点半。窗户外面万籁俱寂,夜凉如水。

  夏末放下笔,打着哈欠,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到一分钟便进入了梦乡。

  早上醒来,夏末直起身子靠在床头,顿时觉得自己的头仿佛有千斤重,她打了个喷嚏后便开始流鼻涕。

  闻声而来的妈妈走进房里摸摸夏末的头,一脸担心道:“有点热,肯定是昨晚冻着了。你上午就在家休息吧,我一会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你再睡会吧!”

  夏末想了想上午的课,觉得不会耽误什么,便没有拒绝妈妈的提议,安心地钻进被窝继续补觉。

  不想,这一觉竟然睡到了11点!夏末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感概道: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她吃完妈妈给她准备的午饭,再吃完妈妈给她准备的感冒药,收拾好书包就去上学了。

  一进教室,代笑天就义愤填膺地跟夏末说:“夏末,我们想群殴你,你说怎么办吧?”

  夏末十分不解,问道:“我做错什么啦?我不就是发烧请了半天假吗?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代笑天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上午十班同学发力过猛,把四个老师气走了三个。

  语文早自习,15个同学迟到,好脾气的芋头终于忍无可忍,跑去班主任那里告状。

  第一节数学课,小眼镜在黑板上讲题,问了一个不难的问题,结果全班毫无反应,没一个同学理他,气得小眼镜扔了粉笔,连课都不讲了,直接到班主任那里告状去了。

  第二节英语课,英语老师讲完重点后让大家自由复习,可大部分同学要么聊天,要么写其他科目的作业,要么边聊天边写其他科目的作业。英语老师被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第一次发了脾气,跑去班主任那里诉苦。

  第三节是班主任的历史课,可以想象,在这个周六的上午,被其他老师接二连三告状的班主任是如何黑着脸走进了教室,然后狠狠批评这群让她丢脸的熊孩子们。

  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批评之后,班主任问:“历史卷子谁做了?没做的站起来!”

  话音刚落,班里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同学站起来,一个,两个,五个……当最后一名同学站起来的那一刻,这场面不光震惊了班主任,也让所有站起来的同学大吃一惊:原来我有这么多同胞啊!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班主任让这些站起来的同学们站着上完了历史课。

  据代笑天统计,全班仅有五名同学逃过此劫。

  得知此事的夏末太感谢自己那英明神武的妈妈了!否则她今天就要带病站着上历史课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呢!

  第四节是化学课,摩尔老太没有去班主任那里告状。当然,她完全没有这个需要,因为她批评起十班来比班主任强悍百倍。

  既然自己功力深厚,何须假手于人呢?

  夏末躲过了上午的劫数,心情愉快地上完了下午的三节课。

  果然,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虽然这有点不厚道。

  放学的时候,心怀怨念的代笑天还不忘跟夏末说:“你在校时间不到3个小时,我们又想群扁你啦!”

  夏末知道他在开玩笑,答道:“下次我不来上学一定通知你,这样够意思了吧!”说完,她便和等在教室门口的茜茜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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