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八章 捅马蜂窝了

  皇帝抱着茶瓮,满脸笑吟吟:“诸夫人歌酣舞醉,嬉戏淋漓,却嫌意犹未尽。称可否请你成人之美,作几首诗词以助酒兴……你可愿作?”

  这是生怕自己这个常侍当的太轻松,上赶着来凑热闹?

  李承志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恕臣锦残才掩,智疏思拙!”

  意思是作不出来。

  元恪脸上笑意更浓,双眼眯成了两条缝:“果真不作?”

  皇帝这笑容太是熟愁,李承志但有可能出丑之时,元恪就是这么一副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模样。

  包括刘腾这个死太监也一样,好似巴不得自己摇头拒绝,好等着看笑话。

  李承志心中警铃大作,本能的朝刘腾一侧目。

  恰逢死太监在往下偷瞄,看的就是离御案最近的那一排。李承志仔细一瞅,发现高肇正盯着自己,神色满含深意,好似还带着些期许?

  内嫔、命妇让我作诗,你期许什么?

  刚转了丝念头,李承志猛的一懵。

  我去……今天是七夕?

  那首……鹊桥仙?

  怪不得皇帝和刘腾笑的那么贱,高肇的神色又这般复杂?

  一群内嫔、命妇也是闲的,那么多的酒菜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也怪自己嘴欠,一时兴起随手一抄,却被人误以为是与高文君的约定?

  便是真当约定也无所谓,又不是不履行。但偏偏母亲被皇帝禁了足,不得入城?

  难不成要倒过来,反让高肇去登李府的门?

  怕不是得被天下人笑死?

  李承志猛吐一口气:差点就被皇帝带到了沟里。今日但凡一摇头,九成九会背上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名头。

  他露出几丝尴尬:“但有圣命,臣怎敢违逆?”

  皇帝眉头一挑:“你方才还称:已然才疏思拙?”

  李承志干笑道:“只是疏拙,却非穷尽,挤一挤的话,还是有一些的……”

  “反复无常,奸诈小人……”

  皇帝嘟嘟囔囔的低骂了一句,又朝刘腾喝道,“予皇后复命,就说李承志应了!”

  而后转过头,一脸奸笑的看着李承志,“莫说朕未提醒你:皇后之谕,可是令你作个七八首,需首首都不离七夕。且不能差于那首鹊桥仙,不然定不饶你……

  听着虽是戏言,但朕觉着以皇后的秉性,说不饶你,定是不会饶你的。且朕记得,舅母与长乐,今日一直都陪着皇后,应是对你期许颇深,你且思量着……”

  方才还只是“诸夫人”,这一眨眼,竟成了皇后谕令。而且还要加上高肇的老婆和高猛的老婆?

  李承志脸都绿了。

  哪有皇帝天天谋算着给臣子下套的?

  还七八首,你当这是大白菜?

  若是早说,至少给皇后复命时还能留些余地。如今刘腾都跑的没影了,难道我还能追出去?

  李承志心里骂着娘,瓮声瓮气的回道:“臣只能尽力……”

  皇帝最爱看的就是李承志此时这副黑着脸、咬着牙,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顿时大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阵,元恪又一指秘书郎:“备好纸墨,莫要记岔了……”

  殿中一堆臣子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反应迟顿的都在暗暗惊叹:自李承志加封武骑常侍,侍从皇帝左右之后,动不动就能见到皇帝开怀大笑。若是以往,一月中都不见得能听到一回……

  反应灵敏些的则在揣摩:如此盛日,重臣齐聚之时,拿李承志玩笑自是无虞。传出去反倒是皇帝体恤、亲近臣子的佳话。

  但偏偏另一方却是权侵朝野的高司空,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陛下莫不是故意在落高肇的颜面?

  看高肇却又四平八稳,不见有半丝异色?

  正自猜忖,又见皇帝斜睨着李承志:“泾州盛传,你李承志诗才无双,出口成章,且皆是堪称可流芳百世,脍炙人口的绝世之作……

  且快作来,也让朕与众卿评品评品,你这诗才,是否也如骑术、射术一般,是空有其表,虚负盛名?”

  但凡寻到丝机会,皇帝就会变着花样的讽刺、挖苦他。但人家可是皇帝,恼又恼不得,更骂不得,李承志早都憋了一肚子火。

  心里一动,李承志突的就想到了一首。

  “且容臣思量思量……”

  嘴上这般应着,但诗也紧跟着作了出来:

  月胧星淡,南飞乌鹊,暗数秋期天上。

  锦楼不到野人家,但门外,清流叠嶂。

  一杯相属,佳人何在,不见绕梁清唱。

  人间平地亦崎岖,叹银汉、何曾风浪。

  ……

  皇帝都有些懵:还真是出口成章?

  佳人何在,不见绕梁清唱……没听高文君还擅歌?

  嗯……不对?

  皇帝猛的抬起了头,神色很是不善:“锦楼不到野人家,但门外,清流叠嶂?

  李承志,你莫不是在讽刺朕只知高楼欢歌、酒肉宴舞,却不知人间疾苦,黎民富庶?”

  李承志心里一咯噔。

  都说皇帝不好对付,但谁想反应这般快,才思这般敏捷?

  都未等他狡辩,元恪又冷笑道:“还有那最后一句:人间平地亦崎岖,叹银汉、何曾风浪?

  来,且告诉朕,你受了何等的波折,经受了多大的崎岖,才令你这般委屈?”

  人间平地亦崎岖?

  李承志分明就是讽刺他这个皇帝太苛刻,凉薄。

  比如之前,他屡立奇功,朕却屡罚不赏。又如眼下,官虽升了,却尽是如赏猎、游玩这等佞臣、幸进之流才会事负的差事。

  且每日还那般苛待于他,处处为难?

  李承志九成九就是在隐喻他如何的怀才不遇,朕这个皇帝又是何等的有眼无珠,不识良才……

  只知高楼欢歌、酒肉宴舞,却不知人间疾苦,黎民富庶?

  真要按元恪这般解读,何止是骂了皇帝,岂不是将阶下诸臣皆骂了进去?

  就如惊飞了一树家雀,殿中“嗡”的一声,不管是如高肇、李韶、崔光、刘芳这般亲近之流,还是元雍、元怿这种没怎么打过交情,淡不上有交情之辈,皆是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李承志一脸懵逼:捅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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