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杀人诛心(二)

  皇帝脸色一变,胡仙珍脸色更白:“放肆……李承志,某乃九嫔,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爷爷连皇帝都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你算根毛?

  李承志隐隐冷笑:“贵人哪只耳朵听到,下官言语中有半个污蔑之词?”

  胡仙珍猛的一滞:还真就没有?

  至多也就一个“失智”略显不敬。

  捶人捶到死,送佛送到西,李承志哪会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

  他冷冷一笑:“想必贵人应是不知这鱼刺入喉之后的症状及病理的。但无妨,下官于泾州时,曾予胡保宗详细讲过:就如皇后被锈针刺入胸口一般,此物也会在体内生毒,且源源不断……

  但如何医治等,下官也同样予胡保宗讲过,故而贵人放心,便是下官不在,贵人也定然会安然无恙……”

  仿佛有利箭迎面射来,刘腾、王显、徐謇等皆是心里一寒。

  杀人诛心!

  李承志分明在说:胡氏早有准备,万一陷害不到别人,她也有自救之法……

  至于陷害的是谁,还用的着说么?

  “放屁?”

  胡仙珍被吓的浑身狂颤,竟爆出了粗口,“李承志,你分就是受人指使来诬陷于我:那刺定是你放入汤药之中,让吾饮了下去,又吐了出来……”

  “哦?”

  李承志眨了眨眼皮,“那下官就不知道了:滑喉之药是下官知会予刘寺卿,由他亲自调制来的。催吐之药则是王中尉与徐令君一道开的方剂,并亲自盯着御中医官熬制的,下官半点都未经手,贵人何来诬陷之言?若真有此事,那诬陷贵人的也该是这三位才对,与下官绝无半点关系……”

  那三个刚刚还在夸李承志,闻言后双眼一瞪,齐齐怒视着李承志:你捶胡充华就捶胡充华,牵连我等做甚?

  皇帝眼前一黑,不由自主的一晃。

  怪不得催吐之时,李承志离的那般远,且立在自己身侧?

  摆明已是预料到,胡充华情急之下必会诬他:是李承志乘人不备,将刺丢入了她的呕物之中……

  “够了!”

  皇帝厉喝一声,脸都好似气绿了一般,黑中发青,“胡充华,你真当朕废了祖制以后,就再治不了你?”

  怎可能治不了?

  就如孝文帝,只需临死之时留一道遗诏,胡充华便是十死无生……

  双腿一软,胡氏直挺挺的跪到了榻上,哭求道:“陛下,妾冤枉啊,这皆是李承志的诬陷之言……”

  呵呵呵……到底是谁在诬陷谁?

  想来“针刺皇后”之后,胡氏已然吃一堑长一智,除了这几根鱼刺,已然死无对证了……

  皇帝紧紧的握着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下不下狠心。

  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元恪脸色一松,朝刘腾喝道:“稍后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往泾州,令奚康生严查安定胡氏侵吞民田一案……另责令武始候胡国珍,举族禁于府中,无朕谕令,不得放半只活物出府……”

  而后,元恪又转过头来,极其罕见的露出一丝狞笑,语气阴寒至极:“胡氏,朕不想你失智至此?但愿这是最后一次……朕能禁的胡氏全族,自然也能夷得了……

  王显、徐謇,予胡氏诊治,若胡氏不愿治,就莫要管了……”

  分明是酷暑,胡充华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两排牙磕的“哆哆”直响:“陛……陛下……”

  但元恪哪里会应,竟是看都懒的看一眼就拂袖而去。

  刘腾等人瞄了一眼直打哆嗦的胡充华,心中大都生出类似的念头:真是咎由自取!

  陛下对外虽严,但对宫内却极是宽仁,特别是内嫔等。

  被养在深宫之中,久不知外事。且每日都见陛下笑语魇魇,久而久之,就失了敬畏之心。

  就如高英往日之跋扈善妒,就如胡充华此时之丧心病狂。

  还真就以为陛下是好相予的?

  不过胡充华也真是好算计:若不是李承志懂的这般多的奇技淫巧,还真有可能被胡充华得逞。

  便是诬不到皇后,也会让皇帝起疑。再加又恰逢高氏大厦将倾的危急过头,十之八九,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谁能想到,本该风光的胡氏,倒先被陛下给圈禁了起来?

  而高氏也才是软禁而已……

  几人越想越觉的惊奇,不由自主的就朝后瞄去。同时心中暗暗感叹:李承志果真是好胆,高肇也是走了狗屎运,竟得此强助?

  李承志跟在最后面,心里猜忖着:这次怕是真得被降成吏……

  为何?

  此次看似戳穿了胡充华的奸计,其实也等于把皇帝的脸按在地上磨擦。元恪此时绝对恨不得宰了他……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偷偷的告诉皇帝,再由皇帝视心情处置。而不是这般逼着元恪不处罚胡充华都不行……

  但这就不是李承志做人做事的风格。

  已然成了死仇,哪还有不抓着七寸猛打,反而养蛇为患的道理?

  莫说贬官,就是挨板子他都认了……

  果不其然!

  刚至外殿,皇帝就寒着脸,冷冷的盯着李承志:“此次算是如了你的意,终是替皇后报了仇?”

  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至多也就是给自己报了点仇……

  李承志往下一揖:“陛下误会了,臣只是一时激愤!”

  又是因为一时激愤,进而失智,直至口不择言?

  朕竟不知道,有谁失了智,条理竟能那般清楚,竟能推演的那般透彻?

  “还真是铁嘴铜牙,死不松口啊?”

  元恪怅然一叹:“罢了,早知你与胡氏仇怨颇深,能给胡充华诊治,想必已然老大不痛快吧?朕也不为难你,告退吧……”

  说着一指殿门,意思是见他就火,让他麻溜的……

  哈哈,皇帝竟然没多生气?

  都以为这次会被一撸到底……

  “谢过陛下!”

  李承志匆匆一揖,转身就走,生怕皇帝反悔。

  只是那一时而已,之后元恪还真就没多生气。只因对内宫而言,要无几桩这种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之事,才是咄咄怪事。

  不看先帝孝文,后妃争宠,却差点让皇帝丢了命,元恪早都见怪不怪了……

  李承志刚出外殿,迎面就撞上了于忠。

  于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高肇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如此为他殚精竭虑?”

  给了毛线好处!

  李承志一万个想不通:怎么于忠和皇帝一个口吻?

  只不过是恰逢其会,阴了安定胡氏一把而已,还真就和皇后、高肇没任何关系……

  反正在别人看来,他李承志已经和高肇穿一条裤子了,想误会就误会吧。

  他只是略略一揖,也不解释:“郡公言重了!”

  于忠也不多言,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让开了路。

  李承志满脑子都想着事,一时竟未惊觉:于忠身为重臣、近臣,无缘无故的,怎会突然在御前问他这种话?

  十之八九,就是替皇帝问的……

  于忠进殿,刚要问礼,便被皇帝挥断。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尔等为何就未想到,竟是胡充华欲行奸计,故伎重演?”

  于忠向来都是有话直说:“臣确实未想到!”

  刘腾也猛一低头:“臣也未想到……若论急智,臣差之远矣……”

  元恪一叹,微微一摇头。

  于忠没想到情有可原,但刘腾呢,心思与急智,真就不如李承志?

  更加奸滑才是真!

  便是已然生疑,刘腾九成九害怕万一猜错会担责,更不敢因此得罪人,从而置身事外……

  元恪就是想到李承志之前那句“臣若奸滑,就不会屡次惹怒陛下”,才突然不生气的。

  因为生气也是闲的。

  李承志要是个记吃且吃打的主,何至于官越做越低?

  凭这一次次的功劳,职至五品也早够了……

  “臣就是觉的有些可惜!”于忠又叹道,“如此人才,竟是好色之徒?”

  简直莫明其妙?

  琢磨了好几息,元恪才反应过了,于忠说的是李承志,又想起了于忠在殿外问李承志的那一句:高肇给了你多少好处?

  于忠以为如果是为了利益,眼看高氏大厦将倾,李承志该尽早撇清才对,他倒好,努着劲的替高氏奔走?

  那就只剩“为女人”了……

  元恪满脸古怪:简直扯淡!

  莫不是忘了奚康生、高豹儿、弘家杨氏、安定胡氏、及泾州士林、民间等对李承志评价?

  除了奇人、多才、擅战、惜兵、忧民、奸诈、狡猾等等或褒或贬之语外,还有“忠”“义”二字。

  便如当初李承志对安定胡氏的所做所为,不也是救危难于水火之中?

  如此才符合他的性情。也不枉朕会对他高看一眼!

  不过听闻高文君还差点为李承志殉情?

  倒是有些麻烦……

  皇帝微一沉吟,幽声道:“我记得你何时提过,称是探听到李韵与夫人闲谈时,特地说起过李承志的亲事?”

  闻弦歌而知雅意,刘腾哪还不知皇帝问的是什么,连忙道:“姑臧伯曾言:若李氏能与魏氏结亲,未必强不过高氏……”

  魏氏,魏子建?

  元恪微一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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