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兰汤也是端午习俗之一:就是女子用带有香味的花草、药草泡汤沐浴,与烧艾草、戴黄符、缠五丝以及喝蒲酒的性质差不多,有驱虫避邪之意。
李承志突发奇想:什么时候将香皂弄出来?
这玩意贼简单,香草烧灰泡水,再加点碱,和烧化的猪油混合凝结,就是这东西。
不说能不能赚钱,自己用起来也方便。
有兴趣的话还可以造点香水。
也不难,和蒸馏酒精的方法一模一样……
心里转着念头,他就来到了崆峒山下的僧庄,也就是起兵之初,在山下训练过白甲兵的那处校场。
昭玄寺都还被封着,这里自然也还是无主之地,一直都是白甲营的操练之所。
果然还有兵丁驻扎,李承志带着达奚入了营。达奚嚷嚷着要泡汤,李承志便让兵卒去操办了。
伤还没好利索,李承志哪里敢泡水,只是擦洗了一番,穿了一件中衣半靠在榻上,等着李睿帮他去李家堡拿衣物。
想到李家堡,李承志才想起来,竟没问问杨舒,父亲是否也在狩猎。
还有母亲呢?
一想到郭玉枝,李承志就觉的头皮有些发麻。
母亲若问起高文君,自己如何解释?
脑子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李承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哐哐哐……”外门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李承志睁眼一看,天都近黑了。
屋里已点上了大烛,灯火通明。再往窗外看去,一层淡淡的银辉照在窗棂之上。月如蛾嵋,斜斜挂于西天。
手边放着新衣,叠的整整齐齐。鼻间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扭头一看,案上摆放着一只香炉,正燃着袅袅青烟。
哪来的?
校场里就没这东西,把李睿全身的骨头拆散了也绝找不出半份雅性。
谁弄的?
母亲?
李承志一骨碌翻坐起来,惊声问道:“谁?”
“将军!”门外有人应了一声。说着话,人也走了进来。
身形高挑,翩若惊鸿。杏脸桃腮,玉貌花容,好一个美娘子!
青丝如绢,高高挽在耳后,鬓角上还挂着一只小小的玉符,随着莲步轻挪,轻轻晃动着。
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留仙襦裙,就如后世的百褶连衣裙一样,细腰微束,盈盈不堪一握。袖口宽大,玉臂轻露,上面还缠着五色的丝线。
人本就生的极美,又添了几样如玉符、五丝等只有端午时节才有的饰物,更是美上加美。
应是才浴过兰汤,肤如凝脂,温软如玉,一股淡淡的香草味直冲李承志的鼻腔。
女人什么时候最美?
诗人已经写了千八百年:灯下、月下、花前、浴后。
竟似将这几样全占完了,李承志都看呆了,许久后才回过神来:“京……京墨?”
张京墨盈盈往下一拜:“夫人让我来给将军束冠!”
夫人……束冠?
男人这冠,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束的。
若非母亲和张敬之松口,便是张京墨再不顾礼法,也断然不会容她做这种事。
而且她本就是极庄重的女子,又岂会随意轻贱自己?
李承志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母亲答应了?”
张京墨香靥凝羞,脸上顿时升起一层粉晕,玉首轻低,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
李承志狂喜:怎可能?
远去河西之前,李承志都还试探过,说是等他回来之后,想请父亲母亲到崆峒山下,朝那城外游览一番。
李始贤稍粗疏一些,只以为是李承志要带他们看看当日的起兵之地,自是满口答应。但郭玉枝何等细腻,哪还不知儿子是想让她们见见张京墨。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听那几声冷笑,李承志便知这事还有的磨。
哪知才过了一月,事情突然就有了转机?
想必是父亲和舅舅背后使了不少力,也更说不准,是父亲回来后提说了高文君之事,母亲着急了。
但不管从哪里论,这都是天大的好事。
至少先搞定了一个……
李承志欣喜万分,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张京墨的手,激动的说道:“难为你了!”
“我不为难,倒是郎君……”回了半句,张京墨就说不下去,看着李承志的胸口,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衣衫半敞,胸腹的箭伤密密麻麻,深一些的足有半寸,浅一些的也有一两分。全都似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肉,极是狰狞。
张京墨心如刀割,转瞬间已是泪流满面。
李承志心里突然一慌,就好似被撞破了奸情。
虽说这伤不是高文君之故,但与高文君私定终身却是事实。
一时间,李承志竟觉的自己像个渣男。
还是有些不适应啊,总以为还是后世……
李承志轻轻一叹,握了握张京墨的手又松开,颇有些踌躇的说道:“酒宴应是快开了,你先帮我束发,正好有桩事要予你解释。”
解释?
张京墨星眸微滞,轻轻一点头,绕到了李承志身后。
李承志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慢慢的讲起了如何遇到高文君,如何遇到慕容定,如何逃出生天,直至高文君自刎殉情的那一幕。
甚至连他与高文君私定终与,此生不渝的经过都讲了一遍。
“这世上……竟有这等视死如归、性情刚烈的奇女子?”
听她赞叹,又觉脖子上一凉,李承志猛一回头,发现张京墨的脸就跟洗出来的一样。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刚感慨了一句,李承志又察觉不对:再是赞赏,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都跟下雨似的了?
你是张京墨,又不是落泪比呼吸还轻松的魏瑜?
张京墨娇躯轻颤,越抖越快,似是站都站不稳了,身体往下一低,紧紧的伏在李承志的肩上。
张京墨的身体不是一般的烫,李承志感觉背上就像贴了个火球。若不是能感觉到她额头清凉,都以为她病了。
“便是……便是成亲,我也只是妾而已……郎君……无需解释的……”
李承志心中一暖。
原以为是被高文君的事迹给感动的,搞了半天,竟是被自己给感动成了这样?
妾又怎样,也是老婆啊?
李承志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笑道:“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怎能不解释?”
便是这一句,直接让张京墨破了防,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两腿直发软,“嘤鸣”一声就软倒在了李承志怀里。
春至人间花弄色,温香软玉抱满怀……
李承志心里一荡,浑身都跟木了一样。
正当动情之极,忍的好不辛苦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娘子,郎君,奚中郎与二郎怕是等急了……”
李承志当即被惊出了一身汗。
一时意乱情迷,竟不知门外还守着张京墨的姆妈?
还好没发生什么……
嗯……二郎?
此二郎非彼二郎,张敬之竟然也在庄里?
李承志悚然一惊,张京墨却比他还快,飞一般的起身,但脸从已勃子经到了耳根,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猛吐一口气,温声宽慰道:“明日我便去求母亲与司马,赶去洛阳前,先将婚事议定!”
婚仪有六礼,知时之间成亲是别想了,动身之前能将前四礼议完,将婚事定下来,李承志就已心满意足。
张京墨低如蚊吟般的应了一声。
……
其实也没等多长时间,张京墨的手脚不是一般的麻利。给他束好发,又帮他换好衣衫,也还不到两刻。
张敬之与达奚正坐在堂中饮酒,看到联袂进来的李承志和张京墨,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好一对璧人!
达奚止不住的叹气:自己长的好看也就罢了,挑的女人也是一个赛一个艳丽,你让旁人怎么活?
等走近一些,看到张京墨竟肿着眼睛,达奚又好不疑惑:好好的,怎哭成了这样?
怕张敬之误会,李承志连忙解释道:“束发之时,予京墨讲了几件途中的过往。”
过往?
张敬之两眼微微一眯。
途中发生的事情,李承志在由李始贤代来的那封信中讲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哪一桩往事能让张京墨泪中带笑,喜中含羞,眼中的情意浓的似水一般?
李承志这分明就是答应了京墨什么,说不定还做了什么承诺……
张敬之心中一动:“你予京墨讲了何事?”
“啊?”
李承志愣了一下,压根没想过张敬之还真关心这个。
不过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张敬之已知道,达奚更知道。
他轻轻吐了三个字:“高文君!”
张敬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既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心。
李承志予他修书一封分说利害是应有之义。毕竟自己与他之间只有京墨这一条纽带,突然再冒出一个高文君,还是高肇之女,若自己敏感些,说不定就会多想。
但你予京墨解释是何道理?
说直白些,只是一个妾而已……
可见李承志是真心喜欢京墨,也怪不得京墨会感动的这副模样。
感慨之余,张敬之又有些担心:李承志也太多情多义了一些。
之前是张京墨,眼下又多了一个高文君,也绝不止这两位,日后女人越来越多,难保李承志不会慢慢折了锐气,深陷温柔乡而无法自拔……
但此时委实不是讲这种道理的时候,张敬之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达奚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李承志这女婿当的……
看这副模样,李承志分明已将与高文君私定终生之事与张敬之讲过。
知不知道张敬之和高肇有仇?
诡异的是,张敬之竟也不恼?
收拾停当,数人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往宋氏主宅行去。
……
夜明星朗微风过,锦帘轻拂朱门锁。
残月尚弯环,筝萧齐奏乐!
都还离着近里远,李承志就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弦乐声。
庄外站满了军士,防守极严,所有马匹车驾一律不得入庄,便是入庄的人员,也会一一辩认。
进度有些慢,足有四条入口,但马队车驾全排到了百丈以外。
许是认出了达奚,兵卒竟给他们这一队另外开了一条路。数骑并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向宋氏坞堡。
顿时就有人不愿意了:“这是何人,尔等为何要厚此薄彼?”
声音有些熟悉,李承志掀开窗帘往外一瞅,不是魏瑾还有谁?
旁边有关中子弟提醒她:“这是奚镇守的从子达奚将军……”
哪知魏瑾根本不吃这一套:“我兄长还是高猛呢,达奚又如何?”
正质问着,她又一声惊咦:“羊侃,快来看……看那大胡子,是不是今日差点将你一枪穿心的哪个野人?”
达奚鼻子都快要气歪了:你才是野人,你全家都是野人……
怪不得李承志那般不待见魏瑜,这姐妹二人的嘴竟是一般的臭?
羊侃定睛一看,可不就是?
不是李承志的亲卫么,怎又摇身一变,成了奚康生的从子,正五品的将军?
那马车里坐的又是谁?
正自狐疑,听那守路的军将一声嗤笑:“这与达奚有何关系?你要有一骑破千军,于万军之中取敌帅首级的本事,莫说厚彼薄菲,爷爷跪下背你过去都行……”
听他说的有趣,李承志差点笑出声。
达奚给他解释着:“此人是我族兄,什么都好,就是嘴太臭,不然何至于才是个亲卫队主?”
猜到了,那一脸大胡子与达奚简直是一脉相承……
看李承志下了车,那军将恭声往下一拜:“李帅!”
未交军令,怀中还揣着半枚虎符,李承志自然还是李帅。
他也不娇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但几个未见过李承志真实面目的少男少女都惊呆了。
白日里只觉的他高风亮节,深明大义,却不知,便是仪容都这般出众?
魏瑜张着小嘴,就跟冻住了一样。
怪不得姐姐食不知味,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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