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营长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战士们一个个紧绷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可实在是想笑,只能拼了命的憋着。
直到顺溜的声音响起,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并没有听到多少带有歉意的成分,相反,这样的话语从老实人的嘴巴里说出来,倒反像是打击似的,“营长,俺就说算了吧,再不小心伤到你。”
围观的战士们的神色越发的古怪。
三营长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像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居然会败在一个新兵蛋子的手上?
这绝不可能。
“二雷啊,我跟你讲你不要得意,刚才呐是我没有站稳,这上了战场上小鬼子可没有那么容易被你杀死,你一刺刀捅过去,只要没有捅住要害,他照样能爬起来要了你的命,咱们再来。”
说着三营长再次拉开了架势,这次他不敢大意了,小心翼翼地盯着顺溜。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丰富,回想方才短暂的交手,三营长意识到顺溜的反应速度是极快的,所以他灵活地改变了对策:
“二雷啊,我毕竟是你营长,不能让别人说是我欺负你,来,你先出手,朝我进攻,就把我当小鬼子。”
三营长打的主意是,自己的反应速度没有顺溜快,那就凭借丰富的经验扭转战局,让顺溜先出手,然后抓住他出手的破绽还击。
顺溜为难道:“营长,要不还是你先出手吧,俺怕俺一出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咦——
吹牛——
战士们一个个摇着脑袋,都不相信,就算你顺溜厉害,可咱营长那也不是吃素的。
三营长这边儿一看顺溜不想先出手,急了,“二雷,你磨叽什么呢,我让你先出手你就先出手,这是命令。”
“是。”
顺溜无奈应了一声就向着三营长冲去。
三营长连忙集中全部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顺溜手头的动作上。
顺溜的出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到了足以进攻到三营长的距离时,只是横起一个拳头砸了过来。
三营长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身子轻轻一闪便躲开了顺溜的这一拳,可紧接着顺溜的一记飞踢就顺势而为地爆发出来。
正常人踢的是胸部,由于个头矮一些,顺溜踢来的方向是三营长的腹部,三营长连忙将两臂交叉,护住肚子,重重地挨了一脚,身子连退了几步。
——又落了下风。
三营长不信邪,快速冲进之后,一脚踢向顺溜。
谁知顺溜反应奇快,不退反进,硬生生的受住三营长这一脚的同时,抱住了三营长的踢腿,然后身体稍稍倾斜,露出来的右肩部猛地向前一撞,正顶在三营长大敞开的胸口上。
此时三营长突然被顺溜抱住腿部,平衡力已经失去七分,再加上这突然的一记猛撞,身体早就控制不住了。
顺溜又在猛撞的同时撒开钳制着三营长腿部的双手,三营长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直接从小半空中跌了出去。
噗通——
落地的三营长,首先着地的屁股差点开了花,疼得是龇牙咧嘴。
这回是不信邪也不行了,连续两次被顺溜击倒,三营长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狼狈地重新爬起来,瞪着顺溜说道:“好小子,能耐了,不过我看你这几招还有些生涩,应该是才学不久吧?”
“嗯,就学了不到十天。”顺溜老实交代。
“叫啥名字撒?”
“表哥说是军体拳里的一招,叫啥抱腿顶摔。”
“抱腿顶摔!”三营长琢磨着其中的字眼,抱住人家的大腿,然后使劲一顶,让人狠狠的摔过去,这可不就是抱腿顶摔嘛!
“意思是你这些本事都是你那表哥教你的?”
“嗯呢,表哥说这是一些比较简单实用的近身格斗拳法。”
三营长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仍旧剧痛的屁股。
的确是实用的很嘞!
“营长,咱还来吗?”
顺溜冷不丁的询问让三营长一时无言以对。
三营长连忙摆了摆手道:“二二雷啊,下下次吧,这个刺杀训练的时间已经过了,咱们接下来准备训练冲锋了。”
其中的憋屈和郁闷是清晰可见,战士们原本憋着的笑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破了功,哈哈大笑起来。
“营长怂喽——”大家拉长了声调喊着。
三营长也不生气,瞪着训练的战士们喝道:“你们一个个瞎起什么劲儿,咱们准备进行冲锋训练,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收拾不了陈二雷,我还收拾不了你们了。”
队伍在三营长的带领下迅速出发,这一次练习冲锋的地点是在村外的一座小山上,模拟的情形是进攻冲锋守在山顶上的敌军阵地。
走在路上的时候三营长又打起了歪主意,刚才老脸可是丢大发了,这回必须得找回来。
叫停队伍,站在山脚下望着那可并不算矮的山体,三营长喊道:“同志们,咱们新四军战场上杀敌,靠的不光是枪法,不光是拼刺刀,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体力。
就好比冲锋的时候,靠的就是速度,咱们要用脚丫子把鬼子的子弹炮弹全部甩到屁股后面去,然后一口气冲上敌军的阵地消灭敌人。
所以那些枪法好的,身手还不错的某些同志们,照样不能马乎大意,要是体能跟不上,一切都白搭。”
说着,三营长下令道:“司号员,冲锋号——”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旋律激昂的号声响起,每一节音符似乎都在渲染着这冲锋时的勇猛与无惧,战士们心底的热血似乎都被这号声点燃了。
“同志们,鬼子就在眼前了,拿下阵地,杀——”
随着一声暴喝,三营长下达了全体冲锋的命令,他的手中端着步枪,猫着腰,像是一只迅捷的猎豹,率先向着山顶猛冲而去。
战士们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弯着腰跟着三营长冲锋。
顺溜望着三营长的背影嘿嘿一笑,他没有和战士们抢着出发,而是将这次跟他随行回来的背包背在了身上,又检查过手中的狙击枪,这才端着枪,猫着腰,以极快的速度从另一条路线向山顶上冲去。
率领着战士们冲到一半儿的时候,三营长缓缓停下脚步,他的胸脯也有些微微起伏,估计着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了。
只是当他的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扭过头来搜寻的时候,却并没有在战士们之间发现顺溜的身影,那道格外倔强的身影。
战士们还在继续冲锋,三营长喊住班长问道:“二雷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人嘞?”
班长拿手指着山顶的方向,有些气喘道:“我的营长啊,人家二雷都快跑上山顶儿了。”
三营长顺着班长指着的方向一瞧,果然看到那背着背包的顺溜的身影,原来那小子冲锋的路线并不是和大部队一致的,而是从一个侧面甚至更远的距离向山顶摸进。
三营长看得有些暗暗心惊,他原本想在体能上杀杀顺溜傲气的自信似乎也越发的动摇了。
等到三营长率领着全体战士终于冲锋到山顶上的时候,却找不见顺溜的身影。
直到三营长朝着山顶的某处制高点位置接近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他的脚下传出,“营长,嘿嘿,俺在这儿呢!”
三营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山顶上原本的一片枯枝落叶下,居然冒出来个大活人,不是顺溜那小子又是谁。
这小子不止是跑到了最前面,还找到了这位置绝佳的全场制高点,甚至将自己完美的伪装了起来,正稳稳地端着枪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三营长甚至在后怕,如果顺溜是鬼子的话,那将是怎样的噩梦!
但他还是想考验考验顺溜,看顺溜究竟懂得了多少,“二雷啊,你怎么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冲锋呢?”
顺溜道:“营长,六顺表哥说了,俺是狙击手,狙击手一般是和主力部队分离,独自行动的,俺跟你们一块儿行动更容易暴露。”
“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位置点伏击呢?”
“嘿嘿,营长,这地方位置最高,看得最远,视野最好,是这整座山头的制高点,搁这地方伏击,那下面的鬼子全看得着,想打哪个就打哪个。
哦,除了这个位置点儿,你看那左边还有右边儿那两个是俺预备的狙击点,不然俺这边儿没打几枪,被鬼子一发现,一个炮弹砸下来,俺可就完蛋了。”
三营长听得有些发愣,他这时才注意到顺溜的身上甚至还背着一个背包,“这里边装的什么东西撒,给我瞧瞧。”
“哎!”顺溜把背包脱下来递给三营长。
三营长见顺溜一只手提着背包递的轻松,也就没有多想,谁知道刚接过背包,便入手一沉,整个人的臂膀往下一坠,差点儿出丑。
好不容易稳住背包,三营长的脸上尽是疑惑,装的什么玩意儿,足有二十斤重吧!
打开一瞧,居然是五六块儿土砖。
眼前的一幕让三营长呆住了,他突然想到方才冲锋的时候顺溜走的是最远的路线,还冲在了整支队伍的最前面,等到队伍终于冲上山顶的时候,顺溜甚至已经在制高点的位置伪装完毕,进入战斗状态。
可谁能想到,那顺溜的背包里竟是还背了将近二十斤的砖头呢!
负重冲锋!
三营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瞧这个新兵了,“二雷,你练习冲锋,还背着这一背包的砖头做什么?”
顺溜道:“营长,六顺表哥说了,俺是狙击手,更是咱六分区的唯一狙击手,独自行动的时候俺没有战友。不管是枪,弹药,还是干粮,都得俺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差不多也有二十斤重,所以表哥说,就是吃饭睡觉这二十斤东西都不许丢下。”
“是啊,你表哥说的一点儿不错,二雷啊,真难为你了,不过不得不说,你有一个好表哥啊!”
三营长有些感慨,现在他已经收起了所有考较的心思。
顺流是个合格的兵,优秀的兵,甚至是完美的兵,已经完美到让他这个做营长的无可挑剔了。
无论是枪法,拼刺刀,还是体能和战场狙击经验,顺溜的表现都大大的出乎了三营长的预料。
但三营长可以肯定的是,就在顺溜跟着他表哥特训之前,这不过是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猎户的儿子,除了枪打得准一点之外,其他方面完全就是个新兵蛋子。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蜕变到这种地步。
三营长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刻向司令员陈大雷汇报这件事情了。
他无法想象,大表哥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和方法,居然可以让顺溜进步得如此神速。
天色慢慢的黑了,训练结束,战士们拖着训练了一天的疲惫步伐返回营地休息。
较高强度的训练,再加上伙食上营养的缺乏,前脚踏进营地的通铺,战士们后脚就一个个栽倒在自己的铺位上,随着疲倦涌上心头,很快便沉沉睡去,营地里没用多久,便响起了嘈杂的呼噜声。
顺溜的铺位便夹杂在中间,即使是熟睡之中,他也依旧抱着自己的狙击枪,绝不撒手,背着装有砖头的背包,负重不减。
陈大雷还没有睡,作为司令员,他过得可并不轻松,一向比战士们睡得更晚,比战士们起得更早,他照例来查房,这一次陪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白日里给战士们训练的三营长。
查房的时候两人不断地为战士们掖着被角,相对于战士们来说较为年长的陈大雷和三营长,此刻俨然卸下了白日里作为军事干部的严肃,就像是慈父一般照料着熟睡的战士们。
走到顺溜的铺位时,陈大雷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老伙计,这小子训练的刻苦不?”
三营长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还没有来得及把白天训练时顺溜的表现汇报给陈大雷。
正要说两句,一到警惕的声音忽地从下方传来,“谁?”
陈大雷和三营长闻声低头,一时愕然,原本熟睡中的顺溜,居然已经呈现匍匐的姿态,并把枪口对准了两人。
见到是陈大雷两人,顺溜这才放下枪道:“咦,司令员,营长,你们咋来了?”
陈大雷乐了:“二雷啊,我和三营长这动静儿也不大,咋就把你吵醒了?”
顺溜的声音忽地变得严肃和认真,“六顺表哥说了,俺是狙击手,狙击手的警惕性必须足够强,哪怕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周围的风吹草动也必须第一时间察觉到。”
陈大雷赞叹道:“好小子,不愧是我们六分区的唯一狙击手,能耐了,行了,我和三营长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睡吧!”
“是。”顺溜应道,倒头就接着睡了,不大一会儿便响起呼噜声。
三营长和陈大雷查完房,退出通铺。
陈大雷笑道:“三营长,看来这大表哥对二雷的影响很大呀,张口闭口就是六顺表哥说了。”
三营长道:“司令员呐,这没得说,以我观察,这位大表哥怕是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哟!”
“哦,怎么个厉害法?”
三营长顿了顿,把顺溜在白天的训练中的惊艳表现说了一遍。
陈大雷也听着有些发愣,特别是三营长提到的顺溜的格斗术,更让陈大雷惊愕不已。
陈大雷对老伙计三营长是再了解不过了,两人十几年的革命交情,这三营长当年祖传一手大刀,传到三营长的手上也没有遗失多少。
整个六分区真要是以武艺论排名,三营者足以打进前三,一直是陈大雷帐下的一员虎将。
可就是这样的三营长,居然会输给新兵陈二雷?
三营长郁闷道:“司令员呐,你就别笑话我了,二雷那些招式一个比一个的古怪,几招下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中招了。可我敢肯定撒,这要是在大表哥进行特训之前的顺溜,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
陈大雷忍不住大笑起来,让三营长吃瘪的情形可不常见,更别说是吃一个新兵蛋子的瘪了。
“司令员哪,不是我打击你,别说是我了,就是你司令员也不一定是二雷的对手嘞!”
眼见陈大雷在一旁看笑话,三营长激将地说道。
陈大雷大笑中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是二雷那小子的对手?老伙计,不是我吹,我陈大雷八岁习武,第一次上战场就抡着砍刀一连砍死了两个敌人,当时指导员都被我吓傻了,一直说我是什么大刀关胜转世,他陈二雷就算是再厉害,那他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哈哈,司令员呐,你这吹牛快吹到天上去喽,要不翰林总说,听司令员吹牛真有意思。是不是对手,您去找二雷比试比试不就知道了。”
“真比比?”
“比比。”
“比比就比比。”
“那就比!”
“比……嘿嘿,三营长,我还就不上你这个当了!”
“为啥呢,顺溜是新兵,需要鼓励,我这个做司令员的一出手再打击到他,那可就亏大了。”
说着,陈大雷在哈哈大笑中摆了摆手离去。
三营长无奈,想拖个人下水和自己一块儿丢脸,咋就这么难呢!
“司令员呐,你等等我嘞,打不过就打不过嘛,输给二雷也不丢人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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