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还未掌握这个乔治·凯文这些年受命于‘蝰蛇’做了哪些事情,但肯定是对我们不利的,如果轻易放此人自由,那我们又如何向国人交代,向委员长交代?”
罗耀这话说重了。
但他必须说,有些事情可能努力了也没有结果,但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就你的不对了。
戴雨农虽说不是好人,但在“抗日”这一面做的还是很不错,也非常坚决果断,军统死在抗日战场上的人数绝不少。
如不是他这个老板坚决抗日,是不可能的。
一个乔治·凯文还不足以惊动老头子,这种小事固然会影响到中英两国邦交,可真拿出来说事儿。
英国人就首先不要脸了。
当然,也要防止不要脸的英国人刚好想找个借口,这些人是做得出来的,如果不是中国自身羸弱的话,焉能被人如此欺压讹诈?
弱攻无外交,罗耀是深深体会到了,一个小小的英国侨民在中国境内犯了事儿,本就应该秉公处理的,结果现在却弄的自己左右为难。
沈彧也听明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罗耀是坚决要对乔治·凯文进行公审判决的,但是现在似乎口气变软了。
并不是他不坚持,没有原则,而是戴雨农态度发生了变化。
坚持有意义吗?
有,但不利于大局。
而且对自己没有半点儿好处,这就需要变通了。
英国人想要把乔治·凯文弄出去,可以,但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而且现在军统方面掌握了新的证据。
这些都是谈判的筹码。
戴雨农犹豫了一下,罗耀就已经猜到了,英国人给他令他心动的条件,不然,他不会在这件事情轻易松动。
乔治·凯文的事情上,军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抓错人的,这一点戴雨农肯定不会让步。
但是如何定罪,罪名的轻重,这都是可以商量的。
主犯和从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知情和不知情又是一种说法,那法庭判下来,自然刑罚也就不一样了。
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这不是让军统自己打自己一记耳光吗,而且一旦英国人日后拿这个判决说事儿,倒打一耙,这列强们掌握了舆论的话语权,屎盆子扣下来,谁都落不到一个好。
跟英国人打交道,且小心提防着呢。
“攸宁,你有什么办法,既能顾全咱们军统的脸面,又能让英国人满意?”戴雨农问的很直白了。
英国人是吃定了国府不敢硬来,并英国人现在是缅甸的宗主国,而中国现在接收外援的通道就只有中缅公路了。
英国人就算不敢明目张胆的关闭边境,稍微找你点儿麻烦,让你物资进不来,就够你受的。
尤其是现在中日双方在湘北和赣南一带厉兵秣马,新的一轮会战爆发在即,保证外援通道的畅通,那是国府现在的头等大事。
戴雨农身上的压力也很大,英国人又死盯着这件事不放松,背地里扬言要关闭滇缅之间的运输通道。
明知道这是恐吓,讹诈,能有什么办法?
“可以跟英国人谈判,但必须要有足够的好处才行,他们要面子,我们要里子,否则大家一拍两散。”罗耀道,“眼下这个局面,英国人不敢关闭边境物资运输通道,那样他们就在道义上失去了落脚点。”
“攸宁,要不然你去谈?”戴雨农道,“你是这个案子的参与者,又懂英文,跟他们谈连翻译都不需要带?”
“这个……”罗耀愣住了,他只是提建议,可没想过自己亲自上阵,这事儿谈好,谈不好,自己都要背上骂名的。
“戴老板,我们从‘蝰蛇’口中得知,他在香港为乔治·凯文分别在美国花旗和香港汇丰银行用假身份开设两个户头,这些年,乔治·凯文灰色收入都在这两个户头里面,据‘蝰蛇’交代,这两个账户里面的资金加起来多达上百万。”沈彧插进来一句话。
“这么多?”
“这些钱怎么来的,你可都是通过收集,收买我们的一些败类,汉奸卖给日本人获得的,决不能让他拿走。”沈彧道。
戴雨农右手食指和中指交替,轻轻的在桌面上敲动,军统需要扩张,需要购买设备,武器,都是要花钱的,光靠上面给的那点儿经费,那是真不够,他平时还要结交有些达官贵人,花钱也少不了,钱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不够用的。
“我和攸宁回来的时候还商量着,怎么把这笔钱从这两个银行里取出来,交给局里。”沈彧道。
“你们有办法了?”
“据‘蝰蛇’说,要取出这笔钱,必须有乔治·凯文本人和他的印签同时到场才行,不过如果本人来不了,本人亲笔签署的授权书和印鉴也是可以的,但核对程序相对麻烦一些。”沈彧道。
“英国人知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应该不知道,这两个户头只有‘蝰蛇’和乔治·凯文本人知道,乔治·凯文是不可能告诉其他人的,‘蝰蛇’也不应该会说。”沈彧想了一下道。
“不,也许英国人知道。”罗耀忽然插进来一句。
“这么大一笔钱,足以让英国人铆足了力气把乔治·凯文弄出去了。”罗耀继续解释道,“英国当局未必会打这份财富的主意,但想把他弄出去的人就未必了,明知道我们手里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还如此费心费力的想把人弄出去,还借了英政府的力量给我们施压,主任,您不觉得英国人反应有点儿大了吗?”
戴雨农仔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乔治·凯文不过是一个旅居山城的英国侨民,他这样的英国侨民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当然,他有些钱就是了。
但为了一个暗地里给日本人当间谍,还涉嫌绑架案的侨民,就算闹出一起国际风波来,也不至于这么大动肝火,连番给中方施压,而且一开始他们的态度也只是关切和质询而已,反应并不算太大。
至于造谣,那是一些人在浑水摸鱼,说不定背后还有日谍在推手。
知道军统方面掌握确切证据之后,他们的声音也小了不少,明知理亏,还要硬来,还牵涉进美国人,他们明显是想大事化小,等舆论风波小下来之后,再把事情慢慢解决。
但是,现在突然找上门来,提出了交换条件,并且还隐隐说了一些威胁的话语,这其中态度的转变,戴雨农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现在罗耀这么一提醒,他也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寻常起来。
“主任,现在我们还未允许英人会见乔治·凯文,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先把这笔钱从乔治·凯文口中掏出来,然后再跟英人谈判,把英人的好处也拿到手。”
“你是想两头通吃呀?”沈彧惊讶一声。
“为什么不呢?”罗耀冷笑一声,“英人要的是乔治·凯文这个人,只要到时候我们把人交给他们就是了,其他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攸宁,你真够黑的。”
“攸宁,这件事你有把握吗?”戴雨农意动道,她也不喜欢日本人,如果,真的如刚才分析的那样,若能暗中摆英人一道,他是极为了意的。
“主任,我们现在拿到了‘蝰蛇’的口供,就占据了主动,如果能够用钱买命,我看他肯定是愿意的。”罗耀分析道。
“好,既然是这样,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戴雨农下定决心了,“不过,乔治·凯文掌握的秘密也要给我问出来,不能让他带着秘密离开。”
“是。”
正事说完,开始喝酒,觥筹交错,很是融洽。
“攸宁,听说你对密检所的那些人几乎开放了所有的部门?”戴雨农放下酒杯,微醺一笑问道。
“主任是担心密译室的看家本领被密检所学了去吧?”罗耀喝的也是脸颊酡红,有些醉意了,“主任您不用担心,他们就是照搬,也只能跟在咱们屁.股后面吃灰。”
“哦,是吗?”戴雨农满脸都是笑意,他是真担心罗耀年纪轻,被人捧一下,尾巴就翘上天了,把自家的秘密拱手告诉别人,那就太傻了。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小子心肠这么黑,怎么可能会被人三言两语就给“说服”了呢?
……
“六哥,我怎么觉得这顿酒,是主任给咱们下套了?”沈彧开车,送罗耀返回“兽医站”。
“有些事情,戴老板不好出面,自然得由下面的人出面了。”沈彧嘿嘿一笑,“攸宁,这事儿咱们要是办好了,保证你官升一级。”
“我是真不想放过这个乔治·凯文。”
“不放过又能怎样,就算上了军事法庭,最多也是判个十年监禁,洋人就算杀了人,也很少能判死刑的,这是现实,说不定,一两年后,等风口过去了,来一个保外就医,人家照样恢复自由。”沈彧说道。
罗耀当然知道,沈彧说的是实情,国家没实力,腰杆子就硬不起来,自从鸦片战争以来,国人在西人跟前就矮一头,洋人在华的种种特权,那是数不尽数,他是想硬一把,问题是独木难支。
“六哥,明天把乔治·凯文提堂,你亲自审讯,跟他摊牌,把他的罪尽量往严重了说,有多重,说多重。”罗耀道。
“这个没问题,不过这能逼迫他就范吗?”
“当然,他一定不会轻易就范的,不过,我会再见他一面,让他认清最后的形势。”罗耀道。
“行,我知道怎么做了。”沈彧明白罗耀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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