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情侣

  许志临坐在沙发上看段兴言在柜子里翻出他自己的睡衣,轻车熟路的夹了孩子进浴室,始终不发一言。两个大男人竟是不再相互询问一句,气氛着实有些微妙。

  花洒下渐渐弥漫成一片雾气腾腾,凌空却噌得醒了,坐小凳子上乖乖让段兴言给他揉香波,一边去玩自己身上的泡沫。

  “波儿,是不是破了?”小孩儿忽然见了他左臂上离心脏不远处的一处伤痕,还是新肉,便显得有些狰狞。“疼不疼?”

  “不疼。”段兴言侧了侧身子,把这道枪伤遮去,语气依旧不急不缓,“过一阵子就看不见了……来,闭眼,我给你冲水。”

  小家伙忙伸出双手捂上了眼睛,嘴巴也跟着抿得紧紧的,待到头上的沫头冲干净这才敢睁开眼睛,却还是对他臂上的弹孔念念不忘,伸出手轻轻动了动,又怕他疼,还没碰着就缩了回来,“彬彬给吹吹就不疼了……”

  说着便噘了嘴帮他吹吹,段兴言亦低了身子让他能够到,“波儿不疼……上回哥哥洗澡也流血了,就不让彬彬吹吹……”听语气倒是十分不满,段兴言正给他涂沐浴乳的手蓦地顿了一下,眼底便溢出笑意来。

  忽然听得大门咔哒一声开了,而后是轻轻的碰门声,段兴言心知许志临已经走了,如此,凌霄的烧也应该是退了。

  凌空被洗干净丢了出来,小孩儿抓着床单爬上了床,装模作样的也学着别人用手背试了试凌霄的温度,也不知试出了什么,忙活了大半天这才被出来的段兴言提下床,“自己回屋睡去。”说着把孩子往地上一放,自个儿大大方方坐在了床边。

  小家伙显然特委屈,却又极听他的话,只得一步三回头的慢慢挪向门口,爬上小床便把舵主招呼了过来,倚在它长长的白毛里,小嘴噘得老高,“臭波儿,不让彬彬跟哥哥睡……”反反复复抱怨这一句,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儿便是平稳的呼吸。

  月色如水,静谧安好。

  最近睡眠愈发减少,昨日里只休息了三个小时,一直到现在也未曾再合眼,段兴言靠在床头,凌霄的头枕在他腿上,短发凌乱,已经有了微微要长长的迹象,他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发尾,半阖的双目中,是极度柔软,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凌霄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大片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床上,似乎从未有过这般感觉。段兴言慢慢俯下头去,细碎的吻便点点落到她嘴角唇边,凌霄嘤嗡了声接着毫无意识的舔了圈自己的嘴,一个翻身抱着段兴言的腿继续睡得昏天黑地唯有失笑。

  夜渐渐落幕,在天空的青白色被划破后,阳光便细细透入眼睑,睫毛上便慢慢跳动起错落而斑驳的光影凌霄睫毛抖了下,睁了眼,却被眼前吓了一大跳。

  睁着的眼睛立马闭上又缓缓睁开,再闭上,然后再睁开,眼角狠狠就抽了一下子,面部顿时扭曲。

  映入眼帘的一方纯黑的男式睡衣,而且看起来及其眼熟,目光顺着纯木衣扣向上,散开的两颗扣子下是漂亮狭长的锁骨,然后是喉结,下颚,寡淡的唇以及目光总是有形的,她一动不动正待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睡着的那人在梦里便已察觉了旁边的动静,几乎是出于本能,身子便动了。

  一只手翻转着凌霄,身子跃起便将她压在了身下,腿脚恰好制住了凌霄的四肢,而另一只手,将将卡在凌霄的嗓子眼,仿佛只要一用力,就会将她脖子卡断。

  电光火石间,凌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被如此压下制住。

  身上的某人这才醒了过来。

  凌霄一动也不敢动,在他眼睑撩上挣开的瞬间便被吓出一身冷汗。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看着眼下东西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件物品,利落的身手,没有丝毫温度的瞳孔,凌霄几乎有种错觉,自己已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手指锁紧,呼吸已经有了困难。

  段兴言这才看清了身下的人,眸子颜色瞬间又淡了几分,变化微妙的肉眼无法察觉,但手却没有跟着移开,就再凌霄刚想开口提醒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了一句话,“要不是知道你是我兄弟,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说完便又闭上了眼,就着现在的姿势整个人倒在了凌霄身上,然后,再无半点儿动静。

  凌霄一身冷汗,却是终于明白,这人是入戏太深,以至于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那句话正是里的一句台词,当时周梓木卧底时的一个兄弟叫他起床,也是这样的场景,如雷的心跳终于慢慢降了下来恢复正常。

  而刚才装神弄鬼吓人的段某人却又睡了过去。

  这才想起了现在的处境,也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会在自己床上。现在整个人已是被他压在身下,凌霄推了推他却仍没有推开,叫他又叫不醒,只得缩着手把一条胳膊从他身下挪了出来,然后是一条腿,半个身子,又一条腿,整个身子,最后一条胳膊。

  待到整个人脱了他的怀抱从床上下来,已是五分钟以后。

  怕吵醒他,刚下来便提着拖鞋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表针刚指向凌晨五点。

  凌霄已是睡意全无,去小包子屋里看了一圈,彬彬正摊开个大字睡得香,微张着的小嘴边上流着一溜口水,衣服被噌到肚皮以上,露出个小肚脐,凌霄笑笑帮他把衣服拉上,舵主听到动静眼睛忽的就张开了,待看清是凌霄,这才又闭了眼。

  除了自个儿床上多余冒出来的某人,其余一切安好。凌霄昨晚睡得多了,独自坐了一会儿这才拿了衣服去洗澡,门刚关上,卧室里段兴言的眼睛便睁开了。

  平静如水的眸子,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十几年养成的本能,若是再晚醒一步

  凌霄从浴室里出来做了早饭,段兴言这才起身,小家伙撅着小屁股愣是赖了半个小时的床,起来见着段兴言一下子就又想起了这人跟自己抢哥哥的事,立马撅了嘴,有点儿小不满,只是对方那是什么段数级别的,单单一个一米多长的仿真玩具飞机就把小包子再次收买,饭也顾不得吃了,抱着段兴言就亲了好几口,叫人比什么时候都亲热。

  “先吃早饭,吃完再玩。”凌霄一人倒了杯奶,杯子放到段兴言跟前的时候这才抬眼,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晚上过来了?不是说今儿才回来的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丫怎么会在老娘床上

  听了这问话段兴言脸上一丝变化都没有,就着她的手喝了口牛奶这才像刚听到似的,“拍完了就回来了,下来蹭顿饭,正好赶上你发烧。”

  “发烧?”凌霄有点儿小意外,拿眼看了凌空一下,小孩儿忙点点头,嘴角全是奶渍。

  “听说你昨天上午被吓到了。”

  “哈,怎么可能。”凌霄知道孙宜蓉肯定会跟他说,但自己是绝不会服软承认,如此一听脑子里便有了算计,笑眯眯的对上他的眼睛,“我说,你该不会以为我被吓着才提前一天回来的吧?”

  段兴言噙着笑看她凑过来,也不答话,就那么一直让她盯着自己,双目狭长,始终带着笑意。直到凌霄快憋不住要闪开的时候才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眼角。

  “好好把脸洗一下。”

  口气无比认真,还带了那么一点儿小嫌弃。

  凌霄差点儿被一口血给卡死。

  凌某人默默恢复了那张面瘫脸,掩着心口的内伤,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一片土司被咬的七零八落。段兴言看在眼里,笑得风轻云淡。

  小包子左右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自个儿捂着嘴偷乐,也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终还是一个电话把凌霄救出了僵局,凌霄接起来一边往洗手间走,“叔叔。”

  段兴言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许志临稍稍顿了下这才张口,“想在感觉怎么样?还烧吗?”

  “叔叔你……我还说昨晚你怎么没过来呢,没事,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再约个时间说说吧?”凌霄一边应着一边在镜子里仔仔细细的看,两眼看了一圈也没见哪有眼屎,顿时咬牙切齿,段兴言这厮就是故意的。

  “嗯……好……凌霄……”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出现断断续续,像是需要勇气一般,直到支吾了半晌才听许志临继续问了下去,“你,昨晚,那个人是周梓木吧,我看着挺像……”

  “周梓木?”凌霄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笑笑,“是,他确实是个演员,就住我楼上,是来蹭饭的,叔叔你可得给我保密啊,要是狗仔知道了肯定得烦死……”

  许志临听着她这语气,不知怎的便忽然有些不适感,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接了下去,“你们关系还挺好,”刚说完就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自己这什么语气,跟毛头小子似的愈发沉不住气了,便忙又开口解释,“我倒没想到他一个明星会住这样的居民区……”

  “关系……还行吧,其实这回的商场也是他的,我想你正好要,就介绍给你了。”从网站到土地,凌霄从未告诉过许志临自己的任何一项,在他眼里,凌霄还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除了偶尔会冒出几个主意,再无其他不同之处。

  一句话,许志临悬着的半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就连段兴言的睡衣为什么会在凌霄家里,他为什么会有她的家门钥匙也自圆其说的解释了过去,倒是在无意中省了凌霄不少事。

  “那,你现在要是没事,我们一个小时以后在你家附近的咖啡厅见吧?”

  “那好,我一会儿出去,江岛咖啡是吧,好……”凌霄挂了电话这才从洗手间出来,段兴言依旧垂着眼,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一声的好,谁知还未开口便听到那厮来了一句,“一会儿医生会过来。”

  “啊?”凌霄嘴一下子没闭起来。

  “小姐,你不会忘了自己昨晚还在发烧,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吧?”段某人笑得暖洋洋的,语气很是亲切,“你现在还是**疑似病人,正在隔离期,不光是你,还有我和彬彬,哦对,还有舵主,都不允许出门,更不允许外人进来……”

  像是响应他一般,舵主抬起正吃着早餐的脸,汪的叫了一声。

  凌霄愣了半晌,“可是我刚跟人说了要出去啊……”

  段兴言看了她一眼,不语。这一眼却足矣使凌霄生出愧疚来,自己现在这样,没被弄医院去就已经是好事,要是在这时候出去逛,确实是有点儿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是许叔叔就再外面啊,他昨天不也过来了?”

  段兴言把牛奶喝完擦了嘴角这才抬眼看她。

  “那是他没有公德心。”

  每日医生照例过来给她检查,在被关在家里一周以后,终于宣布了隔离期的结束。但不得不说,潜移默化真的是个很神奇的词。在这一周时间里,段兴言亦是没有走出去一步,几乎是抬眼便可以看到他的身影,那种由偶像所带来的遥不可及感就慢慢又减弱了许多。

  习惯是种太过可怕的东西。

  凌霄甚至已经有些习惯了有他的生活,习惯了吃饭的时候摆上三双碗筷,习惯了学习之余抬起眼来便能看到他的身影,甚至“段兴言,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又在我床上?”凌霄气得指尖跟着哆嗦,每天晚上说了多少遍,可早上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又躺在某人怀里,面不改色心不跳,竟也不觉得自己一大男人出现在女孩儿卧室里是多诡异的一件事。“彬彬这么点儿都敢自己睡一个屋,你这回又是什么原因?”

  段兴言这才跟着睁开眼,起身,优雅到让人抓狂。

  “。”声音很轻,却有着着实而坚定的分量,双眼半睁,似乎还未曾睡醒,却是该死的性感,蛊惑人心。

  凌霄一口气没提上来,以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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