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植被几乎遮盖了全部的天空,空气又湿又热。
因为前几天一直在下雨,很多地方都残留着雨露,黑卷一行人穿梭在草丛、藤蔓之间,很快就浑身湿漉漉的。
“前面就是我们清缴兽群后,控制范围最边缘的地带了,大家小心!”黑卷皱着眉头道。
“是!”他身后的十余人齐声应和。
片刻之后。
黑卷率领众人站在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之中。
战场已经被人打扫过了。
但还是有许多蛛丝马迹,比如鳞角黑豹的鱼鳞片。
“这里曾经发生过大战!”
“就在不久之前,很可能就在昨天。”
“应该是鳞角黑豹群,它们竟然是战败方!?”
“不,不只是战败这样简单。这些鳞角黑豹简直毫无反抗之力,就被轻易屠杀干净了。而对手很可能只是一头魔兽!”
“嘶……会是黄金魔兽吗?”
众人震惊,旋即感到了恐惧。
究竟是什么怪物,居然轻易地就将这么大规模的鳞角黑豹群屠杀了。
黑卷脸色阴沉,立足原地,环视左右:“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你们两个先将这个情报带回营地。其余人跟着我,继续探查周围,务必找到这头神秘魔兽的新线索。”
很快,他们就有了发现。
线索直指向背离山谷的雨林深处。
黑卷咬了咬牙,率领剩下的队员,继续出发。
两位巡逻队员尽全力迅速赶回山谷,气喘吁吁地带回重要情报。
得知了这个情报,高层们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苍须琢磨着:“居然能打扫战场,看来这头神秘魔兽的智力不容小觑。”
鬃戈目光深沉:“它只是一头魔兽,究竟怎么打扫战场?它有同伴或者本身就是蓝狗狐狼统领的魔兽军团中的一员,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
经鬃戈这么一提醒,众人的脸色又再次难看了几分。
那头“神秘”的蓝狗狐狼,伴随着他们一路来到雨林,屡屡收服了兽群,但庞大的魔兽军团又从未现身。
紫蒂担忧地看向针金:“大人,昨夜你仍旧夜巡了。请你不要这样做了,好吗?一支庞大的魔兽军团很可能就潜伏在我们周围,那头蓝狗狐狼很可能得到了教训,这一次竟收服了全新种类的恐怖魔兽。大人,你虽然有心灵的力量,但在深夜里,到底只是孤身一人啊。”
针金脸色沉重。
收拾战场的人,当然就是他!
昨夜他连续做了几场噩梦,再无心思入睡,便再次夜巡。
他赶赴战场,那里躺满了鳞角黑豹的尸体。
针金便将它们统统吸收,转化成魔能,储备在魔核当中。
“还是让这些尸体都消失最好。”
“如果明天让黑卷打扫战场,都带回去。精明如苍须,很可能就从尸体中得知它们是因电暴毙或者麻痹之后,被我当场补刀。”
这样对针金很不利。
破绽当然是越少越好。
经过昨天的惊吓,针金变得十分谨慎,唯恐漏想了什么,露出破绽。
即便这些破绽很小,但一个个积累下来,就会让人产生联想。
虽然针金现在放电的能力,没有被人所知。但将来呢?
万一有什么情况,逼得针金不得不当众使用电击的能力,那么今天如果不处理鳞角黑豹尸体,就会有破绽。
“紫蒂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主人,您的个人安危关乎大局。一直以来,因为有您,我们才重新团结起来,一起造船,为共同逃生而并肩努力。没有您统领我们,我们将成为一盘散沙。您身份贵重,不应该亲自涉险了。”蓝藻也劝道。
苍须等人纷纷点头。
就连鬃戈都开口:“圣殿骑士,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知晓你的勇武,从不推卸身为领袖的责任。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小心。如果深夜野外,你遭受魔兽军团的围攻,或者那头神秘魔兽的攻击,对本方将是巨大的打击。两军开战,统帅可不能随意乱跑啊。”
针金面无表情。
如果是黑卷侦查事件之前,紫蒂的关心、蓝藻的推崇、鬃戈的认同等等或许会让他感觉良好,更能激发他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但是现在,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很快就变得冰冷。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我的秘密为人所知,他们的态度又是怎样的呢?
少年骑士心中满怀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难以表达,也不敢表达。
最终,他点点头:“你们的意见,我会考虑的。多谢大家的关心!”
当天深夜,针金再次夜巡。
他变作鳞角黑豹,这种生命形态他目前只有黑铁级别,是他最近才掌握的。
全新的生命形态所带来的新奇感,已经荡然无存。
他又变作猴尾棕熊、蝠猴、枪蝎、绿蜥等等,比起之前的振奋和努力的心态,现在他的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他再次练习放电,明明这种肌肉运动的方式是他千难万苦,最后靠着一丝灵光以及运气摸索出来的。他本该很有成就感才是,尤其是昨天他实战之后,放电的能力大放异彩。
但他面容一片沉静。
甚至心中有了一丝淡淡的烦躁和厌恶。
以前即便多么困难,多么辛苦,针金只要想想自己的责任,想想未婚妻,想想苍须、木班这些人,他就甘之如饴。
但现在想到他们,针金的心中不再全是暖意,而是有些发冷。
多了隔阂。
多了防备。
秘密没有曝光,这些人对待针金一如从前,但针金已是不同了。
“圣明大帝啊,我的主,祢的圣光照彻我,让我发现自己是一个无助的罪人。而祢是伟大的胜者和救主。借着祢的爱与恩,我今承认自己是个罪孩,并愿意悔改一切。恳求祢赦免我一切的罪,扶助我,用圣光洗净我,让我继续践行祢所指示的骑士之路!”
训练完毕之后,针金半跪在地上,面对圣明大陆的方向,低头祈祷。
这是他之前并未有过的举止。
但和之前所有的祈祷一样,针金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深夜的雨林倒是针金的沉默中,不时地传出兽吼和鸟鸣,显得生机勃勃。
日升日落。
雨停雨起。
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周周连续的暴雨,但也时常阴雨连绵。
将小山谷改造成船坞的决定,越发显得英明正确。
小山谷的空地中,渐渐摆满了船板。船板有笔直的也有弯曲的,船匠再次展现出了他娴熟的技艺,并且指导了一批人运用埋沙法,即是把木材埋入湿沙中,吸去其液汁使其柔软易弯曲。
人们辛勤劳作,由苍须统筹,每个工程队之间相互协调,没有出过彼此工程进展相互阻碍制约的情况。
紫蒂带领的一批人,艰难地维持着药剂的供给。
大型的土窑制作好了,虽然环境潮湿,一度给大型土窑的建造带来阻碍。
大型土窑的顺利运转,开始给人们提供稳定且大量的生铁。
紫蒂终于能缓一口气。
清缴兽群的工作一直在进行。五万米方圆是人们控制的极限范围,时常会有兽群闯进来。
虽然雨林广阔,但在针金的超声波探查之下,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巡防队员们运用弓弩越发娴熟,因为有了土窑,铁制箭头也越发充裕,带来战力上的增长。
普通的野兽,较弱的魔兽被队员们齐射杀死,而较强的魔兽则纷纷倒在针金和鬃戈的手中。
每一次带来魔兽的尸体,针金都会得到旁人的赞叹和崇拜。
但是,这些赞美声再不如之前那般美好,就像是一块块的石子砸进针金的心湖。湖面会荡起欢喜的涟漪,而石子沉入柔软的湖心底,同时又让针金感到隐隐的压力。
尽管紫蒂、鬃戈等人一直在劝说,但针金始终保持着每天的夜巡。
似乎从掌握心中魔核开始之后,他每晚深夜的私下训练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出了黑卷侦查的事件之后,针金训练的量甚至比之前更多了许多。
他发现,只有每天深夜他将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这才能在黎明到来的那几个小时内入睡。
他睡得深沉,不再做噩梦。或者说,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也不记得了。
每一晚训练完毕之后,他都向圣明大帝祈祷。
黑卷侦查事件,让针金开始反思自己,反思自己的经历。
他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心中魔核的蛊惑?
在营寨防御战的时候,他屡次动用圣明大帝的名义,欺骗众人。尽管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是善意的,尽管他如果不这样做,后果很惨重,但他的确是用了神明的名义来欺骗他人。
这是以神之名欺世之罪!
“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发觉,我犯下了如此深重的罪呢?”
“我是不是沉迷在了力量之中?”
“不,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为了大家,为了尽可能活下更多的同伴,我这么做了,我没有错!”
“或许……我真的错了。”
“我向祢忏悔,我的主,我的神。”
“我知道:神是轻慢不得的,然而我却被蒙了心智。我不该亵慢祢,伟大的圣明大帝。”
“求主赦免我一切的过犯,赐我走义路的能力。让我所行所想所言,能蒙祢的悦纳。”
针金不断地反思,不断地祈祷。
神明从未有过回应,但他仍旧在祈祷。
他在想:或许这是神明独赐予我的一场考验?
深夜,当针金苦训完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山谷。
在他的岩洞住所外,肥舌已经恭候多时。
“针、针金大人。”肥舌恭敬地行礼。
“有什么事情吗?”针金有些疑惑。
“小、小人犹豫了很久,虽然知、知道这不太合时宜,但却忍耐不、不住。”肥舌拘谨地道。
针金越发好奇:“请讲吧,不必有什么负担,我们都是自己人。”
少年骑士露出微笑,笑容和“自己人”这个词让肥舌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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