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专访其实没什么不好适应的。
若昂的确是个一流的专业人士,从摄像切进的角度,到整个画面的统筹,再到主题思想的展现,他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而且由于这个专题更接近于人物特写式的记录片,吴鸣也不必进行什么做作的表演,只需要正常的生活就足够了。
当然,那些三维摄像机架设在几个不眠不休的微型飞行器上,所以不管吴鸣走到哪里,四面八方都会传来细不可闻的嗡嗡声,就像盛夏里的蚊蝇。如果谁有神经衰弱的毛病,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如若昂所讲,采访提纲上那些枯燥乏味的问题,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而他设计的问题,就隐藏在日常的对话当中,有些时候,甚至连打听洗手间的去处那么简单的话语,也都被设下了小小的圈套,言语之间要么暗示着这位所谓的圣子其实是个大骗子,要么暗示着整个圣子集团其实包藏祸心,甚至还想把吴鸣硬掰成是宾拉丹或者杜尔博士的相好的。
但吴鸣将自己包裹得很严,才没那么轻易就着了手段!
一连两天,日子就在这样的明枪暗箭的斗争中过去了,眼看着离盖伊部长所要求的劳军日期越来越近,吴鸣觉得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雅吉的私人训练还算顺利,虽然吴鸣没机会亲耳得到证实,但从鬼灾星那充满邪意的眼神却能看出来,对玩好这个小把戏,他已经信心十足。
于是,最不起眼的小迪安成为了传声筒,借着微型飞行器更换电池的机会,他把吴鸣的整个安排偷偷地传了出去,并带回了雅吉那信誓旦旦的保证:“既然若昂那家伙忽略了鬼灾星的传奇地位,不肯做好相应的功课,那他就只能等着倒大霉了!”
吴鸣的计划是潜意识控制。
换种被当下这个世界更容易理解的说法来讲,也就是催眠。
那是觉悟能的初阶功用,是以无法查究的能量来干扰人的神经系统,使其产生幻觉,在无意识的情况接受完全的控制。
若昂曾经被催眠过,就在几天之前,就在宾拉丹的那间会客厅里。在吴鸣的推断中,那位女性施发者拥有相当程度的特异功能——如果她的确是这样称呼觉悟能的话——以吴鸣目前自己所拥有的能量强度,要对若昂那曾经受到过修改的神经系统实施干扰,将会十分勉强,尤其在此期间,他还要顾及到那无时不刻都在工作的全息摄像机,使它们暂停一段时间,那难度无疑会更大。
但既然雅吉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且拜马德拉岛的那场核爆所赐,这家伙蕴藏在体内的觉悟能堪称当世第一,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将比预期要简单得多,只需要设定好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将若昂那个倒霉蛋固定在某一位置,像个牙病患者那样,乖乖地等待着雅吉那穷凶极恶的牙医举起钻头,一切就将水落石出。
机会只有一次,因为在神经系统受到二次干涉的情况下,若昂头脑中那或许存在的虚幻印迹,将变得更加模糊,不同的片刻将凌乱地重组起来,形成一个全新的记忆,而那种记忆势必更加偏离原本的真相。
晚饭过后,吴鸣来到了别墅顶层的那间独立的阁楼里。那是一间很大的放映室,原本的设计意图应该是用来收看新闻、电影之类的全息重流媒体,但由于吴鸣本身对那些娱乐性的节目并不感兴趣,所以一直都闲置着。不过那里最为安静,极少会有服务人员上来打扰,加之空旷的环境配合几个柔软舒适的大沙发,极易令人产生困倦的感觉,正是对付若昂的最佳去处。
果不其然,若昂也端着咖啡杯,晃晃悠悠地跟了上来,还一屁股坐到了吴鸣的对面。
“你知道这别墅的造价么?”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要说这块地皮还不大值钱,但这么大的一整套下来,足够一个中小型企业一年的产值了。”
“是啊,我为此一直心生愧疚。”吴鸣笑眯眯地回着话,“但这里好像是某位富翁无偿提供的,而且我听说你在里兹本的别墅好像比这还要豪华,你就没算过那里的造价么?”
“那是我自己的收入,明正言顺。”若昂有些骄傲、却又不无遗憾地说,“当然,那还是有些浪费,毕竟我一年在那大房子里也住不到两个星期……”
这时,正像计划的那样,房门开了,雅吉和迪安叮叮当当地闯了进来,相互还嬉笑吵闹着。
“嘿,你们安静点儿好么?”若昂不满地扬了一下手,“这里正在进行着专访,你们应该注意到了,那些摄像都开着呢。”
“这是休闲时间,我们拒绝接受采访。”雅吉撇着嘴,跑到吴鸣沙发的护手上坐了上来,“也该歇歇了,我看你那些小苍蝇都快没电了。”
若昂无可奈何地挑着眉毛,却又在嘴角笑了笑:“这样也好,我要的就是这种放松的态度,只不过你们如果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我可肯定不会剪辑下去。”
“请原谅,但我有个请求,”迪安像个崇拜者那样望着若昂,“有我的画面,能不能把我额头这儿的伤疤处理一下,那太不美观了。”
“没问题,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保证把你拍成一个美男子。”若昂应付般地朝迪安努了努下巴,“去把咖啡壶拿来,我得顶一顶,大概是晚饭吃得太饱了,我的工作热情竟然大有无法战胜困意之势。”
“好的。”迪安跳了出去,走向旁边的橱柜,可手中的动作,却偏偏拖得很慢。
小迪安的拖拉,若昂并不介意。他介意的是雅吉目前所处的位置:“麻烦你让一让,你挡住他的侧脸了,这样一来,我将无法实现全方位的展示。”
雅吉还在那里赖着不动。“这才是真实,我的大记者先生。”他懒洋洋地说,“我们平时就这样,形影不离。你不知道吧,在有需要的情况下,我们贴得比这还近,甚至要脸贴脸。”
“嚯!”若昂来了精神,“这可是猛料!没想到吴先生和我还是同道中人,这个消息透露出去,我恐怕许多无知少女都会伤心欲绝了。来来来,给我展示一下,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亲近的,就当我不存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摄像机。”
雅吉故意翻起眼珠子,耍着怪态,却既不肯满足若昂的愿望,也不愿让开位置,令吴鸣完整地暴露在摄像镜头之下。
若昂笑了笑,看了看雅吉,又扭头瞧了一眼仍在那里磨洋工的迪安:“哦……我懂了,你们两个……你们是想给我耍花样!”
“耍花样?”雅吉不屑地撇了一下嘴,“我们能耍什么花样?你这双眼睛明查秋毫,能看穿一切,什么花样能瞒得住你?”
“我知道,你们想要露露脸,借这个机会也成为世界级的名人。”若昂自作聪明地说,“但我必须奉劝你们一声,除非你们真能搞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才不会有人关注你们这样的无名小卒。在这方面,我见得多了,挤胸露事业线,露底裤搏眼球,连这些都已经过时了,你们再想要出名,可得多动点脑筋,单凭沾别人的光可是毫无出路。”
“你得帮他们一把。”吴鸣这时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若昂说,“他们两个磨了我好长时间了,说什么也要露露脸。你也看出来了,这两个家伙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连这点要求都无法满足,以后我还怎么和他们相处下去?”
“那不在我的采访范围内。”若昂很有专业操守地挥了一下手,自顾自地坐了回去,斜眼望着吴鸣。但他发现吴鸣的态度很坚持,便又轻蔑地一笑:“也好,为了凸显出生活气息,你可以让他们表演个歌舞,或者来个脱口秀,我尽我所能,争取把那个片段留下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吴鸣托着下巴望向了雅吉,明明白白地把行动信号传递了过去。
“但是歌舞或者脱口秀好像并非是他们的特长……”吴鸣沉吟着,像来了个灵感似的打了个响指,“那招准行,那个小把戏!”
雅吉立刻跳了起来,虽然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但那股子兴奋劲还算表演得活灵活现:“真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最亲爱的若昂先生!”
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若昂身后,又活动着肩膀,又掰了掰手腕。
“这是要干嘛?”若昂侧过了身子,有些紧张地对吴鸣发问说,“你确定他是正常的吧?”
“放心好了,”吴鸣站了起来,“那只是个小魔术,你只需要让他蒙住你的双眼,然后再数到三,一个小惊喜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若昂的脸色仍然犹疑不定:“呃……你得保证我不会受到伤害。”
“放心,放心吧你!”雅吉已经顺利地将一对魔爪探了过去,手指挡住了若昂的双眼,拇指则抵到了他的太阳穴上,“千万别乱动,听我数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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