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祝学模谈妥之后,林江北离开了上海总工会,返回辣斐坊住处,安心等待刘宣归来。可是他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刘宣都没有回来。
林江北这就有点坐不住了,担心刘宣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一下虹口巡捕房的阮亿辉的时候,就听到外面院门的响动声。
他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玻璃往下观看,却看到刘宣正站在院门外面,摸出钥匙去开院子的铁门。
林江北的目光再往刘宣的后方扫了一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很快,一楼大厅里就传来刘宣跟周伯打招呼的声音,接着楼梯上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也就是半分钟的工夫,脚步声就在他的房门前停下,然后随着几声敲门声,刘宣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成老板,我回来了!”
林江北打开房门,把刘宣让了进来,然后掩上房门,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呢?”
“是出了一点情况,”刘宣说道,“不过不是坏事,是好事!”
“什么好事?”林江北问道。
“我去东光剧场侦查荒木大井的上海劳工联络所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名河南站的老情报员。”刘宣回答道,“我跟他谈话耽误了时间,所以就回来比较晚。”
“这个河南站的老情报员可靠吗?有没有暴露的风险?”林江北的眉毛立刻就皱了起来,然后又立刻起身,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借着道路上的街灯,巡视着外面马路上的情况。
马路上的情况非常正常,一点异样的没有。
“林站长,请您放心!这个老情报员是极为可靠的!”刘宣明白林江北在担心什么,立刻跟过来解释道,“另外我从虹口乍浦路那边也不是直接回到咱们这里的,而是换了两辆电车,又倒了一趟黄包车,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又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辣斐德路的枫桥,然后又步行了十多分钟,绕回到咱们住处的。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这方面也是主要原因。”
原来如此!
林江北点了点头,掩上窗帘,重新坐回到木椅子上,望着刘宣说道:“好吧,你就先把这个老情报员的情况讲一讲吧!”
“是!”刘宣坐到林江北的对面,为林江北讲述起来,“这个老情报员叫秦九,之前在日本驻郑州领事馆担任翻译。”
“听之前向我们提供过不少关于日本驻河南特务机关和日本驻汉口特务机关的一些机密消息,经过验证,都是真实有效的。河南站之前破获的一些日谍和汉奸行动,主要都是依靠秦九的提供的内幕消息。”
“一直到去年十二月八日,郑州学生为了声援一二九北京安国学生运动,到日本驻郑州领事馆门前示威游行,日本领事馆闭馆,人员撤回上海,秦九也跟着撤回了上海,从此跟河南站失去了联系。”
“我今天到虹口巡捕房对面的南洋咖啡馆跟阮亿辉包探接上头之后,先向阮亿辉了解了乍浦路东光剧场的情况。然后又拜托了阮亿辉包探帮忙查询一下荒木大井在公共租界的住址,并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之后,就打一辆黄包车赶往乍浦路东光剧场,准备对荒木大井设立在东光剧场上的上海劳工联络所进行初步侦查。”
“到了东光剧场之后,我发现情况果然跟阮亿辉所介绍的完全一样,东光剧场进出的全部都是日本人,其中日本军人又占了相当大一部分。如果以中国人的身份,是很难混进去的。”
“于是我就到乍浦路口的一家百货商店,准备买一套西装,然后凭借着在浙警打下的日语功底,伪装成日本人,混进东光剧场。”
“却不想刚走到柜台前,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扭头一看,却正是失去联系四个多月老情报员秦九。”
“他冲我比划一个手势,喊着我以前跟他联系时的化名,说要邀我喝茶。”
“于是我就放弃了买西服的念头,跟着秦九到外面找了一家茶楼,然后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借着聊天的机会,向他了解他这段时间的情况。”
“他告诉我,他跟着日本人撤回到上海不久,日本上司田中庄太郎中佐就被任命为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机关长,他的职务也随之变成了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的高级翻译官。”
“他最后表示,如果条件合适的话,他愿意像之前在郑州那样,向我们提供日本方面的情报!”
“条件合适?”林江北眉毛动了一动,问刘宣道:“什么叫条件合适?”
“就是价格合适。”刘宣看着林江北,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他的情报非常准确,内容也很重要,但是就是价格比较高。当初在河南站的时候,为了凑钱买他的情报,我甚至把我的长命金锁都拿出去当了。不夸张的说,我在河南站的薪水包括奖金,绝大部分都是花在秦九身上。”
“呵呵,价格高不怕。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林江北笑了起来,“只是有一个问题,老刘,你知不知道,那个秦九,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呢?”
“这个我问过他,但是他从来不正面回答,只是说只要我给钱,他就给情报。”刘宣沉吟了一下,回答道:“不过按照我心里的推测,估计他是拿着这些钱去买鸦片或者是海落英。因为他虽然唱响不俗,但是脸上总是带着一股萎靡不振的神情。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抽起香烟来是一根接着一根,根本就没有停过,看上去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有毒瘾。加上他对钱又这么渴望,我估计他应该是有毒瘾。”
见林江北眉毛皱了起来,刘宣连忙又说道:“即使是秦九真的有毒瘾,但是他跟普通的瘾君子却有着很大不同。他这个人却很有才气。以前我跟他交易的时候,他所提供的情报资料,并不是事先写好了带来的。”
“他差不多每次都是找一个僻静的所在,随便找一张纸,走笔如飞,一挥而就,连一个字都不用改,也绝不再看第二遍,而且从来一个字都没有错过。”
“这样说来,这个秦九倒是一个奇才!”林江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惊奇地说道。记忆力出众,甚至是过目不忘的不乏其人,比如林江北自己的记忆力也基本上可以能够做到过目不忘,但是沾染上毒瘾还能够过目不忘的,林江北还是第一次遇到。
“谁说不是呢!”刘宣说道,“我第一次跟他交易的时候,也担心他拿假情报来骗钱。但是跟他交易过几次之后,就完全不去担心了,他提供的情报没有一次不准确的。”
“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刘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望着林江北,“秦九向我提供将近一年的情报,但是却从来没有提到过洛城赤尾间谍小组的情报。我借着这次机会旁敲侧击了一下,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洛城那边还潜伏着一只日本间谍小组。”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林江北前后审讯过安原次郎、小田阳真、赤尾和磨、宫底永辉等多位富山商行一系的日本间谍,自然是知悉其中的奥秘,他对刘宣解释道:“赤尾和磨的间谍小组直属于杭城富山商行的领导之下,为了避免泄露消息,他们根本就没有与郑州日本领事馆方面发生过联系,秦九作为郑州日本领事馆的翻译,不了解洛城有这么一支日本间谍小组的潜伏,也很正常。”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的通了!”刘宣点头说道,“不然以秦九对钱财的欲望,没有理由不把洛城这支间谍小组的消息拿出来换钱。”
“不过呢,你跟秦九也有四个多月没见了。四个多月足够发生很多变化,尤其是对有毒瘾的瘾君子来说更是如此。”林江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样吧,你跟秦九有没有约好,下次怎么见面呢?”
“这个倒是约好了!”刘宣说道,“秦九就住在愚园路附近的兆丰花园,他每天晚上九点到十点都会旁边开设的惠尔登舞厅去跳舞。我如果有事要去找他,直接到惠尔登舞厅去就好了。”
“那这样吧!”林江北说道,“你现在就赶到惠尔登舞厅去,找到秦九,让他调查一下,看看华北驻屯军上海特务部的无线发报台是换了新式电台,还是改变了发报的波段。”
说到这里,他看着刘宣,“你觉得这个消息,需要什么价格能够买到?”
“五百法币应该够了!”刘宣想了一想,说道。
“那好!”林江北立刻拿出钱包,数了五百法币递给刘宣,“你到时候可以先付给两百法币当做预付金。等他拿到准确消息之后,再把剩下的三百法币交给他。”
“到时候我们只要把相关波段传回给杭城站,让杭城无线电监测站按照秦九提供的消息进行监测,就可以验证秦九究竟可靠不可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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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这个人是有真实原型的,非作者菌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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