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孤鸟在枝轻啄香,秋劫心思

  有赖于当年耿葵先生的谆谆教诲,以及不留情面的鞭挞。

  则虽江水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混账,但她牢牢记得,遍布在大旸版图之上每一个阎王楼的存在。

  “何事?”

  秋劫追捕卿哉不利受刑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好全,他拿着下级递上的情报先不拆开,只严肃问道。

  下级回禀:“姜台境外的一座阎王楼,有蒙面女子手持高级杀手令,置换了一次上品白海棠榜,海棠榜上客正是江水。”

  闻言秋劫面色肃然:“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蒙面女子,还拿着能够置换无偿白海棠榜的令牌,目标又恰好是江水,怕不就是她自己下的。

  这个江水还真是会折腾啊

  主上同那江水有些渊源器重,秋劫心下实在不愿这个江水再出来干扰主上,但知而不报违反了自己的准则。

  他叩响书房的门。

  侍从开门后秋劫走到第三重门侧:“主上,有与江水姑娘之事禀告。”

  储诚庭并不停笔,将下巴一点,秋劫便上前将情报放在他的桌上,便告退而出。

  出了书房外秋劫又归位暗处,他将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明白,只是主上的兵器而已,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左右主上。

  但好在主上如今对江水并无太多注意,这也是应当的,主上的垂怜,岂能一之有二,几次三番?

  秋劫的心思储诚庭并未思考,只是等停下了笔由侍女净手之后拿起了那封情报。

  “昨日姜台境外二百里处阎王楼有蒙面女子持高级杀手令,置换上品白海棠榜,榜上客江水。”

  储诚庭不过扫了一眼,就大概明晰。

  这个蒙面女子必然就是江水本尊了,储诚庭将情报放下,端着敬亭绿雪抿了一口,将杯盏放下。

  江水不会不知道自己在她踏入阎王楼坐下这些事后,能够轻松掌握她的去向,她此举是在向自己讨好卖乖呢。

  秋劫大概能够推算出来这个女子就是江水本尊,但他只当做是挑衅之类,而储诚庭则不这么想。

  如他所推测,江水其实是在主动透露自己还活着已经如今的行踪,她选的地方也很巧妙,临近姜台。

  这是知道自己会在姜台周边刻意留心吧。

  江水此举,意在求和,主动暴露自己想要去趟这一遭的武林会——

  都这般了,自己还和她计较什么呢?

  储诚庭面上不见喜乐之色,只是展开一张洁白的信笺,仔细写下些什么。

  而江水也与他所想的没有太大出入。

  浊月在无人醒,江水靠着记忆里的位置摸去了最近的一座阎王楼,若不是面容有损江水甚至预备不带面纱。

  毕竟逸王的手下不该莽撞,就算发现自己,一级又一级分化明确,有关阎王楼的手下不会越俎代庖来替主子清理自己。

  不过带上面纱也没有太多所谓。

  江水身上银钱不多,可她的杀手令不少,用的是早年耿葵先生给的一大把杀手令中的一块高级令牌。

  这种令牌可以作为代价,无偿抵换一次上品白海棠榜。

  纵然江水现在狼狈,却也不至于上个几十两的红海棠榜,是不是?

  她早就侧面印证出储诚庭已经渗透了不少阎王楼的势力,剩下的大约只缺了一枚疏麻令而已吧。

  此举的确意在“投诚”示好,告诉那个便宜师兄自己还活着,也准备去姜台武林会,如果储诚庭再明晰一点江水的状态,就能够察觉出这其实还意味着她不准备再活多久的意思。

  至于储诚庭是否能够明白这一层有一层的深意?

  一个师傅教导出来的两个货色,又好好地相处了一个月,江水总还知道储诚庭其实与自己相似的那些部分。

  何况上位者心思深沉。

  储诚庭他又不傻。

  “主上,这——”

  秋劫被呼唤的时候就心有猜测,但当他真正地听见指示内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

  面对自己的心腹,储诚庭不至于刻薄到容不下一点的诧异之声。

  侍女上前换了一杯茶水,隔着侍女弓下的背,秋劫沉默着看着自己手中的信笺。

  等到侍女举着换下的残茶退下之后,秋劫跪下:“属下领命。”

  瞧着秋劫就要退下一丝不苟地执行自己的命令,储诚庭叩了叩轮椅臂,开口:“秋劫。”

  秋劫起身到一半又跪了下去。

  “属下在。”

  “你是个知进湍人,比秋鹭明白,又比秋曲看得透彻。”

  闻言秋劫将头埋的更低,心中在猜测是不是哪里没有有了岔漏。

  储诚庭慢条斯理道:“愚民拥政,智者寡命,你很好。”

  秋劫:“主上赞扬属下愧不敢当。”

  少有夸奖的储诚庭偶尔开口,让秋劫有些不知如何话,但储诚庭并不计较这些节。

  他转而:“去惊华屏外看看。”

  秋劫当下起身走到主上储诚庭身后,推着他出了书房,一路走到惊华屏。

  惊华屏也是江水姑娘曾经的居所,秋劫看着主上,始终把握不准主上是否真的对江水姑娘有所留恋。

  主上少加孤露,惊才绝艳为人所妒,一路走到现在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满路荆棘。

  常言总道慧极必伤,若果真的有个女子能够陪伴在主上周围,其实秋劫并没有丝毫的不愿。

  以主上之冷静克制,想来定然不至于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与之同时,也会得到些慰籍。

  可如果那个人是江水姑娘......

  秋劫真不是对江水姑娘有什么偏见,与其是偏见,抛开二人身份的话,其实他反而对江水有些推崇。

  就算不抛开身份,单论这个江水姑娘其实也是个上佳选择。

  与主上师出同源,同样聪慧或者是能够互相明白对方的路数,加之武艺医术皆不俗,又能带给主上一定的利益,还不受官场皇室间人情掣肘。

  面容也是十分不俗。

  若是那江水姑娘真的成了自己这一干热的主上之妻,真心实意且不论,只要诚心合作谋求共赢,就可以算是大好的姻缘了!

  秋劫意识到自己想远了,忙刹住了思绪。

  只是可惜,那江水也是个拎不清的,为了她的一点大概是理想之类的,选择站在其他的地方。

  甚至还有与主上为敌的可能,这就不能怪主上不留情面了。

  想到这里,秋劫心下惋惜。

  惊华屏到了。

  然而……

  “属下办事不利,还望主上降罪!”

  看清惊华屏外梨枝枯萎,秋劫大为吃惊,当下便干净利落地请罪!

  储诚庭则神色不变:“你又不是王府管家,事事都与你有关。”

  其实眼下早已不是梨花花期了,可当初逸王既然能在花期之外让梨花为江水绽放,如今不能,只能是属下失责。

  秋劫虽不敢看主上面容,但心下明白那个侍弄花草以及惊华屏这边的人手,怕都不好了。

  连他都是在对江水姑娘有着成见的情况下,都不敢对江水姑娘有什么差池,这些人可到好。

  将主上的命令罔顾脑后!

  该杀!

  该死!

  储诚庭挥挥手让他去处理,秋劫当即领命而去。

  而储诚庭独坐枯萎花枝之下,风哑日光稀。

  但觉有孤鸟在枝,轻啄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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